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了。刘陵恨恨地想:恐怕那天在堂邑侯府的时候,陈珏也是故意阻止她接近太子的。
“妹妹,你怎么啦?”一个锦衣青年来到刘陵身边关切地问道,正是淮南王太子刘迁。
刘陵吁出一口怨气,没好气地看了兄长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阿兄,皇上对你说什么了吗?”
刘迁闻言,顿时眉飞色舞,道:“皇上夸赞了咱们淮南献上的贺礼呢,父王的文章也被皇上仔细品评了一番。”
刘陵打断他道:“我是问天子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你问这个?”刘迁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皇上只说了要我好好用心,多跟父王学学。”
刘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失望地一跺脚。
宣室殿外,陈珏和韩嫣一起懒散地趴在石栏上,韩嫣轻轻一翻身,面向陈珏问道:“你怎么这么对陵翁主?”
夜晚的微风带来丝丝凉意,被宣室殿中的喧闹吵得头疼半天的陈珏惬意地闭上眼睛,道:“我?我怎么对她了?”
“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韩嫣一字一字开玩笑似的指控道,“长安城中多少公侯家的少年视陵翁主如天人一般,你就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陈珏对韩嫣的话嗤之以鼻,道:“这就是君之蜜糖,我之砒霜。我可不想和这位翁主走得太近。”他连眼睛都不肯睁开,也就不曾看到韩嫣如释重负一般的表情。
正在陈珏最为放松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冷哼,陈珏蓦地睁开眼,便见一个威武的男子从他们身边走过,不由皱起眉头。
韩嫣道:“这人我见过,他名叫灌夫,几年前封了中郎将没多久就被免职的那个,不知道今天的宴会他一介白身是怎么进来的。”
陈珏听了,不由又多看了灌夫的身影一眼,陈珏却是想起关于灌夫、窦婴以及田蚡三人之间的典故。虽然他对灌夫并不怎么了解,但是能在武帝时还有资格做窦婴和田蚡之间的炮灰,可见他并没有就此沉寂下去,今天他能出来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天子要重新启用他的信号。
“你们可曾看见灌将军吗?”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陈珏忍不住暗叹一声,心道:怎么我出了宣室殿也得不到安宁。但是出于礼节,他还是直起身子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看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之后,陈珏连忙躬身道:“陈珏见过侯爷。”
那人一身儒士装扮,却又带了些英武之气,宽脸短须,正是因七国之乱时的功劳被封为魏其侯的窦婴。因为窦婴此时正是不得志的时候,陈珏不叫他的官职而选择叫他为侯爷。
行礼之后,陈珏又道:“灌将军刚刚往西边去了。”
窦婴这时看出来阴影中的两个少年是陈珏和韩嫣,也不再着急去找灌夫,和颜悦色地道:“陈珏,你那新纸的事做得极好,今晚之后,普天之下所有的士人都会记住你的功绩。”
陈珏闻言一怔,忙道:“侯爷称赞,小子愧不敢当。新纸之事是家中匠人用心的功劳,我并没有做什么事。”
窦婴摇了摇手,道:“你不必过谦。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倒要说说你,年轻人,也该多些朝气才好。”嘴上虽这么说,窦婴心中却开始欣赏陈珏了。心道:长公主的这个儿子,年纪轻轻不说,更难得的是不骄不躁,得意而不忘形。献纸虽是奇功,但不可能常有,陈珏能有如此心性着实是个可造之材。
陈珏拱手道:“是,小子受教了。”陈珏的外祖母窦氏就是窦家出来的人,在血缘上,他和窦婴是有亲戚的,窦婴确实有资格说教他几句。
窦婴点点头,又看了旁边的韩嫣一眼,和煦地笑道:“你是弓高侯家的孩子吧,当日吴楚叛乱,我与你祖父也有过共事之谊,今天看来,你也很好。”
对于窦婴这位曾当过大将军的魏其侯爷,一心想建功立业的韩嫣一直是敬仰有加的,他听了窦婴的话不敢怠慢,忙躬身一揖,道:“多谢侯爷夸赞。侯爷文韬武略,家祖父也甚是敬佩,常常以侯爷事迹教导我等小辈。”
窦婴抚须笑了笑,道:“你这孩子。”说到这里,窦婴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残月,道:“时辰过得真快,我也要先行一步了。”
“侯爷慢走!”
