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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想起这样的事情来呢?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它他就小脑袋瓜都要炸了!”那么思嘉就会
有理由感到恐惧。但是她呢,面对脚边的一个男人,自己却像在教堂里似的一本正要地谈起
来了。这时思嘉的前景已显得更加明朗,事实上已明朗得叫她回过头来,用纯粹出于喜悦的
心情向查尔斯嫣然一笑,查尔斯以为这是她的爱情明证,便乐得忘乎所以地将她的扇子夺过
来使劲挥打,以致把她的头发都扇得凌乱不堪了。
“你可没有发表意见支持我们呀,艾希礼。”吉姆·塔尔顿从那群叫嚷的男人中回过头
来说。这时艾希礼只得表示歉意,并且站起身来。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漂亮的人了!----思
嘉注意到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多么优雅,他那金色的头发和髭须阳光下多么辉丽,便在心中暗
暗赞美。接着,甚至那些年长些的人也要安静下来听他的意见了。
“先生们,怎么,如果佐治亚要打,我就跟它一起去。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进军营
呢?”他说着,一双灰眼睛睁得大大的,平时含着几分朦胧欲睡的神色已经在思嘉从未见过
的强烈表情中消失了。”但是,跟上帝一样,我希望北方佬将让我们获得和气,不至于发生
战争----”这时从方丹家和塔尔顿家的小伙子们中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他便微笑着举起
手来继续说:“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们是被欺骗了,受侮辱了,但是如果我们处在北方佬
的地位,是他们要脱离联邦,那我们会怎么办呢?大概也是一样吧。我们也是不会答应
的。”“他又来了,”思嘉想。”总是设身处地替人家的说话。”据她看来,任何一次辩论中
都只能有一方是对的。有时候艾希礼简直就不可理解。
“世界上的苦难大多是由战争引起的。我们还是不要头脑太热,还是不要打起来的好。
等到战争一结束,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思嘉听了嗤之以鼻。艾希礼幸而在勇
气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否则便麻烦了。她这样想过,艾希礼周围已爆发出一起表示
强烈抗议和愤慨的大声叫嚷了。
这时在凉亭里,那位来自耶特维尔的聋老头儿也在大声向英迪亚发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们在说什么?”“战争!”英迪亚用手拢住他的耳背大声喊
道。
“战争,是吗?”他边嚷边摸索身边的手杖,同时从椅子里挺身站起来,显示出已多年
没有过的那股劲头。”我要告诉他们战争是什么样的,我打过呢。”原来麦克雷先生很少有机
会那种为妇女们所不允许的方式来谈战争呢。
他急忙踉跄着走向人群,一路上挥着手杖叫嚷着;因为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便很快无
可争辩地把讲坛占领了。
“听我说。你们这班火爆性子的哥儿们,你们别想打仗吧。
我打过,也很清楚,我先是参加了塞米诺尔战争,后来又当大傻瓜参加墨西哥战争。你
们全都不明白战争是怎么回事。你们以为那是骑着一匹漂亮的马驹子,让姑娘们向你抛掷鲜
花,然后作为英雄凯旋回家吧。噢,不是这样。不,先生,那是挨饿,是因为睡在湿地下而
出疹子,得肺炎。要不是疹子和肺炎,就是拉痢疾。是的,先生,这便是战争对待人类肠胃
的办法----痢疾之类----”小姐太太们听得有点脸红了。麦克雷先生让人们记起一个更为粗
野的时代,像方丹奶奶和她的令人难为情地大声打的嗝儿那样,而那个时代是人人都想忘掉
了。
“快去把你爷爷拉过来,”这位老先生的一个闺女轻轻对站在旁边的小女孩说。接着她
又向周围那些局促不安的夫妇们低声嘟囔:“我说呢,他就是一天比一天不行了。你们相信
吗,今天早晨他还跟玛丽说----她才16岁呢----'来吧,姑娘。……'”这以后声音便成了
耳语听不清了,这时那位小孙女正溜出去,想把麦克雷先生拉回到树荫下去坐下。
姑娘们兴奋地微笑着,男人们在热烈地争论,所有的人都在树下乱转,他们中间只有一
个人显得很平静,那就是瑞德·巴特勒。思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他靠着大树站在那儿,双
手插在裤兜里。因为威尔克斯离开了他,他便独自站着,眼看大家谈得越来越热火,也不发
一言。他那两片红红的嘴唇在修剪得很短的黑髭须底下往下弯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闪烁着
取乐和轻蔑的光芒----这种轻蔑就像是在听小孩子争吵似的。多么令人不快的微笑呀,思嘉
心想。他静静地听着,直到斯图尔特·塔尔顿抖着满头红发、瞪着一双火爆眼睛又一次重
申:“怎么,我们只消一个月就能干掉他们!绅士们总是会战胜暴徒的。一个月----喏,一
个战役----”“先生们,”瑞德·巴特勒用一种查尔斯顿人的死板而慢悠悠的声调说,仍然
靠大树站在那儿,两手照旧插在裤兜里,”让我说一句好吗?”他的态度也像他的眼睛那样
流露着轻蔑的神情,这种轻蔑带有过分客气的味道,这就使那些先生们自己的态度显得滑稽
可笑了。
