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新年,天地间依旧弥漫着一股寒意,瑟瑟冬风犹如利刃,切割着每一寸土地。 前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雪,琅州内外白茫茫一片,大地换上了一件银白色的新衣。 远处的山峦依稀可见连绵倒影,白雪覆盖之下尽显苍茫寂寥。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城内的百姓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一座骑军军阵不知何时矗立在了琅州城外。 全军面北而望,黑压压的甲胄泛着点点寒光,在雪白之中很是突兀。 一千两百骑、一千两百名琅州儿郎。 黑丝银线绣成的凉字军旗在寒风中微微招展,马儿晃悠着硕大的脑袋却并未发出一丝声响。 将士们口中呼出的热气不断升腾,目光凛冽,全场鸦雀无声。 孤影独立阵前,长矛在手,弯刀悬腰。 军旗之下的顾思年在苍茫大地间显得极为渺小,在满营将士们的眼中却又无比坚毅。 城头上有无数人影晃动,一股阴霾笼罩全城。 燕军即将来袭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恐慌起来,紧闭的城门更是让百姓们战战兢兢。 今天很可能会遭遇一场屠杀。 凤字营出城列阵,留守城头的只剩下何先儒几百号亲兵、琅州的衙役、巡防营,还有紧急动员起来的一部分民夫。 但这些人撑死了能替凤字营壮壮声势,想让他们与燕军交战,怕是战鼓声一响就得跑光。 一些胆子大的老百姓爬上了城头观战,嘈杂声不断。 许多人听说凤字营要与燕军正面交战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疯了! 这么久以来边军想要打赢燕贼,基本上都得用两倍的兵力形成局部优势才行。 但这次可是燕军兵多啊! 他们不懂,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那位文武双全的顾将军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当然,许多人的心中都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万一赢了呢? 赢了,就能活! 最起码敢于出城列阵,就是一种勇气。 墙头东侧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动,因为有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白纱蒙面的女子登上了城头。 一把古琴,一名婢女,一阵清香。 安春阁的花魁柳姑娘竟然出来了! 还是在大冷天的登上了城头,那一袭紫衣让无数人的眼珠子都直了。 美女佳人似乎与城外的刀枪剑戟格格不入。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女子只能远观,又或者柳尘烟自带气场,总之无人敢靠近身侧。 独独有一个例外,苏晏清愣是穿过人群,挤到了柳尘烟身边: “柳姑娘,你这是?” 红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驱赶。 透过薄纱,依稀可以看见那张美貌的面庞,柳尘烟很随意的说道: “这么热闹的事,半个琅州城的人都来了,我岂能在安春阁空坐?” “这哪里是看热闹的时候啊。” 苏晏清苦笑道: “大战一触即发,城头上危险得很,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又能如何?” 柳尘烟反问道: “若是凤字营战败,琅州城内难不成还会有咱们的安身之地? 此时此刻,城头上反而最安全。” 苏晏清愕然,叹了口气: “姑娘看得通透啊~ 也罢,若是不介意,苏某能否在这待着?” “自然不介意。” 柳尘烟微微一笑,轻抚琴身: “正好有一首曲子,待会儿请苏公子品鉴一二。” …… 城中央的位置,文愈、何先儒、慕晨沉这几位高官都在,他们要亲眼看着两军交战。 慕清欢缩在慕晨沉的身侧,漆黑空灵的眼皮一眨一眨的,视线中只有城外那道孤影。 刚刚凤字营出城的时候她隐约看见顾思年朝她招了招手。 “隆隆~” “轰隆隆~” 远处的大地逐渐轰鸣,慕晨沉与何先儒几乎是同时呢喃: “燕军来了~” “喔喔~” “呦呦呦~” 一匹匹大马跃出地平线,踩踏着积雪直扑琅州城外,燕军嚣张、狂妄的嘶吼声瞬间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 数千燕军在发现凤字营之后便缓缓止步,隔着一箭之地开始结阵。 这一刻无数官员、百姓的心都提了起来,更有甚至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这可是燕军啊,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茹毛饮血之徒。 这些年来死在燕军手里的百姓不计其数,可以说他们欠下了累累血债。 没人注意到柳尘烟的眼神中迸射出了无比的怨恨、敌意。 “爹。” 慕清欢紧握住慕晨沉的衣角: “能赢吗?” “能!一定能!” 慕晨沉重重点头。 …… “唔,这就是琅州城嘛~倒是挺繁华。 九皇子殿下果然聪明,区区一招调虎离山就把凉军甩得团团转。 哈哈哈!” 领军而来的燕将勒住缰绳,目光这才落在了骑阵的身上,轻蔑一笑: “凉军何时有这么大胆子了,竟然敢出城迎战?” “将军,看旗号好像是凤字营,花儿布托将军就死于此营主将之手。” “什么凤字营不凤字营的,花儿布托丢了咱大燕骑军的脸,死不足惜。” 满脸胡渣的燕将轻轻一挥手: “在本将军看来,都是一群土鸡瓦狗!” “来人,去喊话!” “诺!” “哒哒哒~” 一骑手执白布,策马而出,距离顾思年远远得就停了下来,面目狰狞的喝道: “对面的凉军小儿听着!我大燕天兵已至!大将迭儿木在此! 尔等当速速下马投降!举城而跪! 投降尚可活命!否则破城之时,玉石俱焚!” “对面的凉军小儿听着……” “咻~” “嗖!” “噗嗤~”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笔直的射穿了他的额头。 “杀得好!” “哈哈哈!” 凉军阵中叫好声不断,手握弓弩的顾思年面无表情,杀了这么多老百姓,还让你在这放肆? 燕军骑阵则一片骚动,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凉军竟然射杀了他们的劝降士卒。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迭儿木的眼神瞬间一寒: “准备开战吧~ 传令下去,破城之后,满城皆屠!” “诺!” 顾思年放下弓弩,扯动缰绳,在己方骑阵前缓缓而行,朗声高喝: “凤字营的将士们!” 上千人高呼一声: “在!” “看到了吗,在你们面前的是整整两千号燕骑,甚至更多! 他们就这么骑着马、握着刀,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踩着咱们的土地,告诉我们开城吧,投降吧。 让我们白白送上辛勤耕作的农田、让数万百姓成为他们的奴隶、让我们的家园变成燕人的牧场。 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很好! 我们的身后就是琅州城,是我们的妻儿老小、手足兄弟。 我们是守卫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所以我们要战! 拿起长矛,握紧弯刀,告诉燕人,想要抢就拿命来拼!” “战!” “战!” “战!” 三声怒吼冲天而起,凛冽的寒风似乎都减弱了几分。 嘶吼声让城头上观战的百姓们鸦雀无声,他们好像感受到一种从未见过的豪迈气势。 顾思年的身影随着马背上下起伏,朗声不断: “我听说如今边军的名声不好,打不过燕贼只会撒腿逃,握不住弯刀只会满地跑。 我不信。 所以我带着你们列阵城外,用手中的刀枪告诉燕军,告诉百姓,边军不曾退缩!” “轰!” 千人齐行军礼,神情有愤怒、有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老百姓不再信任边军?甚至听闻边军二字就满眼鄙夷。 不,绝不能如此! 但凡是有血性的汉子都被顾思年挑起了心中的火气。 顾思年的语调逐渐拔高: “可你们知不知道,百年前的大凉边军都是一等一的悍卒!也曾马踏草原,横行四方! 北燕宵小闻之色变,望风而逃! 你们知不知道,曾经的边关只要马蹄一响,必有死战二字响彻云霄! 他们是边军!你们也是! 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每一名士卒的耳中,让这些悍卒身上的杀气不断升腾。 柳尘烟目光怔怔,低声呢喃: “是啊,两百年前,凉军何等的勇猛豪迈,死战二字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今时今日,凉军犹在?” 顾思年挥舞马鞭,朗声一笑 “两千燕骑罢了,与之一战又何妨!我凤字营上下,没有一个孬种! 跟着我的军旗,向前冲锋!踏着敌人的尸体,拿回边军的荣耀! 我知道。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很多人会死,很多人会永远埋在脚下这片土地。 但你们会成为琅州城外最耀眼的儿郎! 你们会成为大凉边军最勇猛的汉子! 请你们相信我,胜利终将会属于我们! 日月山河永在!边军英魂不朽!” “嚯!嚯!嚯!” “日月山河永在!” “边军英魂不朽!” 一名名骑卒仰天长啸,青筋暴露,现在他们只想与燕军一战! 褚北瞻、秦熙、铁匠、花寒…… 一千两百人,每个人从军入伍的理由都不一样,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赢! 顾思年转身面北,怒喝道: “凤字营的将士们,告诉我! 逢敌当如何!” 无数人嘶吼出声: “死战!” 恍惚百年,犹如隔世,死战二字再度回荡! 顾思年神情冷漠,缓缓提枪前举: “起矛!” 满营儿郎皆举矛! 这一刻,铮铮铁骨背朝南。 这一刻,烈烈枪尖尽向北! 「你可曾听闻百年之前,边关马蹄一响,必有死战二字响彻云霄!! 你可曾听闻作者一码字,必有求票二字跃然纸上!」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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