“侯爷走好!”
几乎同时出口的韩嫣和陈珏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窦婴则在这时哈哈大笑着走了,陈珏看着他魁梧的背影,心道:这时的儒生,可跟手无缚鸡之力扯不上什么关系。所谓儒者,便该和窦婴一样出将入相方是男儿本色。
窦婴走后不久,韩嫣忽地笑道:“陈珏,你说太子殿下如今在做什么?”
“太子?”陈珏闻言白了韩嫣一眼,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别忘了,太子妃可是我阿姐。”
韩嫣本就存心戏弄他,顺势便说道:“我好端端的说太子,你偏要说什么太子妃?胡思乱想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我?”
陈珏不由气得一乐,也不再与韩嫣争辩,只是仰头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新月,心道:虽非月圆,人却团圆。刘彻此时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宣室殿外另一个角落,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田蚡脚下不稳地走了出来,想好好地透透气,他勉强扶墙而立,正忍不住要叫宫人来扶他时,忽然听得有人在墙后说话,他隐约听得“太子”两字,便闭上嘴,趴在墙上静静地听着。
“如今普天之下,皇族之外,就属窦陈两家权倾朝野,满门显贵,实在叫人羡慕得很。”一个男声说道,听这声音已是微醉了,连说话也有些大舌头,田蚡听不出这个人是谁,便认定这人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否则以田蚡的交游广阔必然会觉得熟悉。
“不错。外戚之最,还数窦陈,长乐宫的那位可不会管皇后娘娘的兄弟,就连太子,最倚仗的人也不是他的几个舅舅,依我看,王家和田家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另一个声音道。
“可不是么……”先前说话那人说到这里忽地止住了,随后墙那边便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田蚡心中冷笑一声:王家和田家要走的路还长吗?他也不惊动这口出狂言的两人,静静地扶着墙缓缓离开。他田蚡虽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却也不是长乐宫里年老眼盲的窦太后,他耗得起。
陈珏跟韩嫣天南海北地扯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困意,呵欠连天。韩嫣的精神虽然比陈珏略好,却也强不到哪里去,两人心知晚上风大,不能在室外睡着,便相互搀扶着回到宣室殿中。
走进宣室殿,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俊朗青年,他见陈珏和韩嫣两个小少年这副样子,不由失笑,上前伸出手臂,一手扶住一人,道:“你们没有什么事吧?”
第二卷 京都少年郎 第三十二章 议婚约
陈珏打起精神,感激地看了青年一眼,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这青年的关心让陈珏除了感谢之外还多了一分尴尬:其实,他只是困了而已啊。
这青年见陈珏二人自己站稳了,便松开了手。他是认得今天大出风头的陈珏的,彼时陈珏长身玉立,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侃侃而谈毫不怯场,和现在这幅寻常人的样子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思及此处,青年咧嘴一笑,道:“刚才你哥哥醉了酒,被人扶到温室殿去了,要不,你也跟着去那歇歇?”
