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点头,舒了口气,他一直担心着弟弟妹妹,还有老爸,可一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捷径。这回,终于找到一条路,又得到吴非支持,最近难得得到吴非支持,先试试再说,希望能解决问题。否则,他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他觉得,对于这个家,他有很陌生的感觉。写出来,形成文字,即使明玉明成不看,对他自己而言,也可以厘清思路,知道后面该怎么做。
这个周末,送走吴非了,他正好回去一趟,跟爸爸一起到明玉的车库整理岀家中的所有文字图片记录,以供回忆。
明玉睡了吃,吃了睡,自以为睡得天昏地暗,极其腐败,可是心中阶级斗争的一根绳一直牵着,几乎是稍微有点清醒,就伸手看都不用看就把手机开了。结果,立刻接到明哲的一个电话。但才没说上三句话,床头座机不屈不挠地响起。知道她这儿电话的人没几个,她只有挂了与明哲的电话,将座机接起。
没想到里面居然传来的是蒙总的声音。“小苏,在睡觉?很不好?为什么不在医院呆着?”
“还行,医院不舒服。蒙总回来了?”明玉顿时一激灵脑袋全醒了,忙坐起身来。“明天……要我上班吗?”
“我能不回来吗?我本来想多拖几天谈个好价,现在大本营给我乱成这样子,我能安心吗?明天白天你不用来,我处理几个人。晚上我找你谈话,你把晚上时间空出来等我电话。”
“行,但别太晚,最近精神不济,真话。”
“我那儿有支野山参。明天拿来给你。”
“不用,我又不是要吊性命的老太爷。谢谢蒙总,我这两天好吃好睡养好了就行。”
蒙总忽然问了一句:“你家里不是一个人吗?谁伺候你?”
看来绯闻还没传到蒙总的耳朵里,明玉看看紧闭的卧室门,笑道:“自生自灭啦。”
蒙总不是个八卦的人,听明玉这么说便信了,道:“你多吃多睡。回头我让柳青也回家睡觉去。不行,柳青这人放回家只有更累,不能放。”
明玉听了只会笑,却不得不承认蒙总说的是事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柳青闲下来就会玩花样。放下电话后下去,见石天冬不在。到处找一圈还是没人,明玉心中有些失望,也是,她自己睡觉,怎么能要求别人无所事事等着她醒来?何况石天冬是个脚底装弹簧的大活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给石天冬打电话,石天冬一接起就大声道:“你醒了?我立刻过来。”
明玉别扭地说了句:“你忙的话,别过来了。”
石天冬笑道:“我来看一下我妈,我这就过去你那儿。”
明玉想了想,道:“带几瓶啤酒来。”
石天冬答应,想到明玉晚上可能要与他煮酒论英雄了。两人至今几乎还是陌生,明玉尤其不知道他的底细,他准备今天都跟她好好说说。
石天冬很快回来,从被他塞满的冰箱里取出材料,做了几个下酒小菜,让明玉缩着手傍边站着,他一个人动手将桌子椅子搬到门外,面朝大海,喝酒吃肉。这才由得明玉动手放碗筷,因为很明显地,又一觉睡下来,明玉的气色又恢复不少,可见她平时又瘦又白都是累的。但他看得出明玉审美不佳,只是怎么紧凑怎么放,她要的是空间,而不是美感。但石天冬也无所谓,家常吃饭,又不是摆什么国宴。他还是回头再去洗一把手,免得明玉嫌他腌臜。
石天冬坐下就给明玉倒酒,一边还说“你少喝一点,喝个意思就行”。明玉感觉自己现在状态还行,就伸出一个指头将瓶口下按,非让石天冬给自己倒了满杯,嘴里不由问了句:“你回父母家都不吃饭了再来?”
石天冬笑道:“是母亲家,不是父母家。我爸妈以前是养蜂的,我一到暑假寒假就跟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走,从小去过不少地方。听说我刚生下来时候白白胖胖一个人,后来养蜂晒黒后就没恢复过来。那时真好玩,爸妈放蜂,我骑车到处玩。爸妈很恩爱,我是他们心头的宝贝,那段时间是我最好的时光。”
“但是?”明玉听出有什么不对。
石天冬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才说了下去。“那时候爸爸最喜欢在旷野里唱一首歌,《爸爸的草鞋》,你听过没有?”
