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穆辞年已彻底摆脱掉身上的管子,正倚靠在软枕上狂敲键盘处理集团事务,自以为是回光返照即将死翘翘的他想在临终前尽量为穆氏减少隐患。 虽然他也觉得这回光返照有点太长了。 或许,改天得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叩——” “进来。” 穆辞年应了声,门外的人这才进来。 从前病得意识全无,为方便救他的小命,医护人员可以自由进出,如今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那沉甸甸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轻。 除了老母亲和老婆,其他人进门都得先敲个门。 来者正是曹管家。 忠诚的老管家兢兢业业地前来汇报客厅发生的事,包括沈继章得知穆家给华家送礼后崩溃震惊的反应。 穆辞年分析了一番沈家人在穆家的言行。 “沈家如果真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昭昭,早在我醒来的第二天就该过来了,或者说,沈家一开始就不会让昭昭嫁给我这个将死之人冲喜。” “少爷,您别这么说自己。”曹管家一脸不赞同。 他和同僚罗医生聊了聊,知道自家少爷的身体在少夫人进门后神奇地好转起来,现在正在观察确认中,如果这种情况能够维持下去,自家少爷迟早会恢复正常。 曹管家自然是往好处想的。 “少爷,您一定会康复的。” 穆辞年无奈,曹叔可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高级管家,懂得酒类知识、艺术品鉴赏、贵族礼仪等,居然也开始相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冲喜真能治病的话,世上就不会有病逝之人了。 不过他也没出言打击老管家。 等自己去世后,他和老母亲迟早会接受现实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沈家的事。 穆辞年沉声道:“等中心城区的商业项目结束之后,以后的项目合作不必再给沈家优先权。” 他并没有彻底断绝和沈家合作的可能,只是让沈家和其他公司公平竞争而已。 按照沈家的实力,根本没有参与本次项目的资格。 沈氏靠药品研发起家,得到国家不小的扶持,但这些年沈氏在科研上毫无进展,光吃前些年那些产品的老本,老本行停滞不前,这才急着涉足其他领域。 搭上穆氏这条船,就代表着稳赚不赔。 如今,穆辞年发了话,穆景淮在坐稳家主位置之前不敢公然违背他的命令给沈家放水。只要不再被穆氏优先考虑,沈家就几乎没有获得合作机会的可能。 穆辞年本来也不想做得这么绝的,毕竟那是妻子的血亲。 既然她不愿和他们相认,那就没必要给予优待。 免得沈家借了穆家的势后,又反过来伤害她。目前来看,那一家子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穆辞年刚把这条指令传达下去,穆景淮恰好过来汇报工作。 聊完公事,穆辞年想起方才曹管家的话。 “你和沈禾凝在一起了?”他和沈禾凝并不熟,原本看在堂弟的份上称呼她为“沈家小姐”,如今对她越来越不喜,索性连名带姓地叫。 “是的,大哥。” 想着自己总算和心爱的姑娘确定了关系,穆景淮又是激动又是害羞,甚至都没注意到大哥对她的称呼。 “我昨天刚跟禾凝表白,她答应了我的追求。” “这样。”穆辞年轻敲手指,剑眉蹙起。 穆景淮后知后觉地感应到穆辞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不由得回想起前些日子心上人险些成了嫂子。 这情况确实有些尴尬。 想了想,他出言解释。 “大哥,我和禾凝一起长大,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对她萌生了爱意,这次冲喜的事险些让我失去了她,我这才意识到禾凝在我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后来你和嫂子结了婚,不用让禾凝冲喜,我欣喜若狂,昨天实在忍不住向她表了白。” 说着说着,穆景淮脸上的紧张之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甜蜜和幸福。 “原来她也一直喜欢我。” 穆辞年陷入沉思。 这么喜欢沈禾凝?想不到这个堂弟还蛮痴情的,以己度人,在人家浓情蜜意的时候说七说八似乎不太好。 对面的穆景淮回想着心上人听到告白时惊喜感动的神情。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暗恋的人也喜欢自己了。” 听到这话,穆辞年不由得抬起眼眸看他。 接收到大哥眼神的穆景淮兴奋地分享着。 “大哥,你没有暗恋的人,体会不到这种暗恋成真的感觉。偷偷喜欢了几年甚至更久,还以为注定没有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对方的回应。” “那种感觉就像踩在云朵上一般,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了。” “我想,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 可惜自家大哥根本不可能有喜欢的女孩子。 