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眼神，他戴着助力手套一圈圈摇动轮圈，嘴中一边机械的记着数：“243，244，245……抱歉。”从身后冲过来两个打闹的小学生，其中一个撞在了尹恪诚的轮椅上，他本能的道歉，然后小学生也赶快道歉，做出“他是个残疾人”的嘴型一路跑开。嗯，我是个残疾人。尹恪诚的脑中又机械的闪过这一行字幕，坐在轮椅上用双臂撑起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计数：“2……250，251，252……532，533……”前面修路，要绕行。调转轮椅，“534，535……”

    远远的能看到那家shopping mall外catier的巨幅海报了，尹恪诚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计数好像有点问题，从家到这儿至少有40分钟，怎么计数才到1646？嗨，算了，这个数字也没什么意义。

    尹恪诚在商场的侧门找到了坡道，驱动轮椅上坡道的时候几乎有些吃力。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太长时间没有好好锻炼一下这个不堪的身体了，想当年他能在一分钟内做100个俯卧撑，如今不过是散步一样的转转轮椅就累成这熊样，喘着大气，满脸的汗，双臂还在不停的发抖。

    第一次冲上坡道的时候尹恪诚没能成功的到达坡顶，在中途泄了劲滑了下去。好在滑下去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出入，只远远的有几个ol向商场的侧门走来。尹恪诚轻轻甩了甩双臂，对准坡道调整好轮椅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无声的喝了一声，用尽全力转动轮椅冲上了坡道。

    尹恪诚今天特意来这间shopping mall是为了给苏颖买一份谢礼。本来他是打算将自己珍藏的一块军用手表送给希罗多德，这块表是他的上司出国时国外友军赠送，然后转送给他的，式样很酷，功能也很齐全，质量更是上乘。可是后来发现希罗多德是女生，便没有将这块表送出手。

    他本想再弄一块女用军表，但是让部队的战友帮忙太过劳师动众且不知道几时能搞到，从ebay上买既怕不是真品又显得没什么诚意，再说拖太久再送就不太好开口，只好再单独买一份。他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在估计苏颖不会去的论坛发了个帖子“如果送年轻女性比较高档的礼物但又不想显得过于亲密的时候应该选什么比较好”，答案五花八门且互相矛盾：

    ——送成套的名牌化妆品

    ——你不知道人家用什么牌子就别乱买，买错了人家也不领情

    ——送swarovski的摆件

    ——你土啊送人造玻璃

    ——送tiffany的项链

    ——人家要不暧昧的

    ——送名表吧

    ——同意

    ——顶

    ——你到底送什么人呀

    于是决定买表。至于款式还是到商场亲自看了再买比较好。而究竟该买多少钱的，尹恪诚又反复斟酌了好几次，想来想去还是到柜台上看看再说，只买最漂亮的，不管价钱如何。

    都说干销售的是最势利的一种人，而奢侈品的销售尤甚。为了不被歧视，尹恪诚进入商场之后先去了洗手间——高档商场的残疾人洗手间倒还真的很不错，好生洗了把脸，擦干净之后又对着镜子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做出几个自以为比较绅士的微笑。

    招牌微笑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至少在omega和tissot专柜还是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礼遇，售货员并没有因为他坐在轮椅上而不耐烦或者给他白眼，很职业的将他看好的款式拿出来给他看，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么转到了cartier专柜，尹恪诚看好了一块方形小表tank louis，玫瑰金表壳，白色表盘，黑色罗马数字，指针为蓝色，褐色表带，非常简约的设计，似乎很适合苏颖的风格，他几乎能想象得出苏颖洁白光滑的手腕戴上这块表会如何的迷人。他对着这块表兀自笑了笑，然后问售货员是否能拿出来看一下。

    从尹恪诚来到专柜就没理睬过他的售货员对于这一请求的回答是：“钥匙在领导那儿，领导已经下班了，请你明天早点过来”。

    尹恪诚受伤后很少出门，到这种档次的shopping mall更是头一回，如果不是刚才看到这个售货员打开柜子拿过手表，他几乎要相信这个谎言了。他仰头看着售货员刻意无视他的表情，相信周围一定还有不少悄悄注视着这个坐在轮椅上自不量力的家伙掩嘴偷笑的表情。尹恪诚紧紧的咬着牙，忍着屈辱和暴怒，缓缓地转动轮椅离开。

