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_第188章江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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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五,整个琅州城都热闹了起来。
  从天色微明之时就有爆竹声响起,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一直没停过。
  毕竟是迎财神的日子,不管是豪门大户还是市井百姓,谁不想给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
  江门商行更是了不得,粗红大布从四层高的楼顶悬挂而下,大红灯笼高高挑起,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全城属他家的爆竹放得最多,惹得无数人驻足观赏。
  当真是大手笔~
  门口前迎客的小厮、小管家个个相貌端正、礼节到位,迎来送往间脸上满是和蔼的笑意,让人看着就亲切。
  顾思年跟着人流往里挤,除了慕清欢他还带来了褚北瞻与第五南山,四人一进大门就觉得耳旁一阵轰鸣。
  这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大座商楼,硬是挤得路都走不动,一个个前胸贴后背,喧嚣声冲天而起。
  一楼摆满了一排排的摊位,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货物商品,只要你能想到的,这里全都有。
  本来慕清欢还想着好好逛一逛,但是被顾思年硬生生给拽走了,这么多人,他实在是怕了。
  四人费劲巴拉地挤到一名小厮身边,掏出请柬,那小厮一看眼神就变了,态度很是恭敬,赶紧把他们一直领到顶楼。
  如果说下面三层都是寻常百姓的话,顶楼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一身光鲜的衣袍就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
  顾思年扫了一圈也没见到熟人,自顾自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也没人认出他来。
  倒是没看见几个高官,武将也不见踪影,毕竟是商行开业嘛,估计还是以城中商贾居多。
  每一把座椅上都垫着厚厚的绒毛,往上一坐那叫一个舒坦,刚落座就有婢女前来端茶倒水,一会儿问你饿不饿了,一会儿觉得茶水凉了重新换上一碗,服务堪称一绝。
  舒服是舒服了,但褚北瞻却皱了皱眉头:
  “大哥,你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实在是提不起劲,耳朵都要炸了。”
  来之前说是见识一下大场面,可乌泱泱的人流已经让褚北瞻厌烦,他更喜欢待在军营里。
  “哎,别急嘛。”
  顾思年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
  “今天带你们来是见一个朋友,耐心等着吧。”
  “朋友?”
  三人满脸问号,顾思年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朋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厅中央搭起了一个戏台,一名名舞姬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周围时而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婢女们穿行在富商之中,添酒添茶,眼力十足。
  一直等到褚北瞻快坐不住的时候,歌舞总算是结束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走向台前,客客气气的一抱拳:
  “老夫江寒,江门大管家,感谢诸位赏脸,驾临商楼。
  江寒在此代江门商行,有礼了!”
  老人虽然年迈,但言谈举止间礼数周全,颇有威势,一看就是常年应付这种场面的。
  场面迅速安静下来,一道道神色各异的目光投了过去。
  没有喝彩,没有鼓掌,气氛有一丝诡异。
  第五南山老神在在的伸了个懒腰:
  “估摸着今天有好戏看了。”
  “好戏?”
  褚北瞻茫然不解:“何意?”
  第五南山解释道:
  “你不觉得现场气氛不太对吗?
  听说这个江门不是琅州本地商户,乃是从中原而来,属于外来户。
  这么大的排场,摆明是要来和琅州本地富商抢饭吃的,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外人想到琅州赚银子,哪有那么轻松。
  怕是要出乱子啊~”
  “那我可得好好看着了~”
  褚北瞻一听就来了精神,舞姬他不乐意看,有热闹他可得凑啊~
  顾思年则不声不响,抱着一幅看戏的态度。
  有些沉寂的场面并未让老人变脸,依旧极为客气的说道:
  “咱们江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以后还望诸位掌柜的多多提携,照料一二。
  都是生意人嘛,有钱咱们一起赚!”
  终于有一位坐在前排的锦衣商人开口了:
  “那就说说看吧,怎么个一起赚法?”
  江寒朗声一笑:
  “我江门商会出自中原陵安,分号遍及数十州郡,实力还算可以。
  日后咱们会从中原运来各种货物,铺于楼中出售,里面可是有不少物美价廉、稀奇精美的东西噢。
  此楼下三层用来做生意,大小摊位一百八十,诸位掌柜的既可以将自家货物摆放在楼中出售,只需要稍微付些租金即可;
  也可以托我江门从中原进货,到手转卖。
  总之,绝对亏不了在座的诸位掌柜!”
  都是做生意的,大家一听就知道江门的路数,一来挣摊位租金,二来挣货物差价。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排场,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以后这里的人流一定会成为琅州之最。
  只要租金合适,将摊位摆在这里肯定有赚头,而且江门在中原行商,能进到的货物一定比琅州本地多。
  这么一算,确实是大家联手赚钱。
  但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冷哼出声:
  “你们江门好大的算盘啊,来琅州挣钱也就罢了,还想从咱们这些掌柜的口袋里挣钱?”
