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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内乱象陡起,樊香实眼花缭乱,方寸直抽。

    她不敢眨眼,十指不禁握成拳头,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公子和小姐。小姐终于被公子扯进怀中抱开,离那个坏蛋远远的,小姐没事了,不会有事的,公子把小姐救到手了,不是吗?所以危局已除,她关心的人皆安然无事,所以……啊!

    她瞥到一抹锐利银辉,张声要提点,已来不及了,那道银辉就这么无声无息、沉默却狠利地刺入公子左部腰侧!

    樊香实吓傻了!

    不只她吓傻,底下的殷菱歌亦懵了,三魂少掉七魄似的,殷菱歌纤细身子颤抖着,恍恍惚惚退出陆芳远的怀抱。

    “这把小巧银匕最适合姑娘家把玩,是我送给菱歌的,你带在身边也有七、八年了吧?”陆芳远低眉瞟了眼刺进腰侧的利器,再次抬头时,神态不见痛楚,眼底森渺渺、黑幽幽,唇角轻翘。“我从未见你使过,师妹第一次用它,却拿我试刀了……”

    “师哥,我……我不是……”殷菱歌摇头再摇头,颤唇,眸底渐湿。

    这一边,眼睁睁看着小姐出手伤人的樊香实浑身颤栗,像在寒冷冬日又被丢进结着冰霜的水里一般,抖得她完全没办法克制。

    公子带伤了……小姐刺伤公子……是小姐下的手,既狠又快……

    怎会这样?究竟哪是出错?!

    小姐为何这么做?难道就为……就为了那个“五毒教”什么堂主的男人吗?小姐这个样子,是要公子怎么办?

    她思绪纠成一团,没法儿想,但是当眼角余光瞟见那个“五毒教”大坏蛋突然背蹭着岩壁立起,似要趁公子受伤,抢这极短一瞬出招时,她想也未想,“唰”地一声拔出背后长剑——

    “公子小心!”

    一跃而下,她扬声疾呼,那人果然抢步靠近,但锁定的目标却是殷菱歌。

    她不管不顾,提剑上前,唰唰唰连下狠招,顿时间银光乱窜,如游龙腾云,反正是打了再说,不管是公子还是小姐,都不能被他抢去!

    这蛮气横生的打法硬把封无涯逼回角落,还逼得他牵动了肺经,咳得更严重。

    眸中含泪,樊香实恨恨地眨掉。

    胸口痛极,觉得都是眼前这个混帐闹出来的,这人不但害了小姐,现下又想来害公子,甚至唆使小姐动手,她樊香实绝对跟他势不两立,反正……她小人物一枚,可不是比武过招都得讲求公平正义的江湖侠士,趁人病,要人命,她做得来!公子适才被小姐拦住了没出手,那就由她来接管,拚了她一条小命,都要拚到他的项上人头!

    咄!

    她长剑突然被对方一招空手入白刃缴下,剑离手,飞插刺入高处的岩壁内。

    没了兵器,她还有双拳两腿,银牙一咬,她猱身而上。

    砰!

    功力毕竟太浅,肚腹狠狠挨上一腿,她被踹倒在地,但似乎感觉不到rou体上的痛楚,她倏地翻身跃起,大喝一声提气再攻。

    中!

    终于,她打中他的伤处,让他伤上加伤,只是伤人一万,自损八千,她也卖了个空隙给对方,肚子又挨上一脚。

    一脚算什么?她还能挨,还可以挨,她要揍扁他,替公子出气!

    “阿实,住手!”

    打红了双眼,她根本没听到陆芳远制止之声,一心只想让坏人年吃点苦头,虽说让对方吃苦,头自己八成得陪着吃更多苦头,但她不怕,她樊香实顶多是块小小石头,对方可是“五毒教”堂主,玉石俱焚再好不过,拿她这块石头撞他那块玉,痛快!哈哈,划算啊!赢的只会是她!

    她腰侧又被踢中一腿,随即胸央透风,她举臂欲挡,对方掌心已当胸拍至。

    她提气于胸等着挨痛,但等待的痛没有落下,她被用力扯开。

    “阿实,听话,别打了。”

    她耳中隆隆,奋力眨掉泪雾的眼望见公子代她挡招,两下轻易便化解那人掌风,还把对方逼退一大步。

    然后,她又眼睁睁看着那名“五毒教”堂主扑近小姐。

    “小姐啊——”她扯声叫唤,夹着哭音。

    可是……小姐竟半点也不挣扎,还主动朝那人迎身过去!

