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_第143章你们从北荒来?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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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惨烈的屠杀终于落下帷幕,战场上遍地残肢断臂。
  左屯城的城门开了,死里逃生的残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的走进城内。
  苗字营也是会判断形势,凤字营、锋刃营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们不出战,生怕再度战败。
  但等燕军开始后撤了他们反而举兵杀出,做出踊跃杀敌之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苗字营拿了头功。
  虽然击退了燕军,但全军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悲观、伤痛的情绪。
  因为琅州卫副总兵吴宏、山城营主将李固尽数战死。
  山城营上下千余人,参将、副将、都尉死得干干净净,营兵十不存一,几乎灭营。
  仅剩的百余号亲兵拖着一辆平板车缓缓驶入城门,上面平躺着吴宏的尸体,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吴字将旗。
  燕军包围左屯城的时候他没死、骑兵挥刀屠杀乡勇的时候他也没死,偏偏就在即将得救时被冷箭一箭封喉。
  这位福将终究是没躲过阎王索命,造化弄人。
  “妈的,都是苗字营这帮杂碎!”
  终于有一名亲兵红着眼,指着苗字营士卒的鼻子破口大骂:
  “将军几次三番让你们出城相救,你们就是不发一兵一卒,孬种!”
  “对!苗字营上上下下都是孬种!
  你们苗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帮混蛋!”
  放在平日还真没人敢骂苗字营,骂苗家。
  可现在吴宏都死了,这些亲兵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何为亲兵?
  主将最信任的卫士。
  将军若死,亲兵必死于前!
  他们奋战一整天,换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骂声激起了苗字营士卒的愤怒,同样有人急了眼:
  “吵吵什么,你们死人,我们就没死人了吗!”
  “没保护好吴总兵,都是你们这群废物不济事!”
  “妈的,你们说什么!揍你丫的!”
  “给我打!”
  两拨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更有甚者大打出手,互相发泄着心头的愤怒。
  “都给我住手!”
  苗仁枫与苗磊出现在了人群中,苗磊冷声喝道:
  “反了天了,敢在这里动手!
  来人,把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都给我抓起来!”
  这两人一出营出现,那些士卒就被震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吱声,但眼中的怒火越积越深。
  “苗将军,做得有些过了吧!”
  顾思年突然横在了那群溃兵面前:
  “大战刚刚结束就对自己人动手?”
  “军营火拼,本就是重罪!”
  苗磊铁青着脸喝道:
  “更何况这群人污蔑本将与苗佥事,罪加一等!
  该抓!”
  “难道他们说错了吗!”
  顾思年讥讽道:
  “若是你苗字营开门救人,何至于死这么多人!
  一千五百士卒在城头上看戏,一兵一卒不发,这难道是军人所为!
  苗大人,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顾思年本不想与苗家发生正面冲突,可城外尸横遍野,惨死者无数,他实在压不住这口气。
  假如苗字营出城作战,以他们的兵力战力一定可以拖到援兵赶赴战场,那今天顶多就是一场小败。
  “你放肆!”
  苗仁枫脸色一红:
  “区区一营参将,竟敢指责上司!本官如何带兵,还轮不着你教!
  来人,给我把这群闹事的贼兵抓起来!”
  周围的苗字营士卒凶神恶煞,这就准备动手抓人。
  那些亲兵们满脸悲愤,躲过了燕兵的屠刀,到头来却要栽在自己人手里。
  “蹭!”
  顾思年豁然拔刀,怒喝道:
  “我看谁敢!”
  “蹭蹭蹭!”
  褚北瞻、铁匠等人纷纷拔刀,牢牢的挡在吴宏亲兵的身前,一步不退。
  场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苗仁枫咬牙切齿的说道:
  “怎么,顾将军也想造反?”
  “造反?
  好大的罪名,我顾思年可当不起。”
  顾思年手握凉刀,厉声喝道:
  “我只是看不惯你苗字营的所作所为!
  开城一战,未必会输!
  今日你不救他,明日他不救你,人人只想苟活,为将者只顾保存实力,长此以往,边军焉能不败!
  我顾思年入军不久,但也知道沙场之上,该舍命救同袍!”
  顾思年铿锵有力的话语让吴宏的那些亲兵眼眶泛红,满心暖意。
  一位萍水相逢的将军,竟然愿意为了他们这些大头兵得罪苗家。
  “真是狂妄啊!再不走,就别逼我动手!”
  苗仁枫满脸羞红,气昏头的他现在想连顾思年一起抓。
  “让我看看,谁敢动手!”
  一道冷喝声响起,游康带着一标骑军疾驰而入,面色不善。
  “怎么,游将军也想掺和一把?”
  苗仁枫的脸色难看了不少。
  “没什么好掺和的。”
  游康面无表情的回道:
  “我只知道没有刚刚打完仗就抓自己人的道理,今天苗字营若是想抓人,就先问问我手里这把枪同不同意。”
  游康轻提长枪,冲杀半日,枪尖上面的血迹还未干。
  苗仁枫气得直发抖。
  别看游康官阶不如他,但锋刃营乃九营之首,游康又是游峰的义子,真闹起来可不好看。
  “哼!”
