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_分节阅读_11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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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耗尽,双臂酸麻,紧紧握住了斧柄,却已无力举起大斧。

    萧峰道:“老兄还是歇歇。”付了酒钱,和阿朱快步出了店门,便依那酒保所云,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见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树。阿朱笑道:“那酒保虽然啰嗦,却也有啰嗦的好处,这就决计不会走错,是不是?噢,那是什么?”她伸手指着第十五株柳树,只见树下一个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田里的泥水之中。本来这是乡间寻常不过的景色,但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抗着的一柄锄头更是形状特异,刃口锋利,一看便知是一件很厉害的兵刃。

    萧峰走到他的身前,只听得他喘息之声甚是粗重,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萧峰开门见山的便道:“这位大哥,咱们受了一个使斧头朋友的嘱托,要到小镜湖去送一个讯,请问去小镜湖是这边走吗?”那农夫抬起头来,道:“使斧头的朋友是死是活?”萧掌道:“他损耗些气力,并无大碍。”那农夫吁了口气,道:“谢天谢地。两位请向北行,送讯之德,决不敢忘。”萧峰听他出言吐谈,绝非平常的乡间农夫,问道:“老兄尊姓?和那使斧头的是朋友么?”那农夫道:“贱姓董。阁下请快赶向小镜湖去,那大恶人已抢过了头,说来惭愧,我竟是拦他不住。”

    萧峰心想:“这人身受重伤,并非虚假,倘若真是对头设计诳我入彀,下的本钱倒也不少。”只见这姓董的汉子形貌诚朴,心生爱惜之意,说道:“董大哥,你受的伤不轻,大恶人用什么兵刃伤你的?”那汉子道:“是一根竹棒。”萧峰又是一凛:“竹棒,难道是我惯使的打狗棒么?”见鲜血源源不绝的从他胸口渗出,揭开他衣服一看,只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如果真是用竹棒所戳,那么这竹棒比那打狗棒细得多了。萧峰伸指连点他伤口四周的数处大穴,助他止血减痛。阿朱取出一只小盒,揭开盒盖,挑了些油膏出来,给他涂上伤口,脸向箫峰,说道:“这是那晚谭公送给我的,说是用冰蚕和白玉蟾蜍所合,治伤灵验无比。你在……在……嗯,给人伤了后,我想用这伤药给你治伤,却找你不到,好生担心。”那姓董的汉子道:“两位大恩,董某不敢言谢,只盼两位早到小镜湖去给敝上报一个讯。”萧峰问道:“贵主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那人道:“阁下到了小镜湖畔,可见到湖西有一丛竹林,竹扞都是方形,竹林中有几间竹屋。阁下请到屋外高叫数声‘天下第一恶人来了,快快躲避’,那就行了,最好请不必进屋。敝上之名,日后董某自当奉告。”

    萧峰心下暗奇,但知江湖上隐秘之事甚多,往往不能令外人知晓,但这么一来,却登时消除了戒备之意,心想:“若是对头有意诓我前去,自然每一句话都会说得入情入理,决计不会令我起疑。这人吞吞吐吐,不肯实说,那就绝非存有歹意。”便道:“好吧,谨遵阁下吩咐。”那大汉挣扎着爬起,脆了下来。萧峰道:“你我一见如故,董兄不必多礼。”他右手扶起那人,左手便在白己脸上一抹,除去了化装,以本来面目和他相见,说道:“在下契丹人萧峰,后会有期。”也不等那汉子说话,携了阿朱之手,快步而行。阿朱道:“咱们不用改装了么?”萧峰道:“不知如何,我好生喜欢这个乡下人一般的粗笨大汉。既是有心和他结交,便不能以假面目相对。”阿朱道:“好吧,我也恢复女装。”走到小溪之旁,匆匆洗去脸上化装,脱下帽子,露出一头青丝,宽大的外袍一除下,里面穿的本来便是女子衣衫。