    他们拉住彼此的手,眼中映着对方的脸容。

    樊香实看着小姐跟随那人而去,男人侠抱小姐瞬间跃上三丈高的洞口,那是她方才出现的地方,阴错阳爱恰巧为他们指了一条逃出之道。

    她大惊失色,忙要冲出洞口请和叔快快受人往另一端的出口拦截。

    “阿实……”她被揪住袖子,一回眸,公子疲惫俊庞对她扬笑,明知不可能,却又觉那清俊轮廓淡得几要消失。“算了,让他们去吧……”

    该怎么算?

    怎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她想问,但张口又闭嘴,两片唇摩挲再摩挲,什么话都挤不出。

    那抹笑尚未逝去,陆芳远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宽背靠着岩壁,像已站立不住。

    这一惊吓,樊香实蓦然回神,连忙上前扶住他。

    但他身躯精实、四肢修长,对她而言,受了伤的他既高大又沉重,她一时间没能撑稳,只好扶住他,让他蹭着岩壁缓缓坐下。

    “公子——公子——”她伤心唤着,见他腰侧还插着小姐的贴身银匕,鲜血将青衫染开一大片,她又惊又怕,泪水蓄在眼眶里,很拚命地不想让它们流下。

    “阿实,别走……”他面色惨白,唇色也褪淡了,显得眼珠子黑黝黝。

    “我不走,没有要走……阿实留下来陪公子,不会走!”她急促保证。劝说着,她边利落撕掉自个儿的衫摆和两袖,把春服布料撕成长条状,然后避开银匕插入之处,将他腰际结结实实缠了三圈。

    不敢随意将匕首拔起,但至少能先想办法止住他的血。

    缠妥他的腰际之后,她抬起手背抹掉眼泪。

    拭泪的举惜带着孩子气,她没察觉,待擦去模糊目力的泪水后,发现公子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她。

    “阿实……”

    “嗯?”

    “阿实……”

    “是。”

    她等着,见他神态沉静的显样,一颗心悬得老高,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哪知,她慌急外显的模样竟惹他发笑了。

    公子一笑如春风佛面,弯弯的眉,弯弯的眼,隐在嘴角的浅浅梨涡都跑出来示人,让她一下子怔了神。

    “阿实,就数你最老实,傻成这样,倒让我始料未及……”陆芳远轻笑,在她急切的注视下,手起手落替自己封住要穴,再迅速拔掉银匕。

    樊香实听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一门心思都在他腰侧伤上。

    当匕首拔出时,她离得近些,几滴鲜血避无可避地溅上她的脸。

    她毫不在乎,只是紧紧张张地又撕裂自个儿已然不成样的衫摆,撕出长长一条,替他在伤上又扎实地围一圈。

    她双手还环在他腰上,眉睫一扬,眸底潮热,见他亦定定瞅着她,不知怎地,心中涌冒更多酸楚,仿佛他为小姐所受的情伤全都往她胸中流淌,让她也尝到那苦涩的情味……

    他这着她淡笑,气息略微粗浓。“阿实,我有些明白了。”

    “公子明白什么了?”是她吸吸鼻子,眸光把不离他面庞。

    “我明白……恶人就是恶人,人性本恶,即便伪装得再像、再好,还是恶,绝对成不了真正的好人……”他目底似染嘲讽。“阿实,老实告诉你,你家公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知道他底细的全逃了。阿实……你为何不逃?”

