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葵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忘他。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地?我要祸害,也不至于祸害到他头上。”
丹君扭了扭手指。“那你打算要谁?难不成还要宋成碧?”
清葵双手握着茶盏,双目盯着三足铜暖炉,似有所思。
丹君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回答,渐渐睁大了眼。“你还真打算要他?”
“不止是他,还有萧错。”清葵敛去了笑容,握着茶盏的手用了力,微微发白。“萧错所犯下的罪,得用一辈子来偿还。只要他呆在我身边,我就能让他痛苦。”
丹君摇了摇头,上前坐到她身边。
“清葵,我总觉得——你是在折磨自己。你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扛这些仇恨?”
“山寨里的四百口人又何其无辜?”
清葵魅目微闪。
“不光是这样罢?”丹君不忍,别开了脸。“你还记着四年前郁沉莲说过的话。”
四年前,郁沉莲从越凤山上下来,跟商清葵最后的一次交谈。
那次之后,两人正式决裂,各奔东西。
丹君和秦峰在一旁偷听,只依稀地听到郁沉莲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知情不报……若你还有心,便每年回去祭拜一番……不想再看到你……”
当时丹君忿忿地想冲出去质问,却被秦峰给拦了下来。她对郁沉莲的怒意,却因此而埋下了根源。
“他说是你的错,你就真把这当自己的错了不成?”丹君现在想起,还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清葵,你明明比我聪明,怎么就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
“丹君,你不明白。”清葵摇摇头。“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是……我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要做的事。”
她叹息了一声。
“郁沉莲对我说,若我还记得那山寨,便每年那个时候回去祭拜一番。我花了一年时间周游大夏,最后才回到天女山,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用意?”
“你以为他当时那样对我,真是因为恨我知情未报,或是因为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清葵轻笑了一声。“他是故意要赶我走。”
丹君一脸见了鬼似的惊悚表情:“故意?!”
“不错。镇国亲王连时棠曾在湖州住过一段时间,在那儿置了一所宅院,里头住着他最心爱的妾室华蝉玉,也就是郁沉莲的娘亲。后来大夏初定,连时棠被召回北都,没来得及同时带走华蝉玉和郁沉莲,镇北将军徐守立趁机让人放火试图将华夫人和亲王的长子郁沉莲都烧死,好解了这心头大碍。未想到郁沉莲却被华夫人想办法从河里送了出去。”
“弑母之恨,再加上山寨的那场浩劫,他怎能不报?而我跟随在他身边,只会妨碍他做事,甚至还会让他担心我会受到伤害。为了报仇,他宁愿把我赶走,好解了这后顾之忧。”
丹君愕然,想了许久才跟上她的思路:“镇国亲王就那么窝囊?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人害了,还一声不吭?”
“他不能不这样。镇北将军手握重兵,更何况没有证据能证实当年的事。虽然恨,却也只能隐忍。更何况镇国亲王虽然名头威风,手里却没多少实权,更没有多少兵力。”清葵微微一笑。
“就算是这样,郁沉莲他为何不直说,反而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伤害你?”
“他知道如果直说,依照我的性子一定会阴奉阳违,不肯离开。所以他就用了这个方法。”清葵冷冷一笑。“也许他也希望我真的放手,去过自己的生活。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太危险。”
“原来是这样……”丹君喃喃。“既然是这样,你们——”
清葵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提前一刻摇了摇头。“他自以为是地决定了我的去留,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对他失望。就算知道他的用意,我也不会原谅他这样做。”
“清葵,这样很辛苦。”丹君的鼻头一酸,握住她的手。“你不原谅他,却也忘不了他不是么?你把天水宫建在天女山,你不肯接受别的人,难道不是因为他?”
清葵闭上眼,又睁开。“待到报了仇之后,我便与他真正再不相干。”
“报仇?”丹君一愣。
“不错。”她眸色一厉。“天堑寨四百口人的这笔血债,我也同样从未忘记。郁沉莲想用什么方法我管不着,但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丹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脸:“清葵,你是想——”她忽然想到什么:“难怪你当时明知道宋成碧的身份不简单,却还是坚持收留了他。”
“不错。我不仅收留了他,还让他做了天水术使,让他尽可能地看见天水门的能耐。”清葵的脸上生出一丝倦色。“我可以帮他,而他也可以帮我。”
“可是宋成碧胸中城府很深,清葵,我怕你会养虎为患。”
“你说得没错。”清葵皱着眉,注视着她的眼。“他可以在北都处心积虑蛰伏这么多年而不为人所知,可见其心之深,其意之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这能力帮我报仇。朝堂中人,自然还得在朝堂中解决。”
“你利用宋成碧,就不怕他反咬一口?”丹君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不妥。“我看他对你动了心,要是他知道你的心思……”
“我和他彼此都有隐瞒,说不上谁亏欠了谁。就算他是真心待我,你当他会为了我放弃他长久以来的苦心追求么?”清葵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要天下,可以。他要我,也可以。只要他能帮我报仇,他要的东西我自然都会给。反正我也要纳君,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丹君皱着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清葵,一切真会如你所愿么?”
“我也不知道。”清葵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他的意志日益坚定,而我的媚术又迟迟未能突飞猛进,我早已经看不透他的心思了。”
丹君叹息了一声,替她的茶盏里加了些热茶。
“有时候真不懂你们的想法。好好过不行么?既然都要报仇,干嘛不齐心协力?再说了,不就是报个仇,找个武功好些的人杀掉他不就完了?”