    或许是注定了，还没转出cartier的柜台，尹恪诚的视线中便出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纤长的形体和惊愕的表情都很清晰，但是当她一路叫着“老兵”的名字向他走来的时候，一切就显得模糊起来。

    苏颖远远的就看到了双手扶在轮椅的轮圈上，人却没有动弹的尹恪诚。再向前走了两步又能看到他僵硬的神态，以及非常符合“一汪秋水”这种形容词的眼睛。

    女人的本能令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曾经热情招呼过自己的售货员，售货员慌乱的神色基本说明了一切。苏颖很明智的鄙视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推起尹恪诚慢慢的向电梯间走去，按了上行的按钮。

    一直进到电梯里面，苏颖才蹲下身子，将胳膊搭在尹恪诚轮椅扶手上告诉他：“我不喜欢cartier，我喜欢意大利的一个运动品牌，ellese，我同事说刚到了新款哦。”

    从光可鉴人的电梯壁中，尹恪诚清楚地看到苏颖俯身蹲在自己轮椅边，仰着头跟他说话的样子。苏颖也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把视线转了过去，冲着镜中的尹恪诚微微一笑，并伸出了自己正在戴着的手表：“看，就是这个品牌，满帅的吧！”

    尹恪诚知道刚才是苏颖替自己解了围，这时又在宽自己的心，他应该很潇洒的笑一笑，顺着苏颖说些诸如“的确很好看”之类闲话。但他很难从售货员刻骨铭心的鄙夷中恢复信心，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仪态全无的尊严扫地，所以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苏颖，直到电梯钟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苏颖算是使尽浑身解数去哄尹恪诚了，她喜欢他眉目中的那种忧郁，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更性感。可他就是不笑，自己还能怎么办呢？话都说出口了，至少先去ellese转一圈，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光顾了呢。

    来到ellese的专柜，尹恪诚发现苏颖居然中意很中性化的表，也是，运动型手表一般都比较中性化。那她会不会喜欢军用手表呢？

    “这两支哪个比较好？”

    苏颖将同一款式的不同颜色都戴了起来问道尹恪诚，尹恪诚总算打起了精神，认真的比较了一下，答道：“我觉得橙色比较好，有活力，但这表是你戴，所以你觉得哪个好就选哪个。”

    “嗯，其实我也比较喜欢橙色呀，亮一点。蓝色嘛，太on了。”

    苏颖买东西是很痛快，前后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考虑到尹恪诚的心情可能依然抑郁，自己也没别的事情要做，便很“大方”的问尹恪诚要不要一起吃饭。尹恪诚求之不得，连声应是，这块表的价格只有楼下那块的零头而已，苏颖看起来又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品牌，除了刚才令人不快的遭遇一切可堪完美。况且这是和苏颖一起吃饭，别说一顿饭，就是天天请她吃都乐意。

    相邀

    采蝶轩是一家经营粤菜的中餐馆，客人不算太多，不用等位子。尹恪诚从高中开始就吃集体食堂，偶尔外出用餐也是跟战友一起，一群发育完全的棒小伙子，有酒有肉便万事ok，上回吃法国菜之前是特意在网上查过餐厅的特色菜，去了直接点的，这次只好任由苏颖做主。

    苏颖的适应能力超强，有了上次在le palourde te的经验，这回与尹恪诚并肩进入餐厅时挺胸抬头了很多。反而是尹恪诚有些郁郁，从来都是男性为女性移座位，现在却是女性替自己把椅子搬开方便轮椅进去。好在苏颖一直在微笑着向他介绍这间餐厅的招牌菜，片刻的恍惚之后也就将注意力转移了。