    “公子是恶人,那阿实也当恶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公子想怎么做都行,但无论如何得拉阿实一把,公子要干坏事记得知会阿实一声,别把我落下。”

    他眼神深邃难以探究,注视她良久,最后双肩微耸,淡淡笑开。“你这傻蛋……”

    “公子也傻,阿实陪公子一块儿傻,有人作伴连就不怕孤单。公子……公子不要太伤心……”劝慰着,倒是她眼眶通红,伤心模样轻易可见。

    “傻蛋……”他又轻骂了声,话中藏有太多东西。

    只有他才懂的东西。

    *

    第5章(2)

    他独自入洞。

    在那洞内,光线从高到的几道岩缝绪与岩孔射入,整座洞窟篇被分割出明暗块落,光明处,有浮尘游荡,幽暗处,是师妹将身上带伤的男子护于身后的景象。

    师妹双眸闪亮,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识过那种光芒,像似情感风起云涌,有谁揭去封印,让她在短短几日中亦见识了什么。

    她是菱歌,却不再是他养在羽翼下的那个女子。

    她对他说:“师哥,放了我吧,我想离开北冥,别再拘着,我我的命,我自个儿负责。”

    经过这几日折腾,她那张丽颜尽管憔悴了些,但眸光却更加清澈明亮。

    “我知道你的,师哥……放开我其实要比放开樊香实容易些。按爹当年记下的疗法,我殷家血脉若要终止短寿之命,就必须用上樊香实,这些年你遵照爹所说的去做,如今也只差那最珍贵的药引,一旦养成……一旦被你养成……”

    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望他,幽幽叹息。

    “可是师哥啊,我在你眼里其实也不过是个责任罢了呀……我爹将我和『松涛居』托给你,你一直待我好,一直让『松涛居』稳立江湖不败之地,你一直很尽责,尽责到都快走火入魔。……你把延续我的性命当成一道难解的诡题,你深陷其算中,玩得不亦乐乎,玩得酣畅淋漓,却忘记我也有自个儿的想法,忘记樊香实有多么无辜……师哥,我见过阿实和你在一块儿的模样,她望着你时,眼睛总是水亮亮,那姑娘喜爱你、尊崇你,感情如此直接,你能背弃她吗?”

    他能。

    只是时机未到。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他救她、养她,不就是为了得到由衷渴望之物?

    突然间,所有笼罩心头的迷云全都散去,他原先排斥去深思的,如今无须多想,因答案皆已浮现眼前。

    他并非未火入魔,而是他原本就是个恶人。

    所有的事皆出于恶——

    他拘着殷菱歌,是因为对殷氏血脉一向短寿之事上了心,听师父提过,殷家血脉不管男女至多仅能活到而立之年,而怀过身孕的殷家女子则更短寿,至于师父则是因长年将养,又有北冥温泉群辅以行气,才有办法多活十年……若能终止这短寿之命,不知会有多好玩,所以他想玩。师父在世借时,不及寻到的千年“血鹿胎”,他已得手,师父今生不及办成的事,他能办到。

    他的执念不在殷菱歌,而在殷氏短寿的血脉上。

    但意外发生时,他弃殷菱歌、救樊香实,却又说明了阿实在他心中价值已高过菱歌。价值啊……她们在他心里皆是有价的,既要有所取舍,自是两害取其轻。

    当时状况迫使他作出决定,菱歌落进“五毒教”门人手中,他惋惜忧心,却觉对方费事侠走她,必不会轻易将她杀害,只要能留着一条命,重回他手里,即便菱歌受了辱、吃足苦头,也还能为他所用。

    以往未曾想透,总道自己对师妹有情,原来最最无情的是他。

    他自私冷酷,现下终有些自知之明。

    人本是要循着自性而走,往后他会活得更坦然,恶就恶,伪善就伪到底,不会再刻意藏匿那份阴暗心思,若恶念兴起,他亦无迷惑。

    *

    “阿实,你跑哪儿去?都什么时候还乱跑?咦……眼眶红红、鼻头红红……你跑去躲起来哭啊?!”

    “我……臭小伍!你、你!”鼻音略重,最后豁出去道:“哭不行啊?就哭就哭!还有不让人哭的理吗?我瞧你也快哭了!”

    “哼,我男子汉大丈夫,才不哭!哪,拿去,这是给公子准备的金创药粉,刚刚才精磨好的。”

    “阿实,还有这一叠干净的药布,都是帮公子准备的。”另一道较为稚气的男童嗓音跟着响起。“还有这碗药膳,灶房大娘说很补的,可以给公子补补血气。”

    “小柒,我、我可腾不出手拿了……喂,怎么全塞给我?”窸窸窣窣一阵,好似很勉强才把东西全捧住。

    “你是公子的『贴身小厮』,当然你进去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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