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_分节阅读_11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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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延庆刺去。段延庆右杖支地,左杖先格凌千里的锄头,随即乘隙指向段正淳的眉心。段正淳却不像凌千里的蛮打,斜斜的退开一步。凌千里吼声如受伤猛兽,突然间回手一锄,向段正淳打来,段正淳哪想到这个忠心耿耿的凌兄弟突会反噬,一惊之下,急忙向后跃开数步,险险额角上被他锄头碰中。范骅、华赫艮、朱丹臣等都大声叫嚷:“凌兄弟,凌大哥,快下来休息。”凌千里荷荷大叫,又转向段延庆急攻。这时范骅诸人以及叶二娘、南海鳄神等见凌千里行径古怪,各自罢斗,凝目观看段凌二人相斗的情形。朱丹臣叫道:“凌大哥,你下来!”抢上前去拉他,却被他反手一拳,打得鼻青眼肿。

    遇到如此的对手,却也非段延庆之所愿,这时他和凌千里已拆了二十余招,在他身上刺了十几个深孔,但凌千里兀自大呼酣斗。段延庆和旁观众人都是心下骇然,均觉此事大异寻常。朱丹臣知道再斗下去,凌千里定然不免,眼泪滚滚而下,又要抢上前去相助,刚跨出一步,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凌千里将锄头向敌人力掷而出,去势甚劲。段延庆竹杖点出,正好点在锄头柄的腰间,只轻轻一挑,那锄头便向脑后飞出。这是“四两拨千斤”的神技,旁观众人,心底不自禁都喝一声彩。那锄头尚未落地,凌千里已向段延庆扑了过去。段延庆微微冷笑,当胸一杖刺到。段正淳、范骅、华赫艮、朱丹臣四人齐叫:“不好!”同时上前救助。但段延庆这一杖去得好快,噗的一声响,直插入凌千里胸口,自前胸直插后背。他右杖刺过,左杖点地,身子已飘在数丈之外。凌千里前胸和后背的伤口中鲜血同时狂涌,他还待向段延庆追去,但跨出一步,便知再也无能为力,回转身来,向段正淳道:“主公,凌千里宁死不辱,一生对得住大理段家。”段正淳垂泪道:“凌兄弟,是我养女不淑,得罪了兄弟,正淳惭愧无地。”凌千里向朱丹臣微笑道:“好兄弟,做哥哥的要先去了。你……你……”说了两个“你”字,突然停语,就此气绝而死。身子却仍是不倒。众人听到他临死时说“宁死不辱”四字,知他和段延庆如此不顾性命的蛮打,乃是受阿紫渔网缚体之辱,早萌此志。原来武林中人均知“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尚有一山高”的道理,武功上输给旁人,原非奇耻大辱,苦练十年,将来未始没有报仇的日子。但凌千里是段氏家臣,这阿紫却是段正淳的女儿,这场耻辱终身无法洗雪,是以甘愿在战阵之中,将性命拼了。朱丹臣放声大哭,董思归和萧笃诚重伤未愈,都欲和段延庆拼命。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这人武功很差,如此白白送了性命,那不是个大傻瓜么?”

    说这几句话的,正是阿紫。段正淳等正在悲伤,忽听得阿紫这些凉薄之言,心下都不禁恼怒。范骅等都向她怒目而视,碍于她是主公之女,却也不好发作。段正淳气往上冲,反手一掌便向她脸上打去。阮星竹举手一格,嗔道:“十几年来弃于他人、生死不知的亲生女儿,今日重逢,你竟忍心打她?”段正淳一直自觉对不起阮星竹,有愧于心,是以向来对她千依百顺,更不愿在下人之前与之争执,这一掌将要碰到阮星竹的手臂,急忙缩回,对阿紫怒道:“人家是你害死的,你知不知道?”阿紫小嘴一扁:“人家都叫你‘主公’,那么我便是他的小主人。杀死一两个奴仆,又有什么了不起了?”宋朝之时,君臣分际甚严,所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凌千里等在大理朝中为臣,自对段氏一家极为敬服。但段家源出中土武林,一直遵守江湖上的规矩,范骅、凌千里等虽是臣子,段正明、段正淳等却向来待他们犹如兄弟无异。段正淳自少年时起,即多在中原江湖上行走,凌千里跟着他出生入死,经历过不少风险,岂同寻常的奴仆?阿紫说了这几句话,范骅等听了,心下更不痛快。要知范骅等身为三公,只要不在庙堂之中,便保定帝段正明,称呼上也常带“兄弟”两字,何况段正淳尚未登基为帝,而阿紫又不过是他一个名份不正的私生女儿?

