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到东宫的这条路本没有多远,只需要转过三条街巷即可,但今天尘风走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坐车驾,双腿麻木地往前迈动,随行的护卫亲兵们压根不敢上前打扰,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各种各样的往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两人还是边军同袍时,顾思年就愿意舍命相救,拼死相搏,因为收复北凉这个志向两人成为至交; 后来雍州战事,两人深陷重围,为了救顾思年,尘风不惜主动暴露皇子身份; 再后来,顾思年力挺他走上夺嫡之路…… 这么多年来,两人情同手足,比亲兄弟还要亲。 直到今天,他竟然发现顾思年与他有血脉亲情! …… 等尘风跨进东宫府门、步入大殿的时候才发现屋中早已站满了人: 礼部尚书宋慎如、户部尚书沈儒、刑部尚书蔡象枢、工部尚书周洪漠、吏部侍郎顾书砚、左右虎贲卫主将沈岱、凌超,还有第五南山、尘屠南、雪辞秋。 六部与军方皆有重臣到场,放在平日里一定有人会说太子结党、图谋不轨,但这些人真的不是约好的,而是朝会一结束就自发来到了太子府。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沈儒他们很好奇尘屠南、雪辞秋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 其实从南疆战事结束之后他们就隐隐察觉到尘风与尘屠南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但尘风不说,他们也不会去问。 这种古怪的气氛让第五南山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都是自己人。” 众人了然~ 屋中悄然无声,所有人都用一种急切、焦虑的眼神盯着尘风。 只见当朝太子低着头,木然地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茫然还带着些呆滞: “为什么,为什么年哥会是平陵王的儿子,为什么?” 第五南山无奈地说到: “此事太过重大,王爷原本想着局势大定之后再告诉殿下,没想到……” 在场的就只有第五南山知道顾思年的真正身份,他很清楚顾思年没有告诉尘风此事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怕他太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皇叔,皇叔还有血脉在世。” 尘风的眼眸中有泪花闪烁: “这也是一种幸事吧。” “殿下,此事该赶紧拿个主意了。” 沈儒沉声道: “以陛下对平陵王一案的态度,顾王爷入狱之后必定是九死一生。 平陵王一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咱们暂且不论,可北凉王这么多年来戍守边关、忠心耿耿,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血路。 更是为大凉朝收复失地、一雪前耻,有开疆拓土之功! 这样的人若是以谋逆之罪被处死,天下百姓必会心寒!微臣实在想不到到时候朝廷用什么办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就算不论私情,也该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顾王爷若是身死,二十万北凉军会怎么想?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北凉武将会怎么想? 他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朝廷却在背后捅刀子? 杀了一个北凉王还会不会杀其他将军? 到时候万一北境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亡国之象啊!” 尘风回朝之后并没有将平陵王一案的真相告诉他们,几位尚书大人只是凭着本心觉得此案有冤情。 “沈大人说得对,顾王爷决不能出事!” 蔡象枢板着脸说道: “恐北境生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事关江山社稷的稳定! 顾王爷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厚、有沙场换命的友谊,此事满朝皆知。 齐王弹劾北凉王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此事牵连太子殿下! 当初殿下之所以去北境投军,就是因为平陵王一案与陛下生出嫌隙,现在旧案重提,陛下会不会因为此事对殿下心生不满、忌惮? 今天一下朝就有不少大臣去了齐王府,都是以前齐王麾下的死忠,他们隐隐有死灰复燃的苗头。 以齐王的性子,只要陛下以谋逆之罪处决顾王爷,那下一步他就是借此事弹劾太子殿下! 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位只能由太子殿下继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蔡大人,慎言。” 宋慎如瞪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怎么帮助顾王爷脱困,不要与皇位扯上关系!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会害了太子殿下!” 蔡象枢急得直叨叨: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顾王爷与太子殿下同气连枝,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众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嘟囔了半天,还是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 “哎啊,你们真的是太啰嗦了!” 一直旁观不语的尘屠南终于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我就烦你们这些人文绉绉的样子,人都已经关进天牢了,用不了多久就是抄家、杀头,都什么时候了还犹豫不决? 要我说直接带兵围住皇城,逼皇帝交出顾王爷!若实在不行,咱们直接拥立太子殿下登基! 沈将军与凌将军的左右虎贲卫就驻扎在京郊,再加上凤字营、白羽营,五万精髓。 足够了!” 众人脸色一黑,尘屠南是真敢说啊,刚刚投降,这又要造反? 出人意料的是几位尚书大人虽然心惊,但没有出言反对,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盘算一下之后发现好像就只剩这么一条路有可能救出人来。 “绝对不能起兵造反!” 第五南山冷声道: “陛下不是傻子,心思深重。 既然抓了顾王爷就不会不防着城外的凤字营与白羽营,说不定现在神策卫与天策卫已经在监视北凉军卒了。 稍有异动便是一场大战! 谁赢谁输暂且不论,在京城重地展开大战、生灵涂炭,真的是王爷愿意看到的吗? 还有一个齐王在旁边虎视眈眈,说不定他就在等着太子殿下起兵造反,然后一击致我们于死地!” “没错。” 顾书砚也附和道: “太子殿下日后是要登基称帝的,起兵造反名不正言不顺。 万万不可!” “南山和书砚说得对。” 尘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愁容已经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一抹坚定的神情: “为今之计,只有为平陵王一案平反! 只要平陵王沉冤的雪,那谋逆之罪就无从谈起,更没有逆贼之子这个说法。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为平陵王一案平反?” 在场的尚书大人们心头一颤,目光瞬间变得炙热。 因为尘风坚定的语气就是在告诉他们,平陵王一案确有冤情,而且尘风手里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 “殿,殿下。” 宋慎如的嗓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您,您是不是已经查出什么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当中主位,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尘风环视全场一圈,最后长吸一口气,沉声道: “今日我要将数十年前的那场冤案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们听! 还皇叔清白!”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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