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屋里冷冷清清的,唐宛儿进门先上床躺了。夏捷说:宛儿你现在感觉好些吗?唐宛儿说:好得多了,多谢了夏姐。夏捷说:你今日给我收了魂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真是不活了!唐宛儿说:那咱姐妹儿就去做风流鬼吧!夏捷说:这阵子你还说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的?唐宛儿软软地笑,说:什么也不想吃的,只想睡觉,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你回去吧!夏捷说:这周敏也不在家了,他是上班去了?我去给他单位拨个电话吧!唐宛儿说:你回去的路上给地拨个电话吧,你先给庄老师家拨,可能周敏在他那儿的。夏捷就又给冲了一杯红糖水放在床边,拉上门就去街上拨电话了。
电活拨通了庄之蝶,庄之蝶得知唐宛儿突然病了,骑了木兰急急就赶过来。周敏还没有从杂志社回来。唐宛儿一见面呜呜地哭起来。庄之蝶一边替她擦了眼泪,一边问病情,待妇人说了原委,只惊得跌坐了床沿上半天不起来,然后就拿了拳头砸自己脑门。唐宛儿见他这样,心里自是高兴,却说:你是恨我吗?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孩子糟踏了!庄之蝶一 下子抱了她的头,轻声说:宛儿,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这种罪过应该让我受,你却一个人独自去承担了,你真是个好女人!可你才作了手术,却怎么不爱惜身子,倒要陪夏捷去劳累?!唐宛儿说:我感觉我能行的,再说我能让夏捷知道这事吗?画廊的事怎么样?庄之蝶说:你怎么知道我忙画廊的事?我好久不得过来,你却也不让鸽子捎了信去。唐宛儿说:我哪里没捎信去?整日整夜盼了你来,一直没个踪影了,我才自做了主张。庄之蝶骂了一句柳月,说他一点也不知道的,就揭了被子看那伤处,然后就重新掖好,出门去街上买了一大堆营养滋补品,一直陪着等到周敏回来才回去。
自此一星期里,庄之蝶隔一天去看望唐宛儿一次。少不得要买些鸡和鱼的。柳月每次待他回来,就沏一杯桂圆精饮料给他,他说:柳月会体贴人了?!柳月说:给你当保姆还能眼里没水?你又出了力了嘛!庄之蝶就笑着说:我现在不敢出门了,一出门你就认为到唐宛儿那里去了!我哪里也不去了,你去替我办事吧,找着赵京五,让他请了宏大夫到清虚庵去。柳月说:清虚庵的慧明病了?上礼拜天我在炭市街市场买鱼,回来就看见慧明了。
她和黄秘书坐的一辆小车停在路边,她没看见我,我也装着没看见她。哼,做了尼姑也是要涂口红吗?我就瞧不起她那个样儿,要美就不要去当尼姑,当了尼姑却认识这个结识那个的,我看她是故意显夸自己。不当尼姑,满城的漂亮女子谁知道几个名儿姓儿的;做了尼姑,人人却知道城里有个慧明的白脸大奶子尼姑!她怎么病了,佛也不保佑了她?庄之蝶说:瞧瞧.担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人家漂亮了你气不过!柳月说:我气过谁了?庄之蝶才要提说唐宛儿让鸽子捎信的,话到口边却咽了,他在家并未对牛月清和柳月提说过唐宛儿病了的事。柳月却还气不顺地,说:与我的屁事!以前孟臭嘴往那儿跑了,现在眼瞎了不跑了,你就跑得勤快!庄之蝶说:你越说越得意了!我也是在路上见着黄秘书,他告诉说慧明腰疼得直不起来,我才让赵京五去请来大夫的,你要不去就算了。柳月说:你说了话我能不去?今日午饭我回来迟了,你和大姐去街上吃吧。庄之蝶说:说句话能用多少时间?你要把魂丢了,回来我告知你大姐的!。柳月说:好么,那我就让大姐撤一把毒谷子把白鸽子毒死去!说罢就笑着出门跑了。
贾平凹·废都 第十八章
