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_第194章好一个账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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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蹭蹭蹭!”
  十几柄明晃晃的凉刀吓住了几十号衙役,这场面谁敢动?
  老百姓们也目瞪口呆,都说这个江门有后台,没想到后台这么硬,连边军都在给他撑腰。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文沐总算登场了:
  “哎呦,这不是顾总兵吗。
  怎么?什么时候边军的弯刀指向咱们自己人了?”
  呼啦啦十几号人走上前来,杜金那几个看向江玉风的眼神恨不得活剐了他。
  马桐暗暗地松了口气,反正是文沐让他来的,就让文沐去和顾思年硬杠吧。
  “这不是文公子吗?呵呵,公子说的是。”
  顾思年笑容满面,挥了挥手:
  “来来来,都把刀收起来,别吓着这几位公子和掌柜的。”
  “蹭蹭蹭!”
  又是一阵弯刀入鞘的声音。
  周围的百姓是越看越兴奋了,连琅州城内最顶尖的公子哥都出来了,貌似两边极为不对付。
  看热闹!
  顾思年抱着胸,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这么做无非就是逼文沐现身呗~
  文沐依旧摆着公子哥的架子,斯斯文文的说道:
  “顾总兵,刚刚我凑巧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我觉得您有些为难马大人了。
  江门摊位卖出的肉,差点毒死人,不管是哪个摊主卖的,那归根结底总是江门的问题不是?
  江掌柜不管有没有罪,都应该跟马大人回官府受审。
  顾总兵还是让让路吧,免得面子上弄得难看。”
  “呵呵,文公子说话真是轻松啊~”
  顾思年的语气中带着讥讽: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把人家江门掌柜送进牢房,感情抓的不是你文公子?
  肉是哪来的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羊肉中毒也不清楚,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江门?
  是,抓错了可以放人,但江门商行是做生意的地方,人一抓,以后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百姓们频频点头,很认同顾思年的话,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一个名声。
  文沐已经有些不悦,一旁的楚九殇当即冷声道:
  “顾大人,他生意人的名声可不是官府应该考虑的事。
  马大人身为琅州城县令,有案自然该审,有犯自然该抓,难不成顾大人还想阻碍公务?”
  “哎哎,楚公子,帽子你可别乱扣。”
  顾思年抱着胸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说了,此事或有冤情,需查清楚才能带人走,你们不是怕江掌柜跑了吗?
  没事,我顾思年在这看着他,他要是跑了,我进大牢,可以了吧?”
  文沐隐隐生出了些许怒意,冷喝道:
  “顾总兵,过分了吧!
  你是边军武将,可无权阻碍县衙抓人!更轮不到你替江玉风担保!”
  “说得好!”
  顾思年面无表情地问道:
  “敢问文公子又是以何身份插手县衙公务?”
  短短的一句反问愣是把文沐给噎住了,他是刺史的儿子,所有人都默认他有资格来管这件事。
  但实际上他是一介白衣,无官无职,按理来说屁都不该放一个。
  文沐的脸色越发恼怒,拳头微微攥紧:
  “顾总兵,你当真不让路?”
  顾思年一句话没说,就一个侧步挡在了江玉风的身前,十几名亲卫也同时迈前一步,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拔刀。
  “马县令!”
  文沐冷喝道:
  “您既有公务在身,就该抓人,还愣着干什么!”
  “额?”
  马桐整个人都呆住了,压低着声音说道:
  “文,文公子,不合适吧?”
  “依法办案,你怕什么!”
  文沐怒火中烧,目光死死地瞪着顾思年:
  “抓人!
  谁敢阻扰,都以同罪论处!出了什么事,我文沐给你担着!”
  顾思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自己面子,而且又联想到慕清欢,文沐此刻已经有些气急了眼。
  他本来以为顾思年没胆子正面与官府硬杠,就算要捞人也得是事后。
  只要马桐把江玉风带走,随随便便关个几天,军需供应一事指不定就会出现转机。
  鬼知道顾思年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刀相向,力挺江门。
  只能豁出去了,先抓人再说!
  马桐欲哭无泪,几乎是颤抖着喝道:
  “抓,抓人!”
  几十号衙役哆哆嗦嗦的往前挪动啊,谁也不敢去摸江玉风一下,场面极为尴尬。
  文沐只觉得脸快丢尽了,大骂道:
  “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把江玉风抓起来!
  立刻!”
  “琅州府的衙役什么时候轮到你文沐指挥了?”
  一道苍老得喝声突兀的响了起来,人群呼啦啦的就往两边退。
  “放肆,谁敢如此跟本公子说话!”
  文沐下意识的转身怒骂,然后脸色就陡然僵住。
  连他在内的三位公子哥全都哆嗦了起来:
  “慕,慕大人,您怎么来了?”
  两鬓微白的慕晨沉身穿官袍,就带了两名随从,往这里一站就镇住了所有人。
  慕晨沉漫步前行,看着文沐:
  “你文大公子现在行市见长啊,连官衙的事都开始插手了?
  要不老夫把这身官袍脱下来给你穿?”
  “不,不敢。”
  文沐哆嗦了一下:
  “慕大人说笑了。”
  楚九殇和卫然直接埋着头不吭声,都不敢与慕晨沉对视。
  这几位公子哥在琅州城还真没什么怕的,独独怕慕晨沉,因为他严厉、刚正,谁都面子都不给。
  若是他们几个落在慕晨沉手里,连他们爹都捞不出来。
  紧跟着慕晨沉就瞪了马桐一眼:
  “让你的人退开,成何体统!”