  思虑许久的苗仁枫终于一挥衣袖:
  “今天就给将军这个面子,我们走!”
  “呼~”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松,游康也收起了手中的枪,向顾思年微微点头。
  顾思年回了一道善意的目光,随即看向那些士卒道:
  “总兵的尸体你们照看好,运回崇北关。
  若是无处可去,就来我凤字营吧,以后跟着我。”
  吴宏死了,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接着当亲兵,如今又得罪了苗家,想必没什么人敢收留他们。
  堂堂副总兵的亲卫,眨眼间就要成为无家可归之人。
  一群士卒目光一颤,纷纷躬身行礼:
  “谢顾将军!”
  “唉~”
  顾思年长叹了口气:
  “都是可怜人啊~”
  ……
  “你说的那群乡勇就是他们?”
  “对!”
  顾思年与褚北瞻站在角落里,抱着胸打量着。
  面前是乌泱泱几百号乡勇,刚打完一场硬仗的他们全都半躺在地,饿得不行。
  这个苗字营,浑然不把乡勇当人,连口饭都没给。
  乡勇里貌似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军官,硬是饿着肚子也不敢找人去要粮食。
  这群乡勇就是褚北瞻在战场上救下来的。
  别的乡勇早就溃散了,而他们却始终挤成一团,拼死抵抗燕军的屠杀。
  他们的战斗力引起了二人的兴趣,
  “小六子。”
  顾思年招了招手:
  “把咱们带的干粮匀出来一些给他们,别饿坏了!”
  “诺!”
  很快一框框馕饼就被分到了乡勇手中,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就差没一口生吞。
  领头的一名男子咬着饼,小心翼翼的鞠了个躬:
  “谢,谢将军。”
  乡勇民夫在军营里属于身份最低贱的一种,所以他们对顾思年的到来极为畏惧。
  说来奇怪,此人好像天生脸红,这个皮肤都是赤色。
  褚北瞻陡然顿住了脚步,问道:
  “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赤脸男子愣了一下,又鞠了一躬:
  “谢,谢将军赐饼!”
  顾思年的眉头皱了起来,褚北瞻这人真是不要脸,还让人家说两遍谢谢。
  哪知褚北瞻浑然不顾他异样的目光,疾步上前:
  “这口音,你们是北荒人?”
  赤脸男子愕然:
  “将军听得出北荒口音?”
  “嗯,我去过凉州。”
  褚北瞻也换成了同样的方言,扫视了一圈问道:
  “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北荒来的?”
  “嗯!”
  男子默默低头道:
  “在老家活不下去了,逃难出来的,没啥本事只能在军营里混口饭吃。”
  顾思年无比震惊,这些人竟然来自褚北瞻嘴里的北荒。
  迢迢数百里啊,到底是多么惨的日子才会逼着人背井离乡。
  同时顾思年也惊讶于他们战斗力,在营兵眼里乡勇就是炮灰替死鬼,可这群人愣是活生生给自己拼出了一条活路。
  “你们有多少人?崇北关还有同乡吗?”
  “没了,基本上都在这了。
  本来有四五百人,这一仗打下来只剩半数。”
  “你们这么能打,怎么没人收你们当营兵?”
  褚北瞻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着,面色和善,就像他乡遇故知。
  “我们是异乡人,没人愿意收。”
  “大哥,收了他们吧。”
  褚北瞻看向顾思年道:
  “这群兵,能用!”
  褚北瞻的眼中是殷殷期盼。
  一听到这话赤脸男子的眼珠子就亮了起来,他知道此人就是凤字营的主将。
  而且他在崇北关隐隐听闻过凤字营的名声,能进凤字营就意味着不会饿肚子。
  周围一名名乡勇也站了起来,一道道目光全看向了顾思年。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们真是过够了。
  顾思年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人姓谢,谢连山,今年二十六。”
  “连山是吧。”
  顾思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我不收你们,琅州卫给凤字营的编制只有一千五百人,如今差不都满了,容不下你们这三百号兄弟。
  但是,你们可以先跟着凤字营当乡勇,日后但有空缺,一定会把你们补进来。
  虽然还是乡勇,但你们放心,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该拿的粮饷,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们的。
  你若是信我,就来!”
  本来脸色有些黯淡的谢连山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谢将军!凤字营的名声咱还是知道的!”
  “兄弟们,以后咱就跟着顾将军了!”
  “好!”
  看着欢呼的人影褚北瞻一片唏嘘:
  “北荒民风淳朴,那儿的兵能吃苦、敢打仗,如今却落得个背井离乡的结局。
  唉~”
  “没事。”
  顾思年很认真的说道:
  “终有一天,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但愿吧~”
  褚北瞻甩了甩头,谈起了正事:
  “此战失利,吴总兵战死,琅州卫不知道要掀起何等风波啊~
  万一朝廷怪罪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思年冷声道:
  “有苗家这样的人在,吃败仗也不奇怪。
  先回崇北关再说!”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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