    两人一口气便走了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耸的一座青石桥。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的白纸,纸旁有一块大砚,磨满了一砚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萧峰和阿朱都觉得奇怪,哪有人拿了纸墨笔砚,到荒野的桥上来写字的?走将近去,才看到原来他并非写字,却是绘画。画的是四周景物,小桥、流水、古树、远山,都入图画之中。他伏在桥上,面对萧峰和阿朱,但奇怪的是,画中景物却明明是向着二人,只见他一笔一划,都是倒画,从相反的方向画将过来。萧峰于书画一道,全然不懂。阿朱久在姑苏慕容公子家中,书画精品却是见得甚多,见那书生所绘的“倒画”,算不得是什么丹青妙笔,但如此倒画,实是难能,正想上前问他几句,萧峰轻轻一拉她的衣角,摇了摇头,便向右首那座木桥走去。

    那书生忽道:“两位见了我的倒画,何以毫不理睬?难道在下这点微末功夫,真的是有污两位法眼么?”阿朱笑道:“夫子席不正不坐,肉不洁不贪。正人君子,不看倒画。”那人哈哈大笑,收起白纸,说道:“言之有理,请过桥吧。”萧峰早料到他的用意,他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是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人走上青石板桥,便道:“咱们要到小镜湖去,一上青石桥,那便错了。”那书生道:“从青石桥走,不过绕个圈,多走五六十里路,仍能到达,两位还是上青石桥的好。”萧峰道:“好端端的,何以要多走五六十里?”

    那书生笑道:“欲速则不达,难道这句话的道理也不懂么?”阿朱瞧出这书生有意阻延自己和萧峰前往小镜湖,不再跟他多缠,当即踏上木桥,萧峰跟着上去。两人走到木桥当中,突觉脚底一软,喀喇喇一声响,桥板折断,身子向河中堕去。萧峰左手伸出,拦腰抱住阿朱身子,右足在桥板上一点,便这么一借势,有如一头大鹰向前扑出,跃到了彼岸。跟着反手一掌,以防敌人自后偷袭。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好功夫,好功夫!两位急急赶往小镜湖,为了何事?”萧峰听得他笑中带有惊惶之意,心想:“此人面目清雅,却和大恶人一党。”也不理他,径自和阿朱去了。行不数丈,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正是那书生随后赶来。萧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问道:“阁下有何见教?”那书生道:“在下也要往小镜湖去,正好和两位同行。”萧峰道:“如此最好不过。”左手搭在阿朱腰间,提一口气,带着她飘出十余丈去,当真是滑行无声,轻尘不起。那书生发足急奔,却是和萧峰二人越离越远。萧峰见他武功平平,当下也不在意,仍是提气飘行,虽是带着阿朱,仍是比那书生迅捷得多,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已将他抛得无影无踪。自过小木桥后,道路极是狭窄,往往还不到一尺阔,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途也还真的十分难找。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便望到一片明湖,萧峰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他正要找小方竹林子,忽听得湖左一丛花中有人咯咯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萧峰顺着这石子的去势掠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晌,鱼丝断为两截,那尾青鱼又落入了湖中。萧峰暗吃一惊:“这人的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是以飞刀、袖箭之类将其割断,那是丝毫不奇。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居然将鱼丝打断,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决非中土所有。”他料到投掷这枚石子之人武功不算极高,但邪气逼人,全然是旁门左道的一派,心想:“那多小是那大恶人的弟子或是下属。听那笑声,却似是个少女。”

    那渔人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凌某,便请现身。”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尚小着一两岁,一双大眼乌溜溜地,萧峰一眼瞧去,况和阿朱有三分相似。那少女一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渔人,跳跳蹦嘣,叮叮当当的奔到阿朱身前,伸出手来拉住了她手,笑道:“这位婶婶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她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个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阿朱见她活泼天真,每只手腕脚踝上各戴金镯银镯一只,一共是八只镯子,一动身子,八只镯子互相撞击,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又是诡异,又是好玩,笑道:“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阿朱久在姑苏,这时说的中州官话,语音柔媚,可也不甚准确。