明玉摇头,笑道:“我是个很贫乏的人,小时候读书,大了打工,一头钻在钱眼子里。”
石天冬笑道:“你是我妈心目中认为的最踏实的人。她总说我心太野。可惜我唱歌跟敲破锣似的,否则我唱给你听。那首歌第一句是‘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咛载满舱,满怀少年十七的梦想,充满希望的启航启航’,我爸正好是十七岁就出门放蜂。后来回家娶妻,就像歌词里面说的,‘多了妈妈来操桨’。爸爸每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妈妈在一边就笑得跟蜜一样甜。后来爸爸干脆将第一句改了,改成‘爸爸是船,妈妈是帆’。但这首歌唱到我上高中,爸爸在一起车祸中去世了。养蜂人一直在路上,死在路上却不是养蜂人心中的归宿。然后,妈妈带着蜂箱回来,不再养蜂。”
“我家死的是妈,今年年初才……年初去世的。”明玉说到后面才想到语气甚是不恭,忙改了。
石天冬喝了一大口,有点苦笑着道:“我妈回来不到一年,改嫁了。我很想不明白,自暴自弃了。结果大学没考好,吃老本考了个水产学院。我想我妈改嫁无可厚非,可是才一年不到,半年多一点,她那么快就能在心里接受另一个人?我后来一直不肯回家,不愿面对那个后爸,自己打工找生活。直到前两年,才想开了。妈是我的妈,她也是独立的人,她有权找最好的生活。她再婚不影响我是她儿子。大学毕业后两年,那年春天我去看她,她哭啊。我伤她了,我那时候小,太极端。不过我现在还是不适应有后爸的家,但只要有时间常会回去看看妈。今天没吃饭,留着肚子来你这儿吃。呵呵。”想起妈埋怨他这是找了媳妇忘了娘,但话这可不能说出来。
明玉听了问:“你妈不给你大学生活费?”
“给,但我拒绝了,我那时要争口气。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特别冲,再加上一帮父亲家的亲戚挑拨,搞得我妈那时候日子过得挺艰难的,都是我干的坏事。你大学好像也是打过工吧。”
明玉佯笑道:“这是我跟你唯一的共同点,我大学开始生活自理,家里不再提供支援。不过,十八了,成年了,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石天冬看看明玉,心中不舍,心说中午他煮沙鳗的时候被明玉取笑刀工不行,说不应该剖开肚子,只要在肛门拉一刀,剔了鳗腮,拿一根筷子捅进去一卷就能把内脏清理干净,杀完那沙鳗还是活的。这手法太专业了,连他都不是很能做得好,可见她以前的勤工俭学都做了些什么。他由衷地道:“那时我如果认识你,我一定分钱给你用,女孩子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太难了。”
明玉一笑,道:“有什么难的,刚开始没门道乱钻,洗碗洗菜都做,后来就做有点技术性的活儿了,赚的钱除去生活费,还存下不少。到最后一个学期,勤工俭学纯粹是为打发时间,不是为了生活。没什么不好,提前进入社会。后来工作后,我做什么都比同期毕业的人上手快。你肯定也有同感。”
石天冬笑道:“我一开始就做技术性的打工,帮人家养鱼治鱼病,还促进学校和渔民联手引进新品种,我赚得不少,但花得也不少,都旅游了。出来后承包了一处鱼塘,海边的,非常熟练地养蟹养虾,一个人对付八只塘,靠三条大狼狗帮我赶小偷赶海鸟。哪天我带你去看看,那三条狗现在还认识我。”
“我记得在网上认识你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是做近海运输的,原来不是啊。那后来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改行?”