哥哥?陈珏微微怔了一下,他的哥哥可是有好几个呢。
那青年不见陈珏接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他自己没说清楚的缘故,又道:“是你二哥来着。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你哥的好友,姓周,叫周谦。”
“原来是条侯世子,家兄平日也常提到世子,今日终于得见,果然气度不凡。”陈珏神色一整,他也不是故意说好话,周谦的长相确实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韩嫣听了,才知道眼前这俊伟的青年正是条侯周亚夫的爱子,也笑着点了点头。
严格说起来,陈珏和周家还是有过一点纠葛的。当日天子要封王皇后的哥哥王信为侯,周亚夫断然反对,是陈珏听说之后,想想王信总是要被封侯的,不如现在对王皇后示好,就说通刘嫖走了窦太后的路子。那时正好窦太后也想起窦长君生前没能封侯的遗憾,才让天子提前将王信封侯。
这些后宫之事周谦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与陈季须数年好友,对陈珏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情,道:“行了,你也不必跟我客套,哪天你和你哥哥一起出来聚聚,再亲近不迟。”说罢,周谦大大咧咧地叫过两个宫人,告诉他们带陈珏和韩嫣去休息。
陈珏二人谢过周谦,来到温室殿之后便各自找地方倒头便睡,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太子今天定然是不会进学的,他们身为侍读自然也不用去读书,是以陈珏和韩嫣洗漱之后便互相道了别,各自准备打道回府。
不多时,陈季须几人也起了,温室殿当差的小黄门上前道:“长公主昨夜歇在了长乐宫,一早便走了,临行前打发人来告诉几位公子自行回府呢。”
昨夜陈午和陈尚走夜路回到了堂邑侯府,在温室殿的陈家三兄弟以陈季须为长,他点了点头,打赏了那小黄门一小块金子,转身对陈珏和陈蟜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早些回去罢。”
陈珏兄弟三人出了未央宫,跨下所骑虽是好马,却也不敢在长安城中放马飞奔,只小心控制住马的速度,徐徐而行。
太子的大婚结束了,但是百姓们的讨论热情没有结束。陈珏兄弟几个缓缓打马向前,不时听得百姓津津乐道昨日太子妃从堂邑侯府入宫一路上的盛况,神色间满是艳羡,陈珏侧了侧头,见陈季须和陈蟜脸上也是一派得色,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多时,陈珏兄弟几人抵达堂邑侯府门前,纷纷勒马一跃而下,陈珏把缰绳交到来迎接他的家仆家仆手中,便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陈季须两人一起去向父母请安。
陈珏三人进门之后,各自请了安,陈午便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髯,示意三人坐下。刘嫖脸上仍带着丝丝喜意,打量了他们几眼,见几个儿子精神还算好放下心来,听了他们说还没有吃早饭,又转头对展眉道:“你去带人给他们弄些吃的来。”
展眉恭顺地答应了,对房中站着的几个婢女打了个手势,那些婢女会意,纷纷跟在展眉身后出去了。
刘嫖先是笑吟吟地看了陈蟜一眼,又对众人道:“娇娇是嫁进太子宫了没错,但是蟜儿和苹公主的婚事也可以办了,我昨日与皇后商量过了,不如借着太子大婚的喜气,抓紧把苹公主迎进咱们府里来。”
陈珏闻言笑嘻嘻地对陈蟜道:“二哥,小弟在此恭喜你喜得佳妇了。”
陈蟜苦笑道:“什么佳妇,苹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呢。”想想陈蟜也挺倒霉的,血气方刚的一个小伙子,把娇滴滴的公主娶回来却不能碰,尚了公主的人又不能随便去外头拈花惹草,他这种身份的贵族少年都是早早尝过男女之间滋味儿的,如何快活得起来?
陈季须见陈蟜一副苦相,不由打趣道:“多少人羡慕着你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再说苹公主你也不是没见过,她的相貌比平阳公主还好几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再好再有面子,他也只是想娶回家一个妻子啊。陈蟜心中愤愤不平地想道,一抬眼正看见微笑不语的陈尚,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激之情:不管是嫡出庶出,还是大哥最有做兄弟的情义啊。
刘嫖听得几个儿子口无遮拦地谈论这位公主,又好气又好笑,道:“苹儿除了是蟜儿的妻子,也是你们几个的表妹,她进府之后你们都得多照看他些,断不能让她受了委屈,明白吗?”
一直不曾说什么的陈午听到这里,怅然地轻叹一声,道:“按照礼制,蟜儿和公主成婚之后不久就要到封地去居住,你们兄弟几人这些日子也好好地亲近亲近。”言下之意,是以后就不能常常相见了。刘嫖身份的特殊性,使陈午这一家子在长安住了这么多年,但是下一代的陈蟜就未必会有这样的运气。
“去封地有什么好的?”刘嫖蹙眉道,“去隆虑那里要出潼关过黄河,路途遥远艰难,封邑也只有四千余户。不行,我去求皇兄和母后,把他们俩留在长安好了。”
陈午无奈地瞧了妻子一眼,只得摇头苦笑,但心里却未尝不对刘嫖的话抱有一份希望。他年纪大了,又刚刚把心爱的女儿嫁出门去,其实并不情愿让陈蟜这个儿子离开长安。
陈珏看了看陈午,又看了看一脸坚决的刘嫖,心道:就算是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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