    那渔人本要发恐,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那少女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说着从渔人手中接回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劲,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

    萧峰见她随手这一刺,右手先向左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颇为巧妙,手上的姿式固是美观,但用以临敌攻敌,总之是慢了一步,实在猜不出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那少女手起杆落,接连刺了六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便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那渔人见她如此刺鱼,脸有不豫之色,说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是何道理?”那少女拍手笑道:“我便是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用力一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钩杆是以又轻又韧的金属所铸而成,那少女竟拗之不断。那渔人冷笑道:“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却也没这么容易。”那少女向渔人背后一指,道:“谁来了啊?”那渔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怎忙转过头来,已是迟了一步,只见他用作兵刃、寸步不离的钓杆已飞出数十丈外,嗤的一声响,插入湖心,登时无影无踪。那渔人大怒,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伸手便往她头颈抓来。

    那少女笑道:“救命!救命!”躲向萧峰背后。那渔人闪身来捉,身法甚是矫捷。萧峰一瞥眼间,见那少女手中多了一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疋,若有若无,看不清楚。那渔人向她扑去,不知怎的,突然间脚下一滑,扑地倒了,跟着身子便变成了一团。原来那少女子中所持的,乃是一张以细如头发的细线所结戍的渔网。这些丝线虽是极细,质地又是透明,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但坚韧异常,而且遇物即缩,那渔人一入网中,越是挣扎,渔网缠得越紫,片刻之间,就成为一只大粽子般。那渔人厉声大骂:“小丫头,你弄什么鬼,以这般妖法邪术来算计我。”萧峰暗暗惊异,知那少女并非行使什么妖法邪术,但这张渔网,确是颇有些妖气。

    这渔人不住口的大骂,那少女笑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打你屁股了。”那渔人是成名的英雄,听她这般说,倒是一怔,心想要是真的给这女娃娃打上一顿屁股,以后如何做人?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凌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之上,一人快步走来。萧峰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约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这人走近身来,见到那渔人被缚,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那渔人道:“那小姑娘使妖法……”那中年人向阿朱瞧去,那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那中年人哦的一声,弯腰一抄,将那渔人一个庞大的身躯托在手中,浑如没事一般,细细看那渔网,伸手便拉。岂知这丝网质素甚是怪异,他越是拉,那渔网越是收紧,说什么也解不开来。那少女笑道:“只要他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啦!’我就放了他。”那中年人道:“你得罪了凌兄弟,没什么好结果的。”那少女笑着道:“是么?我就是不想要什么好结果。结果越坏,越是好玩。”那中年人伸出丰来,搭向她的肩头。那少女陡地向后一缩,拔足想逃,不料她动作虽快,那中年人更快,手掌跟着一沉,便搭上了她的肩头。

    那少女斜肩卸劲,但中年人这只手似乎已牢牢的黏在她的肩上,同时一股炽热难当的热气,自他掌心传入她的体内。那少女娇斥道:“快放开手!”左手挥拳欲打,但拳头只打出一尺,臂上无力,便软软的垂了下来。她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大骇之下,叫道:“你使什么妖法邪术?快放开我。”那中年人微笑道:“你连说三声‘我服了先生啦’,再将凌兄弟身上的渔网解开,我就放你。”那少女怒道:“你得罪了姑娘,没什么好结果的。”中年人微笑道:“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少女又使劲挣扎了一下,挣不脱身,笑道:“不要脸,学人家的说话。好吧,我就说了。‘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连说了三遍,她说“先生”的“先”字咬舌不正,说成“此生”,倒像是说“我服了畜生啦”。那中年人并没察觉,手掌一抬,离开了她的肩膊,说道:“你快解开他身上的渔网。”那少女笑道:“这是再容易不过了。”走到那渔人身边,俯身去解缠在他身上的渔网,左手在袖底轻轻一扬,一蓬碧绿的闪光,向那中年人激射过去。阿朱“啊”的一声惊叫,知道她使的是一种极歹毒的暗器,这少女发射这些暗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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