“三年天天做同样的事,人给死死捆在鱼塘跟关监狱一样,我早给捆烦了。后来把鱼塘转手,就换你说的近海运输。然后又被朋友们一怂恿,开了家汤煲店。最没意思的就是汤煲店,都是些小眉小眼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因此认识你,我会把这桩生意看作失败。幸好店子有人要,赶紧赚一笔转手。所以我妈说我这性格定不下来,是以前养蜂到处流浪给养坏的。看你一直在一家公司做,我真是服了你。”
明玉笑道:“我还以为你去香港学做西点,是为以后回来开一家中西合璧的饭店呢,看来你应该不会再做饭店这种小眉小眼生意了吧。”
“可不,我去香港纯粹是因为眼下经济上没压力,自己又贪吃,不是说香港是美食天堂吗?我到那儿又吃又学,本来打算花半年时间,吃遍香港,游遍香港澳门。现在只想快点学好了回来,原计划得做一下浓缩。”
“就这样?”明玉奇怪了,将眼睛从黑沉沉的大海中一盏时亮时灭的灯转向石天冬。他这是谦虚,还是真的没有目标?前面说毕业后就出来做海水养殖,三年后就嫌被捆死而改行,船运够五湖四海了吧?结果被朋友一起哄却又转行汤煲店,汤煲店运作一段时间,大约又是被捆死了,服务性行业没有假期,跟海水养殖的捆人没什么两样,于是出手汤煲店去香港学做西点,工作改变非常随性,照目前来看,他好像还没有香港回来后的目标。照他妈说,他性格还没定下来,但是,他不小了吧?这么大了做人还没计划没目标,这让明玉非常不以为然。她自己做事一向事前充分调查研究,然后统筹规划,确定一月、一季、一年、三年、五年的计划,做事情时候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来没有浅尝则止半途而废的可能。石天冬的被人一起哄就开个捆住手脚的汤煲店,手头稍微宽裕就去香港玩,换作明玉就绝对做不到,明玉心想,这样的人如果放入江南公司,她倒是比较头大,有能力但没长性,用还是不用,一般,这种人他是不会考虑重用的。明玉的眼睛只盯着石天冬的脚踩西瓜皮了,都没去想,石天冬为什么要浓缩学习时间,只是觉得他怎么又随意改变计划了。
石天冬被明玉的三个字问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明玉是什么意思,再想了想,忙解释道:“是啊,我现在想着早点学好回家,旅游观光的时间就压缩一下吧,我早点回来,你不会不欢迎我吧?以后常请你吃饭。”
“挺好。”明玉终于了解了石天冬缩短香港学习时间的意图,但心想,他想早点回来追求她?目的是想进入婚姻的围城吧?但万一若干日子后出现被围城捆死的感觉了呢?离婚?找石天冬毕业以来有点对他自己的生活不负责任的经历,他做得出来吧。所以明玉根本没有配合的兴趣,所以没有响应的热情。这样的人,远远做个朋友还行,配合他的追求进入围城,那就免了。她想的是长治久安。
石天冬满腔热情的试探被明玉的冷淡打了回头。明玉也不给石天冬继续抒情的机会,抓紧转移话题。“你看这儿一整片是我看着开发起来的。我们公司刚开业时候,一穷二白,我们没家庭的住的都是简易平房,屋顶是竹篾片上加瓦片,梅雨季节的时候地上会发白花,下雪时候雪花会从瓦片缝里飞进来,就是现在四层楼那地儿。不过那时候我们蒙总跟我们住一起同甘共苦,谁都不觉得苦,大家都是凭着一股血性做事。但蒙总是个有魄力的,等公司正常运转起来,先造了下面那一片四层楼宿舍区,房子阔大,设计前卫,风景很好,装修也是公司提供,总体比其他同类公司能提供的待遇要好得多,把我们这些小年青的生活待遇极大改善了,我们更是都铁了心为众诚服务,血性之后需要有后续支持啊。”
石天冬喝口啤酒,道:“早听说你们集团待遇很好,听说全体员工每年包机旅游一次,我一个朋友是众诚集团好像那个分厂的,他说你们老板信奉有钱大家赚,所以大家都服他。”
明玉见石天冬没理解她话中的真正意思,却也没想循循善诱要石天冬清楚,血性是血性,一个人凭血性做事不能长久,只若无其事就把话继续了下去,但不再指望石天冬明白什么。“是,我们都服蒙总,尤其是他一手带大的人,再滑头的也服。”柳青是个多滑头的人,可是为了老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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