柳月有了赵京五,一来一往的事就多起来。牛月清看在眼里,嘴上没说,心里多少气不过。暗话警告了柳月几次,柳月佯装听不懂,脸上只是傻傻地笑,照样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一心二用了,饭菜就早一顿迟一顿的,换洗的衣服也是三五天攒在一块才洗。就在唐宛儿昏倒的第二天晌午,赵京五来找庄之蝶,庄之蝶和牛月清都不在家。赵京五就大了胆子纠着要和柳月亲嘴,柳月半推半就和他亲了,赵京五得寸进尺手又在她身上胡揣乱摸。柳月说句:你赵京五贼胆也长大了?!就解了裙带,竟把裤衩也褪了下来。赵京五原是没奢望到这一步,见柳月如此,也就干起来,但毕竟没有经验,又是惊惊慌慌,才一见花就流水蔫了。柳月又气又笑,将弄得肮脏了的裤衩惩赵京五去洗。赵京五洗了,千叮咛万叮咛不敢把这事说出去,柳月便说:说出去让人笑话你的可怜?赵京五说:不是我不行,一是我太激动,二是在庄老师家里人怪紧张的,等咱们结婚了你再瞧我的本事吧!说过了,又提醒道,你以后在这里尽量少提说我,庄老师敏感得很,你话多了万一失了口,他就猜出咱们有这事了,那他不知会怎么看了我的。柳月说:哎呀,这么怕你庄老师,你庄老师也是人嘛,他什么不干的?赵京五听她话中有话,就说:庄老师干什么了?柳月竟说了庄之蝶和唐宛儿的事,赵京五听了倒吃了一惊,却严肃了脸面吩咐柳月再不要向外说这事,说:庄老师在外边威信很高,一帮朋友学生也全靠了他的,这事让外人知道了,他倒了声名儿,大家也跟着就完了,咱们做他学生的要懂得怎样树立他的威望,要有权威意识哩!说得柳月点头称是,却又说:可我一个姑娘家光了身子给你,落得个花开了没结果,这我要不依你哩!你嫌这儿不方便,明日我去你那儿。赵京五说:孟老师说过,女人家干这事越干胆越大,我还不信的。就挤着眼儿羞柳月。柳月说:已经有了今天,我还羞什么,何况将来还不是你的人?赵京五就说。我那儿才不安全哩。那这样吧,明日我向在老师要了求缺屋的钥匙,我领你去那儿玩玩。柳月说:什么求缺屋,我怎么没听说过?赵京五就如此这般地说了,柳月噢噢叫道:还有这么个好去处?!我说唐宛儿常让鸽子捎了信来,庄老师就过那边去了,想周敏老不在家,原来他们还有一个秘密幽会的地方!果然第二天赵京五来向庄之蝶要过求缺屋的钥匙,借口有个朋友来晚上没处睡的,拿了钥匙竟也私配了一把,就偷偷把柳月引去了一次。
一日中午,牛月清下班回到家来,庄之蝶不在,柳月不在。等了一会,见柳月哼哼叽叽唱着上了楼,待她一开门,就嚷:你们都到哪去了,屋里狗大个人影儿都没有?柳月是在街上见了赵京五,说话过头了,忙买了包子回来的,就说:我去买了包子,回来烧个鸡汤啊!牛月清说:多省事,买了包子吃!那你上午干啥去了?柳月说:上午全在家呀1牛月清说:鬼话,我给家挂电话怎么没人接?气得坐在一边喘息,又问:你庄老师呢?柳月说:我不知道的。牛月清说:不要吃了,天大的事急着要见他的,你给老孟家打电话,看是不是在他那儿?柳月拨通电话,没有。牛月清就又给杂志社拨电话,给双仁府老太太那里拨电话,给汪希眠,给阮知非,给报社,凡是常去的地方都拨了电话,都是没有去那儿。柳月见她真的着急就说:会不会在周敏家?牛月清骑车就去了,周敏才从印刷厂送杂志校样回来,正在家煮方便面,说没有来呀!问唐宛儿呢?周敏说他回来也没见人的,她爱逛街,是不是上街了?牛月清骑车回来,又饥又气,又给柳月发火,柳月说:我哪儿知道他到哪儿去,能找的地方你都去了,除了求缺屋,再没个地方的。说毕了,却后悔了。牛月清却问:求缺屋这是什么地方?柳月说:我好像听庄老师说过一次那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是单位还是住家户?我去找我把。牛月清说:要找我去找,紧天火爆的事,再没时间耽搁了,你说在什么地方?柳月只好说了地址,牛月清骑车就赶了去。
这一中午,庄之蝶正好与唐宛儿在求缺属。唐儿身子虽然得到了恢复,但下边还多少有点血,两人相约了去求缺屋,庄之蝶让唐宛儿把堕胎的前前后后详尽说给他听,听得又是热泪满面。唐宛儿却要庄之蝶指天为咒说我爱你,庄之蝶咒过了,又还说了要娶唐宛儿的话。唐宛儿却问几时娶呀?还是将来吗?将来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人都以为庄之蝶娶了个什么天仙儿,来看了原来是个老太婆?!庄之蝶陷入一种为难,又痛苦地长吁短叹了。
