欢喜佛,薄情赋_分节阅读_6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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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住在朱家巷的朱老爹家。”

    “她卖红薯卖了很多年?”

    “不是,就这两三个月……哦,今天没来,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你跟阿一很好?”

    “嗯,她常请我吃烤红暮。”

    景渊把那画取下来,在袖里取出自己两方私章,蘸了朱砂盖上两个印,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卷好递给阿祥,说:

    “这画送给你,告诉你爹娘,什么时候缺银子花了就拿到当铺去,换个三百两还是可以的。好了,现在领我到朱家巷去吧。”

    阿祥接过画,三百两银子?那可以买好多糖葫芦了吧……他带景渊和景勉到了朱家巷指着不远处一扇小木门说:

    “就在那儿。老爹脾气不大好,我就不跟你去了。”

    说完转身撒腿就跑,景勉走上前去拍了拍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谁呀?”

    “老丈可是朱老爹?阿一是不是住在这里?”景渊这辈子还没试过这样有礼貌地对平民百姓说过话,恭敬中带着不安。

    门咯吱一声开了,朱老爹黧黑的老脸从门缝中露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景渊一眼,然后不耐烦地说:

    “你来晚了,她走了!”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景渊头一回吃了这样不客气的闭门羹,可想而知脸色有多难看了。景勉皱眉,正要用力踢门,景渊一手按住他,伸手再拍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那门才不情不愿地开了。

    “还有什么事吗?”老爹问。

    “请问阿一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老爹又要关门,景渊这次反应够快伸手去拦,木门夹着他的手掌痛得他眉头大皱,朱老爹这才撤了力气,悻悻地转身入内,自顾自地拿起柴刀一下一下地劈着柴,不理会景渊。景勉正要发怒,景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好无奈地退到一边。

    “我是她的家人,找她很久了,”景渊在他身后说,难掩眼中的焦虑,“她不是建业人,说话的腔调和当地人有一点差异,老爹应该听得出来。”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朱老爹说:“你走吧,阿一说她的亲人都死光了,她无才无貌,断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取乐玩弄的对象。”

    之后是长长的一段静默,安静得除了砍柴声再无别的声音,朱老爹几乎都以为人已经走了,站起来捶捶肩膀转身才发现景渊依旧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他一怔,景渊眼帘稍稍一动,说道:

    “我是她的夫君,却做了伤害她的事,不配做她的夫君,老爹说得对,我这种人对她来说也跟死了的没什么两样。”

    朱老爹从没听过有人会这样诅咒自己,眼中稍露惊讶之色,又听得景渊说:

    “她因我而受了那么多的苦,怎么能二话不说一笔勾销?这不是太便宜我了么?见了面,拿刀还是拿棍子随她的便,可总得见上一面……”

    朱老爹坐到一旁的竹凳子上,拿起茶壶嘴对嘴地喝了几口,指着地上堆着的像座小山似的干柴,说:

    “阿一每天都会帮我把柴劈好的。”

    景勉脸色都变了,刚想开口大骂,景渊道:“阿一不在,自然是由我代劳。”说罢捋起袖子掀起衣裾,一手抓起柴刀劈起柴来。那刀又厚重刀口又钝得厉害,一刀下去虎口都震了震,景勉看不下去了,说:

    “爷,让景勉来吧,你……”

    “再说一个字你就先行回府。”景渊沉着脸,没过多久右手便被刀把磨得起了水泡,他只得换了左手,整整一个时辰他才把那堆柴劈完。朱老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

    “糟了,明天要烤的红薯还没洗。”

    景勉再也无法忍耐,冲上前去正要发作,景渊轻喝一声,他硬生生顿住脚步,道:

    “我去洗,我去洗行不行?糟老头刚才又不说!”

    “你到厨房里烧火,老爹我要做饭!”