    段正淳既伤凌千里之死,又觉有女如此,愧对诸人,一挺长剑,飘身而出,指着段延庆道:“你要杀我,尽管来取我性命便是。我段氏以‘仁义’治国,你多杀无辜,纵然得国,时间也不久长。”萧峰心底暗暗冷笑:“你嘴上倒说得好听,在这当口,还装伪君子。”段延庆竹杖一点,已到了段正淳身前,说道:“你是要和我单打独斗,不涉旁人,是也不是?”段正淳道:“不错!你不过想杀我一人,再到大理去弑我皇兄,是否能够如愿,要看你的运气。我的部属家人,皆与你我之间的事无关。”他知道段延庆武功实在太强,自己今日多半要毕命于斯,却盼他不要再向阮星竹、阿紫,以及范骅诸人为难。段延庆道:“杀你家人,赦你部属?当年父皇一念之仁,没杀你兄弟二人,至有今日篡位叛逆之祸。”这“祸”字一出口,一杖便向段正淳额头点到。

    段正淳曾听兄长正明和黄眉僧详说过段延庆的武功,知他正派功夫全是本门家数,邪派功夫便奇诡极怪,不明来历,心想:“我段正淳堂堂而死,不落他人话柄。”他飘行向左,向凌千里的尸体一拱手,说道:“凌兄弟,段正淳今日和你并肩抗敌。”他转过身来,向范骅道:“范司马,我死之后,和凌兄弟的坟墓并列,更无君臣之分。”段延庆道:“嘿嘿,假仁假义,还在收罗人心,想要旁人给你出死力么?”

    段正淳更不言语,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已递了出去,这一招“其利断金”,乃是“段家剑”中的起手招数,段延庆自是深知其中的变化,当下便平平正正的还了一杖。两人一搭上手,使的都是段家祖传的武功,段延庆以杖当剑,存心要以“段家剑”的功夫杀死段正淳。须知他和段正淳为敌,并非有何私怨,乃为争夺大理的皇位,眼前大理三公俱在此间,要是他以邪派武功杀了段正淳,大理群臣必定不服,认为他是异端。但如用本门正宗“段家剑”克敌制胜,那便名正言顺,谁也不能有何异言。段氏兄弟争位,和群臣无涉,日后登基为君,那就方便得多了。

    段正淳见他使的全是本门功夫,心下稍定,屏息凝神,一剑剑的使得极是稳妥。旁观众人都是行家,见他脚步端重,剑走轻灵,每一招攻守不失法度,无不赞叹。

    段延庆手中所持的那两根墨竹也当真特异,坚如钢铁,和段正淳的长剑相碰,全无损伤。两人使的都是本门正宗的“段家剑”,剑法大开大阖,端疑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萧峰心想:“今日当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担心段氏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了得,难得段正淳这贼子有个极强的对手找上门来,到底‘六脉神剑’的威力如何,转眼便可见分晓了。”他细看二人的剑法,只看了十余招,便知二人所使的兵刃均和“段家剑”的剑路不合。那“段家剑”招数古朴,须以六尺长剑劈削挥击而出,方能尽展所长,但段延庆的墨竹固是轻飘飘地似乎全无份量,段正淳的长剑也是太短太轻。眼见两人又斗十余招,段延庆手中的墨竹渐渐沉重起来,使劲时略比先前滞涩,但每次和段正淳的长剑相碰,长剑震回去的辐度却也越来越大。萧峰是使打狗棒的大行家,看得暗暗点头,心道:“真功夫慢慢使出来了,将这极轻飘飘的竹棒,使得犹如一根八十余斤的镔铁禅杖一般,造诣大是非凡。”须知武功高强之人,往往能做到“举重若轻”,使重兵刃犹似无物,但“举轻若重”却又是更进一步的功夫。虽然“若重”,却非“真重”,须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却具轻兵器之灵巧。眼见段延庆使竹杖如运钢杖,而且是越来越重,似无止境,萧峰也看得大是佩服。

    段正淳奋力接招,但觉敌人每一招剑招之至,都如一座小丘压将过来一般,逼得池内息运行不顺。段家武功于内劲一道极是讲究,内息不畅,那便是输招落败的先兆。段正淳心下倒并不惊慌,已将一切置之度外,自忖一生享福已多,今日便将性命送在小镜湖畔,却也不枉了,何况有阮星竹在旁含情脉脉的瞧着,便死也做个风流鬼。原来段正淳到处留情,他对阮星竹的爱恋,其实也不是胜过对元配舒白凤和其余女子,只是他不论和哪一个情人在一起,都是全心全意的相待,就是为对方送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至于转面后忘得干干净净,那又另作别论了。段延庆杖上内力不绝加重,拆到六十余招后,一路段家剑法堪湛拆完,凝目察看段正淳的神情,见他鼻尖上渗出几粒汗珠,呼吸之声仍是曼长均匀,心想:“听说此人好色,颇多内宠,居然内力仍是如此悠长,倒是不可小觑于他。”这时他杖上内力已是发挥到了极致,一杖击出时陪附着嗤嗤声响,段正淳招架一剑,身子便是一晃,招架第二剑,又是一晃。