唐宛儿就笑了,说庄之蝶真可怜,搔着他胳肢窝儿要他笑。庄之蝶脸上还是苦皱着,唐宛儿又说你不必这样。瞧你难过的样儿,我心里也扎乎乎地疼哩,迟迟早早我等你就是了。你就是不爱了我,你总是以前真心爱过。即使天有心作合。你我结为夫妻,以你这心性,你还会寻找比我更好的人。到那时我不恨你,也不拦你的。庄之蝶说:这我成什么人了?你唐宛儿不会让我失去兴趣的,你也会不允许我再去找了别人的。唐宛儿噗噗就笑了,说她有时想起来觉得对不起师母,却又觉得她更不应该失掉庄之蝶,她说不清她是个好女人还是个环女人,但她是女人。如果庄之蝶哪一日真的不再爱她了,她就堕落呀,她就去和任何男人睡觉,疯子也行,傻子也行,强盗小偷都行!庄之蝶愣了,也变了脸,唬道:你胡说,不准说这样的话!唐宛儿却流下了泪,说她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还问庄之蝶生气了吗?庄之蝶拍了她的屁股,拍得啪啪响,说他当然生气的,你们这女人真不知一颗心是怎么长的?唐宛儿就把他搂在怀里吻。三吻两吻的两人就不知不觉合成一体,******(作者删去三 十八字)待到看时,那垫在身下的枕头上已有一处红来,两人才皆后悔,因为医生吩咐过手术后一个月里不能同房的。庄之蝶问唐宛儿这阵儿身子感觉怎么样?唐宛儿说没事的,只是把枕头弄脏了,看着那一处红,竟用钢笔就在红的周围画,画成了一片枫叶。庄之蝶就笑了,说:好;霜叶红于二月花;待会儿下去吃饭,买了针和丝线你再绣了,谁也看不出来,倒赞赏这枕头也成艺术品了。两人又玩乐了一回,眼看过了饭辰,准备上街吃饭和买针线,刚一下到楼口,与牛月清正好碰个照面,两人脸都吓白了。庄之蝶忙对着惊慌失措的唐宛儿说:宛儿,你看你大姐怎么也来这儿了?牛月清说:我满世界老鼠窟窿都寻过了,你们才在这儿!宛儿你脸色不好?庄之蝶说:咋能好的,她要我帮她找一份临时工干干,我说找环卫局杨科长吧,就领她到杨科长家。没想那扬科长倒摆架子,待理不理的,我们起身就走了。哼,我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的!牛月清说:寻那临时工能挣几个钱的?你好好在家呆了,让周敏多写几篇文章也就是了。现在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找一个科长不如直接去寻了他局长!唐宛儿就说:大姐说话容易,周敏靠写文章挣钱,那我这嘴早就要吊起来了;如果他有庄老师那支笔,我也安安心心在家伺候了他,也不像大姐这样还要去上班?牛月清说:那这样吧,洪江再要编书,我让洪江把周敏也拉进去!庄之蝶就问牛月清;你别光把话说死,到时候洪江不愿意了,你又给周敏怎么说?这么急地到处寻我有事儿?牛月清说:可不有急事!唐宛儿就说:是我耽搁了你们,真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走了。牛月清说:上午我正上班,龚小乙找着我了,他一见面就哭,倒把我吓了一跳,他怎么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我问有什么事,他说他要找你,是他爹犯了事,还是为了老毛病让关进去了,捎出来的话是让他找人说情,争取罚款了结。可他娘回天津姥姥家了,他一是找不上人,二是即就是罚款他手里也没个钱的,就来求你了。庄之蝶听了。
说:莫不是他买大烟又没了钱,来骗我们的?前几日我见过他,并没有听说他爹出事嘛!牛月清说:我开头也是这么想的,要叫他说实话。他拿了老龚捎出来的字条,那字我能认得。是老龚写的。庄之煤说:老龚为这毛病去局子也不是两次三次了,哪一次不是抓进去写些字又出来?没事的,除非他的手让人剁了!牛月清说:我何尝也不是这么说他。
龚小乙就说这次是国家公安部的一个领导来西京检查工作,收到好几封说老龚赌博成性、又屡抓屡放的告状信,这位领导发了火,前一日才批评了公安局,没想第二日老龚他们又在这位领导下榻的宾馆里赌,就抓了进去,说要从严从重处理的。庄之蝶知道问题严重了,口里只是骂龚靖元屁眼大把心遗了!牛月清就说:老龚一身毛病,可毕竟与咱交情不浅的;小乙寻到咱门下,咱不管也抹不下睑面啊!你看能认识谁,给人家说说,顶用不顶用,咱把路跑到,把力出足,咱落得心里清静了,也免得外界说咱绝情寡义的。庄之蝶皱了眉闷了许久,说。饭还没吃吧,咱去吃了饭再说。两人去面馆吃了一碗刀削面,庄之蝶让夫人回去,自己就去找赵京五说了这事。赵京五 颇为难,说:公安局那边我认识人倒有。怕并不起多大作用。咳,他也该好好吃次亏才好哩!庄之蝶说:我琢磨了,这事无论如何咱要帮的。你先去找龚小乙,把情况再问清,就说这事难度很大,可能得判三年五年的,让他紧张些。赵京五说:他怕早慌得没神了,还吓他干啥?庄之蝶说:我有个打算,等我去找了你孟老师后,再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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