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子衿甚至有点庆幸起楚渊双眼看不见,不用被他瞧见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 听到动静的楚渊脚步一顿,他几乎很快就猜到了是谁。 子衿忍着腿脚的剧痛,吃力地想爬起身,楚渊忽然上前探手一抓,将他拉到跟前。 他虽双目失明,可听力灵敏,出手的方位很准,就仿佛看得见一般抓住子衿的胳膊。 手掌摸到的是湿漉漉的衣料时,楚渊本就皱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是让你离开吗?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子衿腿疼得难以站稳,但还是极力稳住身影不碰到他,以免自己身上脏污的泥巴弄脏了楚渊。 子衿声音轻却坚定:“……我不会离开的,在没治好你的眼睛之前,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如果你又不辞而别,那我就去找你,不管天南海北,就算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一直找你。” 这话是多么熟悉,因为曾经的他也跟子衿说过一样的话。 楚渊短暂恍惚了一瞬,脸上浮起冷笑。 不知是嘲笑当年的自己,还是现在的子衿。 “当初你不是对我的纠缠厌恶至极?现在怎么又反过来纠缠我了呢?” “阿渊,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爱上了你……当初我的确没有欺骗你,我本来是想彻底了结了与段无洛之间的恩怨,就跟你回海岛的……” “爱上了我……”楚渊自言自语般低喃,无焦虑的双眼幽黑空洞,没有半丝情绪波澜。 “可惜那个爱过你的楚渊,早就死在那日的雪山上了。” 楚渊冷漠地松开手,轻笑了一声,说道: “或许他五年来,四处寻找的爱人也根本不是你,只是当初惊鸿一瞥过,然后存在于他幻想中的人罢了。他的子衿从不生活在现实里,现实里只有李隐尧……李公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他也终于抱着他虚无的梦死去,如今活下来的,也不过只是一具认清了现实的行尸走肉。 子衿身子晃了一晃,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 他哽咽地哭道:“我不是李隐尧……阿渊,我是子衿,这个名字是你以前给我取的,现在你甚至厌恶到连提都不想提了吗?” 楚渊神色木然冷漠:“我只是明白过来了,你从来就不是我要找的子衿。所以李公子,我们放过彼此吧。”m.biqubao.com 子衿惨白脸呆呆站着,仿佛如坠冰窟,冷得浑身都禁不住轻轻发抖,楚渊这番话,比起告诉他不再爱他,要更为绝情残酷。 以前那个在他最无助绝望的时候,跟他一起缩在冰冷的山洞里躲雪,会抱着他告诉他说,“我只认定你,你跟李隐尧不一样”的人,如今却彻底地否定了他。 阴沉沉的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因为天气的缘故,小酒馆里没有什么客人。 叶空青让店伙计看着酒馆,便提着食盒撑起伞出了门,去往楚渊家。 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一个浑身淋湿的消瘦身影跌跌撞撞地走着,嘴里不知在喃喃着什么,宛如疯子一般又哭又笑。 叶空青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子衿,那身湿透的衣裳上满是泥泞,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不修边幅的楚渊还要狼狈。 这才过去一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叶空青心里纳闷又诧异,快步走了过去拦住他。 “子衿?你这……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子衿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的粘在苍白的脸颊边,他眸光灰暗空洞,像是被人打碎了灵魂,入眼尽是破碎。 听见叶空青的声音,他顿住了脚步,灰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不要……不要叫我子衿……他说我不是,他听见了会生气的……” 叶空青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沉重悲哀的绝望。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叫子衿?现在又不让我这么叫,那你到底叫什么?” “叫什么……”子衿目光茫然又无措地游离着,“我不知道……以前我觉得自己是慕风衍,后来阿渊让我变成了子衿,如今他不愿再把我当成子衿了……那我又是什么?” 子衿说着说着,竟又笑了起来,落在脸上的雨水犹如冰冷悲伤的泪,源源不断滚落而下。 “从此至终……我只不过是李隐尧心里分裂出来的一个残缺的人格,阿渊说得没错,他幻想中的爱人,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残缺的我……李隐尧当初不该放弃自己,把身体让给我……” 叶空青听得一头雾水,看着子衿似哭似笑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他正欲询问,却见子衿脸上悲凉诡异的笑一僵,突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子衿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般,迟钝地伸手捂住嘴唇,又一口血咳出,鲜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他垂眸呆呆看着手掌中的鲜血,只觉得心里太疼了,疼得像是被人粗暴地撕扯开,崩裂而出的血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涌上喉咙。 “你怎么了?!”叶空青惊得连忙扔开手中撑着的伞,扶住身子软倒下去的子衿。 发现他吐了血后便陷入了昏迷,叶空青只好把人带回家中。 随即叶空青又冒雨跑到楚渊家,发现屋里屋外没有一个人影,不知道楚渊又跑去了哪儿。 村庄里没有大夫,叶空青原本想等等看子衿会不会醒过来,可没想到到了下午时分,子衿不仅没醒还发起了烧。 无奈他只好找村民雇了条船,把昏迷过去的子衿带去镇上找大夫诊治,总不能眼看着子衿就这么死了。 船夫也是村庄里的人,帮着叶空青把子衿搬上船时,疑惑地问道: “这人看着挺面生啊,是你的朋友?” 叶空青闻言哼了一声,满脸不爽:“什么朋友,我只不过自找麻烦而已。” 原本只看着楚渊一个心都够累了,本以为这个信誓旦旦说能治好楚渊眼睛的子衿是个靠谱的大夫,可现在他怎么看都觉得子衿更像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155_155165/732526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