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军帅帐中一片死寂,张靖被俘的消息让全军上下士气低迷,罕见的败仗甚至惊动了尘柏亲临前线。 别看几年前张靖只是一个剑首关主将,毫不起眼,实则你反过来想,剑南道早有谋逆之心,张靖在剑首关相当于是扼守剑南道的门户。 何其重要的地方?只有绝对的心腹才会被放在这个位子上。 “你这个饭桶!下军令之前怎么就没过过脑子!” 尘柏罕见地发怒,指着尘屠南破口大骂: “左右虎贲卫区区三万兵马,你手下兵力多达十几万,没有后手他们怎么敢孤军深入,驰援黔城? 带了这么多年兵,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若不是你,张靖怎么会被俘虏!三万兵马怎么会被歼灭!” 缩头缩脑的尘屠南委屈巴巴: “儿子也不知道北凉军已经南下了,我以为尘风是孤注一掷,想要振奋军心。 儿臣见这是个歼灭凉军的大好机会,才……” “大好机会?你还有脸说这是大好机会!” “三万精锐被打散,主将被俘,这也叫机会?我看你就是胜仗打多了,觉得全天下你最厉害是不是? 骄兵必败! 你这个败家玩意!” “从尘风启程南下我就告诫过你,他自幼带兵,绝非庸碌之辈,让你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听了吗!” 尘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抄起一根拐杖砸向了尘屠南的脑袋,力道十足。 “王爷不可,还请息怒!” 张思堂面色抖变,拼死拦住了尘柏的胳膊: “世子殿下乃是一军主帅,岂可随意殴打?万万不可啊王爷!” “你让开!你儿子被凉军俘虏都是被他害的,我替你出出气,先打断他一条腿!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混账东西!” 尘柏脸上的怒火完全不是装出来的,气得胡须发抖。 “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没有常胜将军!” 张思堂死死抱住尘柏的胳膊,苦苦哀求: “凉军奸诈才有此败,谁也不知道北凉军调动精锐南下了,此战岂能全怪世子殿下?请王爷息怒!” 帐中几名亲信武将齐声求情: “请王爷息怒!” “唉~” 尘柏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愧疚的坐了下来: “是我对不住你啊~” 尘屠南苦着脸,恭恭敬敬地朝张思堂弯下了腰: “张老先生,是我的错,要打要罚您尽管来,屠南绝无半句怨言。” “世子殿下万万不可!”张思堂赶忙扶起了尘屠南: “你是帅,他是将,为主效命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们父子俩这条命本就是王爷给的。” 帐中的气氛依旧有些低沉,雪辞秋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朝廷的信,怎么回复?” 尘柏的手边放着一封尘风的亲笔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请张思堂去一趟凉军大营,他们会将张靖放回来。 “张老先生绝不能去!” 尘屠南怒声道: “官军奸诈无比,言而无信,您老就算去了他们也绝不会放张将军回来,这是自投罗网! 您老放心!待我整顿兵马奇袭凉军大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回来!” 张思堂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神情很是落寞。 “都出去吧。” 尘柏轻轻一挥手,众人鱼贯而出,帅帐中只留下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尘柏默默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去?” “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十分平静的一声嗯,却充满了坚决。 尘柏有些难受,轻声道: “可是,就算你去了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人,弄不好还把自己搭进去。 你考虑清楚啊~” “去,总有一线生机,不去,张靖必死无疑。” 张思堂坦然一笑: “王爷,老夫年纪也大了,以后帮不了你什么了,死就死了吧。 雪辞秋能力出众,可堪大用,有他在世子殿下身边,足矣。 就让老夫去吧~也算是不留遗憾。” 老人面带微笑,眼神中并无丝毫的畏惧。 “去吧。” 尘柏喃喃道: “放心,若是凉军不放人,我会亲手替你们父子俩报仇的。”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十几万凉军连营数十里,夜空中闪烁的火光蜿蜒不绝,犹如一道火龙盘旋在大地上。 尘风与顾思年还没睡,在帅帐中焦急地等待着,因为剑南军那边已经传信来了,张思堂愿意用自己换回张靖。 或许今夜平陵王一案的隐秘就要揭晓,两人如何能不紧张! 尘风在屋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是不是就望向帐外,过了很久小六子的声音终于从帐外传来: “殿下,人到了。” “快请进来!” “诺!” 厚重的布帘掀开,满头白发的老人缓步入内。 张思堂没有佝偻着身形,而是挺胸抬头、昂首阔步,拿出了自己最精神的一面。 老人站定,抱拳作揖: “这应该是老夫与秦王殿下第一次见面,倒是与顾王爷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当初京城一别,一晃都过去了三四年,物是人非啊。” “有礼了。” 两人同时还礼,尘风平静地说道: “张老先生敢孤身入营,这份胆魄本王着实佩服,能跟在剑南王身边的人果然不寻常。” “呵呵,殿下过奖了,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骨头罢了。” 张思堂反问道: “老夫已经赴约入营,按照一开始的约定,秦王殿下是不是应该放了老夫的儿子?” “放人自然可以。” 尘风转身坐下,轻声道: “只不过需要先问张老先生一些问题,还望您老如实相告。” 张思堂眉头一皱: “久闻殿下一身正气、心胸宽广、明辨是非,如今相见怎么给老夫一种言而无信的感觉呢? 此事若是传出去,殿下就不怕引来天下人的耻笑,说您骗一个糟老头子?” “激将法对我没用。” 尘风十分平静: “您老一大把年纪了,张靖却是军中悍将,就这么白白让他走了可不公平吧?我尘风可还没有笨到这般地步。 我问,你答,只要您老如实相告,本王会客客气气地送你们父子二人回营,往后战场上再分胜负。 但如果你有些许欺瞒,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父子去阴间团聚,骂名就骂名吧,我不在乎。 怎么选,您老决定。” 尘风隐隐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了,难得一见这么厚脸皮。 帐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张思堂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 “说吧,殿下想问什么?” 尘风竖起一根手指,冷声道: “本王想知道当年平陵王一案的背后隐情。”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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