    苏颖不是没有看出尹恪诚的失落，从一楼时那种绝望的悲哀，到电梯中带着恐惧的无奈，以及二楼强打起精神的微笑，和此时不自在的偷偷东张西望，她都看到了。她能做的就是一直用微笑的脸面对他，同时尽可能的岔开话题。

    点餐后苏颖坏坏的笑了一下，故作神秘的问尹恪诚：“你是自己住吧？”

    “嗯。”尹恪诚不知道苏颖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暧昧的笑容，回答得很是犹豫。

    “那你会做饭吗？”这纯粹是好奇。

    “我会煮面条和水饺。”

    “煎蛋呢？”苏颖扬着眉耸着肩一副“我赌你不会”的神情。

    “不会。”尹恪诚明知道这么说苏颖一定会笑话自己，但他只能实话实说。

    “那你平常都吃啥呀？”苏颖果然嘿嘿一笑。

    “就随便吃点吧……”尹恪诚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能，不是残疾造成的那种力不从心的无可奈何，而是由于懒惰和心不在焉造成的。（“英国鬼说他们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所有的鬼都说他们是笨死的。”——《我的团长我的团》）

    “嘿嘿，我猜也是。”苏颖几乎有些摇头晃脑的给两人添茶。

    “那你会做饭吗？”一再被鄙视的尹恪诚终于有些不忿的开始反击。

    “当然了！我做饭非常好的。”苏颖的语言和表情就是为了引诱尹恪诚问出这一句来。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香甜的诱饵，尹恪诚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说谁不会呀，你得真能做出来才行。”

    “哼哼，那还不容易。不过，要是我做得好，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才行，不能让你白白的小看了我呀。”

    “那要是你真的会做饭，我就送你一台战车模型，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尹恪诚终于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的提起那台引以为傲的模型。

    “真的吗？什么样的呀？”苏颖眼中也闪着金色的光。

    “我在论坛上贴过，虎式坦克，你没看？”

    “没……哪年的事儿了？”苏颖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她对军事文学的兴趣早在冰河解冻的时候就过去那三分钟热度了。

    “就上个月，刚做好的。”

    “啊，我回去就看。可是，似乎有点贵重呀，一顿饭而已。”

    “苏小姐的面子当然比模型重要得多。”

    “那倒也是。ok，就这么定了。我想想看，这个礼拜可能来不及，下周我看看吧。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难道你还是全能型选手？”

    “只要是美食，不论菜系国别。”

    “那你就随便做吧，对我来说都很美味的。不过……你一直那么忙，还要特意做饭，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是我的乐趣和爱好啊，当然不会辛苦。不过你得来我家吃，我估计你家的厨具什么的肯定不全。”

    尹恪诚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几分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四个字“我是残废”又阴魂不散的粘上了自己，他强忍着没有叹气，尽量自然的笑道：“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当然很乐意。”

    “怎么会麻烦呢？我想想看……嗯，没问题的，我家楼下也有坡道，轮椅上得来。那下周四或者周五我才能决定能不能做，到时候告诉你，行吗？”

    “嗯，随你方便。我没有什么事，随时都有空。别耽误你的事情。”

    这顿饭是尹恪诚自伤残以来最开心的一次经历，尽管他时时能够看到身下的轮椅，并且不得不随时提醒自己“你是残废”。

    买单时尹恪诚理所当然的掏出了钱包，苏颖则谨遵礼仪训导去了洗手间。为了感谢尹恪诚的礼物和晚餐，苏颖驾车把尹恪诚送到了他租住的公寓楼下。直到回家尹恪诚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苏颖是否喜欢军表的问题了。还好，以后还是有机会的。一想到能有机会吃到苏颖亲手做的饭菜，尹恪诚就禁不住嘿嘿的笑。

    回家后，收拾好了□，尹恪诚四下打量了一下凌乱的房间，也懒得再穿裤子，在腿上搭了一件外衣，系上固定带，开始整理房间。他不是没想过邀苏颖上来坐会儿，顺别给她看自己做的战车模型，但是想到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家里乱成这个样子，自己又是闲人一个，实在说不过去。还是无能，懒惰。

    尹恪诚一边收拾房间，想起在部队那会儿无比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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