    景勉强忍住杀人的冲动,在景渊的眼色下无可奈何地到厨房里当了一回烧火工,景渊看着院子红薯车旁的一箩筐红薯,不知从何入手,老爹说:

    “拿个水桶打几桶井水,把水槽灌满;然后往木盆里放水泡着红薯,拿刷子一个一个刷干净……”

    景渊这辈子不要说打水了,就是连水桶都没碰过,他面无表情地把水桶放到井里,不管怎么拽拉那绳子就是装不到水,朱老爹大摇其头,道:

    “喷啧,你怎么这么笨啊?水桶要掉转过来用力往井里投才能打到水啊!什么都不会,怪不得阿一不要你。”

    看着景渊手上一僵,绳索险些哗啦啦地掉进井里去,朱老爹心里凉快至极。

    景渊好不容易学会打水,井水把衣衫都弄得湿哒哒的,来不及拧一下他又要开始刷红薯了,朱老爹看了片刻大皱其眉逍:

    “哎呀,你力气那么大红薯的皮都给你刷掉了,卖相多不好!”

    “泥沙刷干净一点,年轻人的眼力怎的连我老头子的都不如!”

    很快的,景渊满是水泡的手被泡的全皱起来了,天已经黑沉沉,老爹点了灯开始吃饭,饭碗却只有一个,他从红薯车里拿出十多个还温热的红薯放在他和景勉面前,道:

    “家里的米只够我一个老人家吃了,你们别客气,吃这个吧……不是看不起我老爹吧?记住不要浪费……”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八十三章  千百度 2

    景渊坐下来,拿起一个红薯慢慢地剥皮,只听得朱老爹一边吃饭一边说:

    “那天还很冷,老爹我打算天一黑就收摊子回家,送了一个红薯到对面米铺,再回来时就看见凶神恶煞的打手追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经过,我说没有看见,他们又往前追去了。后来一看才知道那姑娘躲在我的红薯车下,她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划伤了,流了很多血。”

    景渊的手微微一颤,朱老爹又说:

    “我见她这般光景,便带她回来敷药;回来后她就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收留她,说是从小父母便抛弃了,被恶人逼入青楼。我知道她说的并非她经历的全部,可是那么可怜的姑娘,还发着高烧,我怎么忍心将她赶走?于是,她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她见我身体不大好,总是想尽办法来帮我的忙。为了帮我卖红薯而不要招惹是非,硬是把自己半张脸染红了,帮我劈柴打水洗衣服,没有埋怨过一句话。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火,一开始的时候只要她是见过火的话晚上都会做恶梦,没有大声哭叫,只是半夜我会听到细碎的哭声从她的房间传来;后来我病了,她咬着牙关想着各种办法来克服自己的畏火症,直到上个月月末,她才可以闭着眼睛往灶里添柴加火。”

    景渊一口一口地吃着红薯,桃花眼里水光湛湛,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浅淡水气,氤氲如雾。

    “你说你是她的夫君,我本是不信的。”朱老爹望着景渊,“如果阿一是我亲闺女,今日我定然是拿棍子来招呼你的,懂么!”

    景渊点头,老老实实道:“换作我也会如此。”

    朱老爹冷哼一声,起身回房内取出一个残旧的木盒递给他,道:

    “昨日她留下这个就走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景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有人用细细的炭条歪歪扭扭地写着:

    朱老爹,我遇到故人随她返家,很快会回来看你,勿念。

    阿一上

    景渊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他的手狠狠地攥紧了那张纸,那字迹,那说话的习惯语气是如此的熟悉,心底某个空荡荡的角落一下子满满的,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了一口空气一样,自己的生命好象这一瞬间猛然有了鲜活的迹象。

    阿一,小尼姑阿一,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你要好好待她。”临走前,朱老爹说道,“那张银票不是她的,我不要。找到她后还给她,就说不必担心,老爹能自己过日子。”

    元罗宝刹后山的静泉寺里,静林师父坐在佛前的蒲团上手持念珠正闭目念着清心普善咒。她这一生经历过不少变故,一心向佛后以为自己什么都看开了,然而自从寻不到阿一以后她便落了一块心病,一想起那独自流浪在外不知人世险恶的阿一就暗自埋怨伤怀。

    一双废掉的腿,大概就是佛祖对自己的惩罚吧。

    上方吊着的两盏长生香,都是为阿一点的。她都不敢想那孩子该是怎样的埋怨自己啊……

    “师父,你不要这样坐太久了,该让宝贤师太推你到外面走走。”阿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静林师父睁开眼睛放下念珠,头也不回地说道:

    “阿云,不是让你没有事就不要过来吗?你怎么总是不听!”

