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安知道赵里正担忧的是什么,每月一两银子的固定支出,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实在是一笔十分高昂的费用。 虽然现在她的凉粉生意每天就能卖个一两多的银子,但这也是卖凉粉所能创造的最高利润了,凉粉又是季节性很强的吃食,到了秋冬季就没法再卖,她并不能保证自己一直靠凉粉每天都能赚上一两银子。 但诚如赵里正所说的,读书可是关系到孩子们将来一辈子的大事,不论是在什么时候,读书,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最好通道。 她不会在读书上委屈了孩子,一定要尽力给他们最好的教育资源。 知道郭喜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赵里正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巨鹿书院的信息告诉她, “若是要送孩子去巨鹿书院,你可要提前准备,巨鹿书院的蒙学可是一年只招收一次学生的,要送他们入学,只能等到秋季招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巨鹿书院的蒙学招生虽然对学子要求不高,但听说还是会有一些小的考核,资质太差的学生他们是不会收的。” 这倒是让郭喜安意外了,她是知道巨鹿书院的其他学班收学生是要考核的,老程家的大孙子程知文便是在李秀才那里启蒙后,通过了局鹿书院的考核才被招收进去的。 当年就为了这事,刘大花和刘翠两人简直把程知文夸上了天,直当自己家有个文曲星转世,在村里好不得意。 可这蒙学班本就应该是招收没读过书的小孩子的,怎么还要考核呢? 对这个问题,赵里正也是不甚清楚。 郭喜安把这事记在心上,打算明天就去打听打听。 从赵里正家出来,郭喜安又被硬塞了一捧玉米棒子。 冯婆子边往她竹篮里塞边道:“这是我家早种的玉米,第一茬呢,嫩得很,你拿回去煮一煮就可以吃,尝个头鲜。” 郭喜安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回到家时,郭喜春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晚上本就是吃凉粉,她将调料配好,拌一拌就成。 见着郭喜安回来,郭喜春招呼她过来吃饭,把拌好的一碗凉粉递给她顺口问道:“咋去了那么久?” “赵里正找我谈了些事。”郭喜安拉开椅子在饭桌坐下,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凉粉,转头看向向佑向泽兄弟俩。 向佑坐得规矩,小手捧着自己的饭碗吃得大口但不毛躁,吃相还算得体。 与哥哥向佑相比,弟弟向泽的吃相就不太好了,他也捧着自己的小碗,只是那脸都快要埋了进去,小脸蛋上粘上了几片芫荽叶,像个贪吃的小猪一般,眼睛微微眯起,坐在椅子上悬在半空的小脚还一晃一晃的,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郭喜安忍俊不禁,伸手过去帮他擦掉脸上的油渍和菜叶碎,“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吃饭可不能发出太大的动作,这可是不礼貌的。” 向泽被娘亲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乖乖听话坐正了好好吃饭。 郭喜安看得笑眯了眼,这么两个懂事乖巧的孩子,简直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咱们向佑向泽想不想去书院读书啊?”读书是件好事,郭喜安也想听听孩子们的想法。 向佑向泽闻言都是吃了一惊,“读书?” “是啊,读书,去巨鹿书院读书。”郭喜安点头。 小向泽睁大了眼睛,饭也顾不得吃了,以前他也是很想读书的,大堂哥知道了他的想法,嘲笑他这样的人不配读书。 整个程家,也只有大堂哥能去读书,连二堂哥三堂哥都没有份,更轮不上他和哥哥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去读书。 小向泽一时间晕晕乎乎的,不敢置信的发问:“我也能去读书吗?” “当然!”郭喜安点头,“书是一定要读的,你们要是同意,娘今年就送你们去学堂。” 小向泽哪有不同意的,连连点头,“同意同意同意,我要去读书!” “那你呢?向佑。”郭喜安笑眯眯地转向另一边没说话的哥哥。 向佑刚开始听到郭喜安说要送他们去书院读书时也是兴奋高兴的,这会儿被娘亲问起,却犹豫了一下,慢慢低下了小脑袋,小声道:“我不想去读书,让弟弟去就好了。” 郭喜安一愣,仔细看他脸上的神色,“可娘看你刚刚明明还很高兴的,为什么现在又不想去了?” “是啊,向佑,读书可是一件大好事呢,读了书就能识文断字,是个文化人了,要是考上了秀才,以后你分得的田地还可以减税,好处多着呢。”郭喜春也劝, 向佑肩膀动了动,还是低着脑袋,闷闷道:“我不喜欢读书?” “撒谎,以前大堂哥休假回来在家读书的时候,我还看见你趴在他窗户下偷听他念书呢,哥哥你明明很喜欢读书,为什么要撒谎?”小向泽很是不解。 被亲弟弟当场戳破了心思的向佑涨红了小脸,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反驳:“不是...我...我没有。” 郭喜安放下了碗筷,认真地看向他,“向佑,你老实告诉娘亲,你为什么不想去读书,不许撒谎!” 小向佑眼一红,违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重新低下头去,半响闷闷地小声道:“读书很贵的,要花好多好多钱......” 以前还在老程家生活的时候,家里就只有大婶家的大堂哥能去读书,每次大堂哥回来,看到他在屋里摇头晃脑地背书,自己都羡慕得不行。 大堂哥是大婶婶的儿子,三婶婶也想送自己的儿子去读书,却被奶奶骂了回去,说读书是个金银子铺成的路,家里供了大堂哥这一个读书人,已经快要掏空家底,绝没有闲钱再供第二人。 从那时候向佑就知道,读书是一件十分费钱的事,普通人家都读不起,更何况自己,他不敢再奢想。 现在家里娘亲每天起早贪黑的出去卖凉粉,挣钱不容易,要是他和弟弟都去读书,那娘亲以后就要更辛苦了,他想读书,但他也舍不得娘亲吃苦。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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