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庭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说道: “先生继续说。” “平陵王被害致死,你们就开始为日后的造反做准备,在边军中大肆安插人手,掌握兵权,典型的就是姬伯元、颜黎、莫承桑。算算时间,三人刚好是从平陵王案发后才在边军中崭露头角。 所有人都觉得以司马家为首的文官集团在打压武将,实际上你们比任何人都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只不过所谓的兵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接着你们就开始分三步走: 第一步与太子联手,掺和党争,目的是借太子之手打压新晋崛起的北凉王顾思年,同时针对陛下与齐王,将朝堂这滩水越搅越浑。 可惜打压失败,太子的种种恶行被公之于众,你们只好顺手推舟,坐视太子倒台,失去储君之位。等他造反时你们又冷眼旁观,看着他一步步摔落深渊。 第二步将矛头对准剑南王。 因为你们很清楚,剑南王与平陵王交情深厚,更不相信平陵王会谋反,他一定会在某一天找你们算账。有遍布天下的血柳,你们早就知道剑南王在暗中准备谋反,但你们并没有声张,而是等着他谋反。 等剑南王起兵造反,你们就帮着陛下平叛,出钱出力不遗余力,你们不是忠心耿耿为国效力,只是想借朝廷的手除去剑南军这个心腹大患。 剑南王坐镇剑南道二十年,手中精兵强将数不胜数,又在江南之地,如果司马家日后起事,剑南军很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们一刀,这是你们不愿意见到的。 第三步毒害先帝、鼓动齐王谋逆。 先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满朝文武皆知先帝时日无多,而六部尚书皆心向太子,你们很清楚陛下一旦登基就会彻底掌握朝政大权,将司马家排挤出权力中心。 这个时候不造反,以后就来不及了,所以你找到了齐王尘洛熙。 齐王若是造反成功,那陛下自然会殒命皇城,事成之后你们再把窜通燕贼的罪名推给齐王,天下百姓不可能接受一个通敌叛国的皇帝。 这时候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司马家才会出手,杀了尘洛熙,接手皇城。 皇族一众接班人死得干干净净,你们文有江南官吏、武有姬伯元、颜黎、莫承桑,建立新朝只不过是顺手推舟的事。 这三步难道不是环环相扣,布局缜密吗?” 一语言罢,司马庭风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 “不愧是终南第五啊,竟然能看透我们的每一步部署。” “原来所有人都小觑了司马家。” 尘风恶狠狠地瞪着他: “从一开始想要谋反的就是你们,剑南王也好,尘洛熙尘洛昭也罢,统统成了你们的棋子!你们的手段真狠啊,所有人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尘风只觉得后背发凉,满心震惊,司马家的布局竟然如此周密,一边积攒实力一边排除异己,虽然朝中一直有变故,但他们依旧能一个接一个的清楚自己的敌人。 殿中寂静无声,此时此刻司马玄凝就站在后殿,听着哥哥的每一句话,她终于明白家族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其实她有一丝庆幸,若是自己早就知道这些事,恐怕一辈子都会生活在阴谋当中。 “可惜啊,如此周密的布局最终还是失败了。” 司马庭风惨然一笑,目光怅然: “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变故超出了我们的掌控,也是我们失败的原因。” “你说的是北凉王吧?” 尘风讥讽道:“司马家筹谋再深,也总有人能对付你们!” 司马庭风低头不语。 尘风说得没错,那个变数就是顾思年,或者说顾思年麾下的北凉军。若不是顾思年出现,尘风根本就不可能走上夺嫡之路,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北境战场上,争夺皇位的只有尘洛熙与尘洛昭。m.biqubao.com 在司马庭风看来,那两个家伙是彻头彻尾的蠢货,收拾起来很轻松。 “可惜,可惜啊~” 司马庭风怅然一声: “人算不如天算啊~” “结党营私也好,图谋造反也罢,再怎么说也是大凉朝国内的事,可你们竟敢放开边防让燕军入境!” 尘风冷喝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几十万燕军攻入中原,天下百姓会遭受何等的苦难,大凉六镇十四道都将毁于战火,千万子民都会成为燕贼的奴隶。 你们还有没有半点良知!” “呵呵,良知?良知有什么用?” 司马庭风自嘲一笑: “良知能助我登上皇位吗?平陵王有良知、讲大义,一心挂念天下苍生,有用吗?不还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悲惨结局。 何其可笑!” 司马庭风一席话竟然把尘风与第五南山给噎住了。 “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是皇族,凭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尘家的奴才,凭什么!” 司马庭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现在陛下问我,燕军入境,天下苍生怎么办,这不是你这个皇帝该考虑的事吗?犯不着来问我!” “疯子,你这个疯子!” 尘风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得亏他现在手里没刀,不然他肯定一刀砍死这个混蛋。 “赢了我司马庭风又如何?哈哈哈!” 司马庭风逐渐陷入癫狂,仰天大笑: “燕军将至,单靠京城的守军绝对挡不住北燕的铁骑,圣凉城终究会毁在一片战火之中。还有那个顾思年,北凉道腹背受敌,肯定会被北燕的马蹄踏成肉泥。 到时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咱们就一起上路,我司马庭风也不算孤单! 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内,司马庭风的眼中满是疯狂。 “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第五南山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同情与悲悯: “司马家是陛下倚重的重臣,不管是你爷爷还是你父亲都身居要职,权倾天下,你是司马家的长孙,自幼聪慧过人,若是一步步脚踏实地,为国效力,必将位极人臣。以你的才华辅佐陛下治理国家,定会是一代名臣,名垂千古。 为什么要选择如今这条路?” 这不仅是第五南山的疑问,也是司马玄凝的疑问。本就是权倾朝野了,为什么还要走出最后一步? 司马庭风突然冷静了下来,反问一句: “陛下应该早就为我准备好毒酒了吧,把酒给我,我回答这个问题。” 尘风一愣,司马玄凝心头一紧,一股哀伤莫名地涌上心头。 皇帝踌躇片刻之后最终挥了挥手,侯在一旁的小六子果然端上来一杯酒,酒器精美别致,甚至还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看起来精美,却带有剧毒。 司马庭风端起酒杯端详了许久,喃喃道: “这也算是一种体面的死法了吧~” 他知道,兵败被俘,唯有死路一条,他早就准备好了。 司马庭风环视四周,惨然一笑:“我若是猜得没错,玄凝应该正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我妹妹这个人啊,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现在当哥哥的要走了,希望她日后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殿后的司马玄凝掩面而泣,她从司马庭风的语气中听出了必死的决心。 司马庭风这才看向尘风与第五南山: “陛下与第五先生都熟读史书,学富五车,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浩浩书海,何止千万字,漫漫长河,朝代数以百计。 如此多的史书,能不能用一句话概括?” 尘风与第五南山同时错愕,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史书数不胜数,哪能用一句话概括。 司马庭风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伸出四个手指: “依我看,四个字足矣!” “四个字?” 第五南山眉头微皱:“愿闻其详。” 司马庭风负手而立,临死之前竟然生出一股豪情,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回荡全场: “争当皇帝!”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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