现在又有了家室,就更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了。唉,就是可怜了大哥,要跟华昭昭那种有臆想症的女人在一起。 华昭昭被商菲儿霸凌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搞不好是自家大哥为了洗白华昭昭故意做的。 为什么洗白华昭昭?还不是因为有那样劣迹斑斑的家主夫人对于穆家而言实在不光彩。 穆景淮有些愧疚和心虚。 他明明知道华昭昭的真实身份,却为了保住心上人而选择隐瞒。华昭昭又是个想当豪门千金想疯了的人,这样危险的人在大哥身边不一定会做出些什么。 良心不安的穆景淮犹豫许久。 他憋出了一句。 “大哥,你注意点嫂子。” 嗯?穆辞年瞥向穆景淮。 在大哥的凝视下,穆景淮支支吾吾继续往下说:“毕竟你们结婚前互相并不熟悉,你根本不清楚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放心,我比你清楚。”穆辞年简单直白地回了句。 刚才还在想她跟穆景淮的情况还蛮像。她苦苦暗恋他那么多年,却根本不知道他也喜欢着她,他也不敢让她知道。 正伤感着呢。 穆景淮居然在他面前上眼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禾凝挑唆的,那个女人可是有在杜玉婕跟前嚼舌根的前科。如今杜玉婕被禁止来穆家老宅,沈禾凝能错过让穆景淮过来挑拨离间的机会? “大哥,嫂子她……” 穆辞年皱着眉不悦道:“叔母刚用那种拙劣的手法诬陷昭昭盗窃,你又要过来说昭昭的不是?景淮,你站在昭昭的角度想一想,她到底有什么错?” “我……”穆景淮羞愧。 老宅将杜玉婕诬陷华昭昭的事压了下来,但他作为穆氏继承人自然有渠道打听到真实情况。 他是了解自己母亲性子的。 那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来。 “大哥,这件事是我妈不对,她也是一时想岔了,我代替她向你和嫂子道歉。” 在穆景淮看来,只要小心提防华昭昭别作妖就行了。 完全没必要耍手段把人家赶出去。 将来大哥若是不在了,他自会不计前嫌给华昭昭那个女人一笔钱远远地打发走,若是大哥的病能痊愈更好,大哥迟早会知道华昭昭的真实面目。 人总不能伪装一辈子吧? “大哥,你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小心为上。”不能说出华昭昭的身份,穆景淮憋得难受,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 总觉得华昭昭不会罢休。 那个女人简直是疯魔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沈家的女儿了。 穆辞年看着眼前的穆景淮,他知道堂弟生性纯良,这也导致他容易被有心之人蒙骗。 现在搞不好觉得他这个大哥被华昭昭欺骗了。 唉,他们兄弟二人都坚信对方被女人玩弄了。这一瞬间,穆辞年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他肯定不会被骗的。 她喜欢他很多很多年了,怎么会骗他?她受那么多委屈,他再胡乱怀疑她就真的不是人了。 穆辞年苦口婆心:“你嫂子她是个很好的人,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妈和昭昭,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她们。” 穆景淮震惊。 让他照顾好伯母和华昭昭? 照顾伯母也就算了,那是他分内的事,竟然还有华昭昭? 那可是把他心上人一家欺负得不轻的女人。因为华昭昭“被霸凌”,沈家不得不跟商家划清界限。biqubao.com 沈家和商家可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这一次都不知道让沈家亏损多少。 就算沈禾凝从来都没有说过华昭昭的坏话,还一直在试图缓和他和华昭昭的关系,穆景淮也不可能不考虑她的感受,在大哥走后把她的仇人好生照顾。 他得顾及心上人啊! “景淮,你能答应我吗?”穆辞年放软语气。他知道堂弟不会轻易违背诺言,而自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换个继承人,只有让穆景淮点头应允。 这样他才能放心。 难得见大哥这样跟自己说话,穆景淮心情复杂,他想不通为什么华昭昭那个女人会有这样的魔力,让向来威严冷肃的大哥为她低了头。 想了想大哥,又想了想心上人。 良久,穆景淮艰难地点了点头。 算了,既然大哥那么喜欢她,那他也只能认下这个嫂子了。大哥要是不在了,他会照顾她的。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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