    “师父怎么总是嫌弃阿云?不许阿云来看,不若阿云重新落发算了。”阿云笑着嗔怨道,和女尼宝贤走过来把她扶起坐到一旁的木制轮椅上,转过椅子说:

    “师父,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静林怔怔地看着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阿一两眼噙泪,颤颤地叫了一声:

    “师父——我是阿一,你的阿一啊!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哭出声来抱住静林没有知觉的双腿,静林眼眶发红,伸出手颤抖着摸向阿一的头,说:

    “阿一?你真的是阿一?对不起阿一,是师父不好……你抬起头让师父好好看看你……”

    阿一抬起头,心底的委屈悲伤与重逢的喜悦百感交集,她咬着唇忍住哭声哽咽着道:

    “阿一知道的,师父不是故意扔下阿一不要阿一的,阿一不怨师父……师父你的脚那时候是不是很痛? 不要紧,阿一以后就是师父的拐杖,阿一再也不离开师父了……”

    静林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忍不住抱住阿一喜极而泣,阿云也红了眼睛在一侧跪下紧紧抱着她俩,哑着声音说:

    “师父,阿一,不要哭,我们都该笑才对……”

    是夜,阿云和阿一在庵堂住下了,静林问及阿一这三年来的遭遇,阿一只草草敷衍过去,说是在兰陵的大户人家家里当了个烧火丫头,后来主人家有变故,自己就辗转到了建业卖起了红薯,然后遇到阿云。阿云也不拆穿她,知道她是不想让师父担心或是难过愧疚,静林看着阿一那一头青丝,感慨道:

    “阿一,你真的长大了。还俗后觉得尘世间的生活如何?”

    阿一垂下头,“师父,我想留在这里陪你,或是带你回广陵无月庵,重新落发,你说好不好?”

    静林闻言看了看身边脸色白了白的阿云,微笑道:“你是顿悟了还是逃避?”

    阿一咬着唇不语。静林师父目光柔和地看向阿云,“你这几年的辛苦,师父都知道。当初抛下阿一是错,如今若是抛下你,也是错。”

    “师父!”阿云失声喊道,难掩心中的感动,一把抱住静林,道:“我就知道师父疼我不会比阿一少。”

    “好啦,师父不回广陵,就呆在这里,什么时候觉得心烦了难过了就到庵堂里住两日;阿一,你长成大姑娘了,什么该执着什么该放手不用急着决定,发可以落,但是你还会是过去无月庵里那个懵然无忧的阿一吗?佛门淡泊宁静,可是不入红尘又焉能堪破红尘?”静林轻叹一声,说:

    “有人说,命是注定无法更改的,只有运不断变化……青丝绕云鬓,单衫杏子红,你们两个如今的模样,都很合适……不必再考虑为师,为师本是方外之人,你们自己各有自己的造化……”

    第二天清晨,七王府的车马便来了,王府总管闵立神色恭敬地把二人接回王府。不见了阿云,司马念一整夜都闹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回到浣云水榭正闹着别扭不肯喝汤羹的司马念一见她马上就飞奔过来扑入她怀里,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缠着她不放:

    “阿云,你昨夜去哪里了?我半夜做了恶梦,梦见有只瘸腿的凶神恶煞的大狗追着我,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吓死我了。”

    阿云笑着摸摸他的头,道:“是阿云不好,念哥儿不用怕,后来念哥儿是怎么样把那狗赶跑的呢?”

    “我大喊一声爹爹,爹爹没有出现;我再喊了你,你就出现了,拦住那狗让我逃,可是,你却被那大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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