清葵啼笑皆非。“你当是江湖恩怨,杀掉就算了?且不说要杀一个镇北将军有多困难,就算真的能杀他,所带来的后果也不堪设想。他是跟随皇帝陛下打天下的人,地位尊崇,还挺受人爱戴。明目张胆地杀他,你想让我们成为全天下得而诛之的对象么?”
“再说,只是要他的命,这算得了什么?”清葵双眸微眯。“要叫他身败名裂,叫涉案人等都得到应有的下场,这才算报得了仇。”
丹君打了个哆嗦,心生敬畏。
人若犯她,她必还以颜色。爱憎分明,有仇必报,这一点她倒是从未改变。
接近黄昏的时候,宋成碧和苏颜带着两支金箭,满身霜雪地回到了客栈。
“辛苦你了。”清葵退去众人,让他脱去已湿透的外套,披了一件狐裘。“只用了半日便拿到了金箭,想必守在山外头那些武林盟的人都吃了一惊罢?”
宋成碧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青,睫毛上也沾染了水汽,略显疲惫。
他把清葵拉到自己身边,唇角上扬。“我说过不会让你失望。”
她微微一笑,拿了一盏热茶递给他。“暖暖身子。”
他伸手去接那热茶,却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怀里。茶碗翻落在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清葵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软倒在他怀里。“这算是你要的奖励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多一些。”宋成碧轻笑一声,将唇贴进她的耳垂。“为你做什么事都很值得。”
“真的?”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的眼。
“真的。”
商清葵默然注视了他一会儿,像在确定。最后她低下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屋外忽然一阵喧闹之声。
丹君猛地推门进来,见两人亲密之状先是呆了呆,而后立刻又想起自己要说的事。
“清葵,刚刚越凤派的容舒回来,说郁沉莲在山里失踪了!”
三十一章 郁沉莲失踪之谜
“怎么回事?”清葵神情凝肃。
“刚刚越凤派的容舒一个人回来,虽然拿着金箭,样子却狼狈得很。”丹君连忙从头道来。“后来我让人去打听,才知道容舒说他们在山里碰上几个看上去武功很高的黑衣人,上来便打,全是狠招。郁沉莲让她先走,她便只得一个人跑了回来搬救兵。”
“那越凤派可有派人去寻了?”
“李掌门已经派了几个弟子去寻了,不过山上的雪积得很深,而且天也快黑了,怕是很难找到。”
“武功很高的黑衣人?”宋成碧略一沉吟。“这倒让我想到一件事。今天我寻箭的时候,在山崖上发现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飞镖。这飞镖呈蛇形,接近蛇首处还有两翼,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魔门的金翅蛇?”清葵立刻认了出来。“这标志出现在这儿,难道魔门果然也来了襄阳城?”
“难道那些黑衣人是魔门的人?”丹君惊讶不已。
“魔门的人,为何要杀郁沉莲?”宋成碧不解。
清葵垂下眼,没有回答。
宋成碧略一沉吟:“门主,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不必了,静观其变即可。成碧,你吩咐下去,让人仔细注意着越凤派的情况。”
“是。”宋成碧点头退下。
宋成碧离开之后,清葵立刻转向丹君:“秦峰呢?”
“他听到这消息急得要命,已经跟越凤派的人一同上山去找了。”
清葵快步走到窗边,往外头瞧了瞧。“丹君,你看这天色发黑,风又这样大,怕是夜里会有一场暴风雪。要是他们不能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找到郁沉莲,只能折返。”
“魔门的人为何要杀郁沉莲?”丹君终于也问出了口。
“我听闻魔门有最好的杀手,只要能出得起钱,就能让他们为你杀人。”清葵抿唇,双瞳发冷。
“镇北将军居然会请魔门的人来杀郁沉莲?”丹君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他现在的情况岂不是很危险?”
“传说魔门中人武艺深不可测,郁沉莲敌不过也是自然。”清葵虽然表面上还保持淡定,内心却已是一片惊惶不安。
她望着窗外低压压的一片墨云,听着呜呜尖啸着的风声,越发不安。
郁沉莲如今的功力她并不了解,但就算他能打过那几名黑衣人,也难免会受伤。一旦受了伤,在暴风雪里呆上一夜,这生还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清葵,你别担心。”丹君看她发白的脸色。“他们一定能把郁沉莲找回来。”
清葵勉强扯了扯唇角。“他会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
丹君摇了摇头。“还嘴硬。”
戌时初,天已全黑,狂风大作。
李乐水和几个越凤弟子已经返回,没有找到郁沉莲的下落。先是程宣出事,而后郁沉莲始终,这连番打击使得李乐水疲惫不堪,看上去也像是老了十岁。
容舒听说没有郁沉莲的消息,红着眼睛掉了泪也想冲出去找,却被李乐水让弟子们拦了下来。
“师姐,要是你也出事,那我们越凤还有何指望?”
秦峰也同样没有回来,据几个越凤弟子说他们看着暴风雪将至,只得先行返回,但秦峰无论如何也不肯随他们折返,执意要深入山腹继续搜寻。
清葵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许久,依然没有消息。
夜色渐深。
她听着外头的梆子声敲过了两更,终于坐不住了。翻了件最厚实的裘衣裹上,又从包袱里寻了些东西带上,吹熄了蜡烛,偷偷地打开门。
丹君正站在门外,见她这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会偷偷跑出去。外面就要下暴风雪,你不要命了?”
清葵讪笑两声。“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守着你,以免你做些傻事。”丹君皱着眉:“你不能上山去,太危险了。”
“难道你不担心秦峰?”
这句话正是戳中了丹君的心事。
“担心又如何?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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