  “就是!用你们的摊位那是给你们面子,还要租金?”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一道道冷嘲热讽的声音接连响起,看架势好像这几名本地富商是有备而来,早就窜通好了。
  在场的那些小商小贩打眼一瞧,开口说话的这几个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富商,他们顿时闭上了嘴巴,不敢乱吱声。
  “唔~”
  褚北瞻嘟囔道:
  “我好像看明白了,江门来势汹汹,这些商贾怕被江门断了财路,今天来给下马威了~”
  “是的。”
  顾思年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
  “让我看看,今天能闹到什么程度~”
  讥讽声让老人的脸皮僵了僵,还不等他开口就有一人叫嚷了起来:
  “行了,你赶紧下去吧。
  这么大排场,难不成一个管家就想把咱们打发了?
  让你们江门商行掌柜的出来!”
  “对,让掌柜的出来!”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缓步后退,同时有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面带微笑:
  “诸位掌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难一个管家呢?
  有什么不满的,找我说~”
  男子身材修长、面庞白皙、衣着得体,往这一站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众人一阵错愕,如此大的商铺,掌柜的这么年轻?
  “好年轻啊。”
  第五南山也有些愣神:
  “面对这种场面也不怯场,有几分气势。”
  倒是慕清欢瞪着双大眼睛,使劲的揉了揉眼眶:
  “我怎么觉得这家伙这么眼熟?”
  “江玉风。”
  顾思年微微一笑:
  “凤川县时整日和我待在一起,你见过的,差点没把人家舌头烫掉。”
  “原来是他!”
  慕清欢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顾思年咧嘴笑着:
  “这位可是我的老兄弟啊,今天特地带你们来认识一下。”
  几人恍然大悟,褚北瞻立马说道:
  “今天这场面,怕是要闹起来,大哥要出手相助?”
  “不急,看看再说。”
  许久没见了,顾思年想看看这家伙成长的怎么样了。
  “在下江玉风!”
  一道不轻不重的喝声响起:
  “见过诸位掌柜,这江门,确实是我说了算!”
  “原来是江公子,咱们也不客套了,有话直说。”
  一名富态老人的不冷不淡的开口道:
  “江门想在琅州做生意,怎么着也得跟咱们这些人商量商量吧?
  老夫这里有个主意,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顾思年的眼眸顺势看了过去,这老人他认识,杜金,琅州有名的富商,做丝绸生意。
  围坐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就是刚刚起哄最厉害的,他不用想就知道,杜金一定是闹事的那个主。
  江玉风一拱手:
  “愿闻其详!”
  “咳咳。”
  杜金清了清嗓子道:
  “在座的都算是你前辈了,在琅州城中有些人脉,各家店铺也有名声。
  从今以后,我们的货就分出一部分放在你江门卖。但是这个摊位费嘛,呵呵,江掌柜就给咱们免了吧。
  毕竟这么多家商铺,也能给你带来不少客流,大家互赢互利。”
  “杜老的主意确实不错。”
  江玉风明显提前了解过这些大户,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面带笑意的问道:
  “免摊位费也不是不行,敢问杜老还有各位掌柜,想要多少摊位?”
  褚北瞻愕然:
  “不要摊位费他都答应?大哥,你这位兄弟不是干赔本的买卖吗?”
  “褚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第五南山笑着分析道: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杜金他们摆明要挑事,损失一点摊位费省一桩麻烦。
  不算亏。”
  “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褚北瞻抱着胸,想听听杜金如何伸手去打江玉风的笑脸。
  杜金朗声笑道:
  “好!江公子痛快,果然是大家大户出身!
  那老夫也不扭捏,在座这么多家商铺,你江门分我们一半摊位即可。
  如何?”
  在座的倒也不全是来闹事的,有的人纯粹是凑热闹,或者真心奔着做生意来的,一听杜金这话全都变了脸。
  乖乖,你这个老头真黑啊,人家花费巨资,买下这么好的地段,还建起这么高一栋楼,你一开口就要走一半摊位?
  那江门就别赚钱了,整天给你数钱吧。
  江玉风的表情一点点暗了下来:
  “杜老莫不是在说笑吧?
  一半摊位,我江门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当冤大头的。”
  “呵呵,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杜金冷笑一声:
  “那你这江门商行,今天就别开了!”
  “砰砰砰!”
  “当当当!”
  围在杜金四周的十几名大汉凶神恶煞的站了起来,将桌子全都掀翻在地。
  场面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
  江玉风冷着脸,但并没有发火:
  “杜老,我敬重你们是前辈,我江门只为求财,若是您愿意,可给你们二十个摊位。
  咱们踏踏实实做生意!”
  二十个摊位,不少了,江玉风已经很大度。
  “二十?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杜金冷笑一声:
  “说要一半,就要一半!
  你江门答应还是不答应?”
  全场鸦雀无声,两波人对峙,其他人生怕殃及池鱼,全都噤若寒蝉。
  “我要是不答应,你能怎么办?”
  “不答应?”
  老人大手一挥:
  “那这些个兄弟就天天在你门口堵着,看看有谁敢进江门买东西?
  我说你江门开不下去,就一定开不下去!”
  这个杜金还真有脑子,不打不砸,官府也管不了。几十号壮汉往门口一站,老百姓谁敢进?
  就这么折腾个把月,江门商行就得人去楼空。
  全场死寂,他们想看看这位江公子要如何收场,以杜金在城中的人脉,寻常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就在所有人以为江门要忍下这口恶气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老好大的口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琅州城你说了算呢~”
  「我江大公子又回来啦!」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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