  “是!”
  马桐大松了一口气啊,赶紧让衙役们散开。
  顾思年也很识相的让亲兵们退到后面,躬身道:
  “见过慕大人。”
  “顾总兵,此事闹得有些大了吧,传出去我琅州府的颜面往哪儿放?”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慕晨沉扫了一眼双方,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案就审,没必要舞刀弄枪的,首告何在?
  出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那名先前还哭丧着脸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
  “小,小的是首告……”
  这家伙罗里吧嗦的把事情的缘由又说了一遍,但语气明显低了许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
  慕晨沉淡淡的问道:
  “江掌柜,你有何话说?”
  身为当事人的江玉风总算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大人,我江门商行贩卖的所有货物都是上品,尤其是吃食,绝无半分劣质。
  在下愿用江门的声誉担保,那扇羊肉绝无问题!”
  “这么说江门是冤枉的了?”
  慕晨沉一招手:
  “那江掌柜敢不敢当场对峙,让百姓们都听个明白。”
  江玉风浑然不惧,迈前一步问道:
  “敢问这位兄弟,羊肉是在我江门的摊位上买的吗?”
  “确实是江门出售!”
  “那你是何时买的?”
  “额,昨天。”
  “具体点,什么时辰?”
  “约莫,约莫上午吧。”
  “巳时还是辰时?”
  “巳,巳时。”
  “花了多少银子?”
  “一两多吧。”
  “多多少?”
  “记,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了?”
  江玉风冷笑一声:
  “不是我以貌取人,看兄弟的穿着,挣点银子也不容易,难得花这么多银子孝敬父母,会记不得?”
  百姓们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若换成他们买这么些羊肉,怕是连每一个铜板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人已经有些慌了,这羊肉是杜家派人买了送给他的,他哪知道那么详细?
  被逼无奈的他只能瞎蒙了一个数字:
  “多两百文,对,一两多两百文!”
  “好!”
  江玉风的嘴角翘了起来,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说道:
  “诸位邻里街坊,这是江门商行的账本,摊位每天卖出去的货物种类、价格、时间都有明确记载。
  这位兄弟,我们现在要不看一看,能不能和你说的对上?”
  这家伙的脸色彻底变了,无比惊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大家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有鬼!
  慕晨沉冷声道:
  “你知道欺骗官府是何罪吗?
  若是对完账本,你所说不实,就该下大牢!”
  “扑通~”
  就一眼,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慕大人饶命啊,我爹娘身体不好,是,是自己晕厥的。
  小人,小人鬼迷了心窍,只是想讹江门一笔银子。”
  全场骂声四起,感情这是利欲熏心、栽赃陷害。
  文沐还有杜金那群人脸都黑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江玉风还有这等后手,做个生意用得着这么仔细吗?
  顾思年故作震惊的说道:
  “慕大人,随意攀咬他人命案,是不是能判个斩刑?”
  这家伙直接吓坏了,连滚带爬的揪住杜金的衣角:
  “杜掌柜,您救救我啊,您不是说保我无事的吗?”
  全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杜金,好家伙,原来是他在搞鬼。
  这下百姓们全都明白了:
  前几天杜氏商行与江门争夺军需供应失败一事已经传开了,两边弄得很不愉快。
  这次一定是杜氏商行气不过,故意来找麻烦。
  杜金吓得一哆嗦,一脚将人踢开:
  “刁民大胆,竟敢随意攀咬,慕大人,我杜氏和此事绝无半点关系。
  诽谤,我告你诽谤啊!”
  杜金脸都吓白了,这家伙胆子也太小了,直接把自己供出来了。
  文沐见势不妙赶紧朝马桐使眼色,马桐心领神会,抢先说话:
  “来人,把这个刁民抓下去!好好审!”
  衙役们一拥而上,直接给人架走了。
  马桐在慕晨沉耳边低声道:
  “大人,咳咳,此事闹得太大怕是有损官府颜面啊~”
  慕晨沉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朗声道:
  “诸位父老乡亲,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江门商行是冤枉的。
  以后大家可以放心的来江门买东西,散了吧,都散了吧!”
  老百姓们意犹未尽的散开了,只剩文沐这几个人脸色铁青的还站在原地。
  “怎么,文公子还有事?”
  顾思年挑眉一笑:
  “要不买点羊肉回去?”
  就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文沐气吐血。
  “哼!”
  文沐是一刻也站不住了:
  “我们走!”
  一群人呼啦啦的跟着文沐离开,十分狼狈。
  顾思年这才躬身道:
  “今天劳烦慕大人了,要不是您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拦住这些衙役。”
  别看顾思年一步未退,但若是衙役真把江玉风带走,难不成他们还拔刀杀人?
  “行了,没什么好谢的。”
  慕晨沉摆了摆手:
  “秉公执法、有怨就反是本官该做的,谢什么?”
  江玉风抱拳道:
  “有慕大人这样的好官,咱江门以后做生意就安心多了。”
  “你可别拍老夫马屁,本官不喜这一套。”
  慕晨沉笑道:
  “倒是你江门做生意真仔细啊,账本记得这么清楚。”
  江玉风挠了挠头,轻手将账本摊开:
  “记那么多不得累死?我诈他们呢~”
  厚厚的账本上,一个字也没。
  「做生意的小机灵鬼,江玉风~」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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