    他二人所使的招数都是在十二三岁时便已学得滚瓜烂熟,别说二人都是嫡系的段家子弟,便是范骅、巴天石等人,也是数十年来看得惯了,因此这场比剑,决非比试招数,纯系内力的比拼。范骅等看到这里,已知段正淳支持不住,各人使个眼色,手按兵器,便要一涌而上。忽然间一个少女的声音咯咯笑道:“可笑啊可笑,大理段家号称英雄豪杰,可是这等一涌而上,盼望倚多为胜,那不是变成无耻小人么?”众人都是一愕,见这几句明明是出于阿紫之口,各人均是大惑不解。眼前遭逢危难的乃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又非不知,却如何会出言讥嘲?阮星竹怒道:“阿紫你知道什么?你爹爹是大理国镇南王,和他动手的乃是段家叛逆。这些朋友都是大理国的臣子,除暴讨逆是应有之责,怎么是倚多为胜了?”她水性精熟,武功却是平平,眼见情郎迭遇凶险,如何不急,跟着叫道:“大家并肩上啊,对付凶徒叛逆,讲什么江湖规矩?”阿紫笑道:“妈妈你的话太也好笑,我爹爹若是个英雄好汉,我便认他。他倘是个无耻之徒,我认这种爹爹作甚?”这几句清清脆脆,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范骅和巴天石、华赫艮等面面面相觑,都觉上前相助固是不妥,不出手却也不成。

    第五十九章  血海深仇

    段正淳为人虽然风流,对于“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的声名却甚是爱惜。他常自己解嘲,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过不了美人关,总还是个英雄,岂不见楚霸王有虞姫,汉高祖有戚夫人,李世民有武则天。但卑鄙怯懦之事,那是决不屑为。他于剧斗之际,听得阿紫的说话,当即大声说道:“生死胜败,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论是谁上来相助,都是和我段正淳过不去。”他开口说话,内力自是较损,但段延庆非但不乘机进逼,反而退开一步,双杖拄地,等他说好了再斗。范骅等心下暗惊,瞧这情势,段延庆固然是风流闲雅,决不乘机占人便宜,但显然也是有恃无恐,无须占此便宜。

    段正淳微微一笑,道:“进招吧!”左袖一拂,长剑借着袖风递出。阮星竹道:“阿紫,你瞧爹爹的剑法何等凌厉,他真要收抬这个僵尸,那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是王爷身份,其实尽可交给部属,用不着自己出手。”阿紫道:“爹爹能收拾他,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怕妈妈嘴硬骨头酥,口里说得威风十足,心中却是害怕得要命。”这几句话,正是说中了她母亲的心情。阮星竹怒目向女儿瞪了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说话没轻没重。”只见段正淳长剑连进三招,段延庆杖上内力再盛,一一将他逼了回去。段正淳第四剑“金马腾空”横飞而出,段延庆左手竹杖一招“碧鸡报晓”,点了过去。杖剑相交,霎时间黏在一起,难以分离。段延庆内力连催,要将对手的长剑震开,哪知竟然无法如愿,他喉间咕咕作响,猛地里右杖在地卞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左手竹杖的杖头仍是黏在段正淳的剑尖之上。这一个双足站地,如渊停岳峙,纹丝不动;那一个全身临空,如柳技随风,飘荡无定。旁观众人都是“哦”的一声,知道两人已是比拼内力的要紧关头。段正淳站在地下,双足能够借力,原是占了些便宜,但段延庆居高临下,全身重量都压在对方的长剑之上。过得片刻,只见长剑渐渐弯曲,慢慢成为弧形,那本质柔软的竹杖反而仍旧其直如夭,这么一来,两人的内力显然已分高下。萧峰见段正淳手中长剑越来越弯曲,再弯得一些,只怕啪的一声,便要断为两截,心想:“到此时为止,两人都未使出最高深的‘六脉神剑’功夫来。难道段正淳自知在六脉神剑上的功夫不如对方,反而藏拙不露么?瞧他运使内力的神气,似乎潜力渐尽,并不是尚有看家本领未使的模样。”殊不知大理段氏诸高手中,段正淳只是个二流角色。他儿子段誉会使“六脉神剑”,他自己可连一脉神剑也不会,别说六脉了。

    段正淳眼见手中长剑弯得将成圆圈,随时都会折断,深深吸一口气,右指点了出去,正是一阳指上的造诣,颇不及乃兄段正明,指力难以及到三尺之外。他和段延庆杖剑相交,两件兵刃加起来长及八尺,这一阳指自是伤不到对手,是以这一指点出,并非指向段延庆,却是射向他的竹杖。萧峰眉头一皱,心道:“此人竟似不会六脉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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