人群向他转过身来,并且给他以一个局外人总该受到的礼遇。
“你们有没有人想过,先生们,在梅森一狄克林线以南没有一家大炮工厂?有没有想
过,在南方,铸铁厂那么少?或者木材厂、棉纺厂和制革厂?你们是否想过我们连一艘战舰
也没有,而北方佬能够在一星期之内把我们的港口封锁起来,使我们无法把棉花远销到国外
去?不过----当然啦----先生们是想到了这些情况的。”“怎么,他把这些小伙子们都看成
傻瓜了!”思嘉大恶地想道,气得脸都红了。
显然,当时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只她一个,因为有好几个男孩子已翘起下巴,显得很
不服气。约翰·威尔克斯看似无意但却迅速地回到了发言人旁边的位置上,仿佛是想向所有
在场的人着重指出这个人是他的座上客,并且提醒他们这里还有女宾呢。
“我们大多数南方人的麻烦是,我们既没有多到外面去走走,也没有从旅行中汲取足够
的知识。好在,当然喽,诸位先生都是惯于旅游的。不过,你们看到了些什么呢?欧洲、纽
约和费城,当然女士们还到过萨拉托加。”(他向凉亭里的那一群微微鞠躬)”你们看见旅
馆、博物馆、舞会和赌常然后你们回来,相信世界上再没有像南部这样好地方了。”他露出
一口白牙笑了笑,仿佛知道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他不再住在查尔斯顿的理由,但即使明白了
他也毫不在乎。”我见过许多你们没有见过的东西。成千上万为了吃的和几个美元而乐意替
北方佬打仗的外国移民、工人、铸铁厂、造船厂、铁矿和煤矿----一切我们所没有的东西。
怎么,我们有的只是棉花、奴隶和傲慢。他们会在一个月内把我们干掉。”接着是一个紧张
的片刻,全场沉默。瑞德·巴特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精美的亚麻布手绢,悠闲自在地掸
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不祥的低语声,同时从凉亭里传来了像刚刚被惊忧
的一窝蜂发出的那种嗡嗡声。思嘉虽然感到那股愤怒的热血仍在自己脸上发胀,可是她心里
却有某种无名的意识引起她思索,她觉得这个人所说的话毕竟是有道理,听起来就像是常识
那样。不是吗,她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工厂,也不曾认识一个见过工厂的人呢。然而,尽管这
是事实,可他到底不是个宜于发表这种谈话的上等人,何况是在谁都高高兴兴的聚会上呢。
斯图尔特·塔尔顿蹙着眉头走上前来,后面紧跟着布伦特。当然,塔尔顿家这对孪生兄
弟是颇有礼貌的,尽管自己实在被激怒了。他们也不想在一次大野宴上闹起来,女士们也全
都一样,她们兴奋而愉快,因为很少看见这样争吵的场面。她们通常只能从一个三传手那里
听到这种事呢。
“先生,”斯图尔特气冲冲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瑞德用客气而略带嘲笑的眼光瞧
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答道,”像拿破仑----你大概听说过他的名字吧?----像拿破仑有一
次说的,'上帝站在最强的军队一边!'”接着他向约翰·威尔克斯转过身去,用客气而真诚
的态度说:“你答应过让我看看你的藏书室,先生。能不能允许我现在就去看看?我怕我必
须在下午早一点的时候回琼斯博罗去,那边有点小事要办。”他又转过身来面对人群,喀嚓
一声并扰脚跟,像个舞蹈师那样鞠了一躬,这一躬对于一个像他这样气宇轩昂的人来说显得
很是得体,同时又相当卤莽,像迎面抽了一鞭子似的。
然后他同约翰·威尔克斯横过草地,那黑发蓬松的头昂然高举,一路上发出的令人不舒
服的笑声随风飘回来,落到餐桌周围的人群里。
人群像吓了一跳似的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再一次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凉亭里的英迪
亚从座位上疲惫地站起身来,向怒气冲冲的斯图尔特走去。思嘉听不见她说些什么,但是从
她仰望斯图尔特面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像是良心谴责的意味。媚兰正是用这种表示自己属
于对方的眼光看艾希礼的,只不过斯图尔特没有发觉就是了。所以说,英迪亚真的在爱他
呢。思嘉这时想起,如果在去年那次政治讲演会上她没有跟斯图尔特那么露骨地调情,说不
定他早已同英迪亚结婚了呢。不过这点内疚很快就同另一种欣慰的想法一起逝去了----要是
一个姑娘们保不住她们的男人,那也不能怪她呀!
斯图尔特终于低头向英迪亚笑了笑,但这不是情愿的,接着又点了点头。英迪亚刚才也
许是在求他不要去跟巴特勒先生找麻烦吧。这时客人们站起来,一面抖落衣襟上的碎屑,树
下又是一阵愉快的骚动。太太们在呼唤保姆和孩子,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准备告辞了,同时
一群群的姑娘陆续离开,一路谈笑着进屋去,到楼上卧室里去闲聊,并趁机午睡一会儿。
除了塔尔顿夫人,所有的太太小姐都出了后院,把橡树树荫和凉亭让给了男人。塔尔顿
夫人是被杰拉尔德、卡尔弗特先生和其他有关的人留下来过夜,要求她在卖给军营马匹的问
题上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艾希礼漫步向思嘉和查尔斯坐的地方走过来,脸上挂着一缕沉思而快乐的微笑。
“这家伙也太狂妄了,不是吗?”他望着巴特勒的背影说。
“他那神气活像个博尔乔家的人呢!”
思嘉连忙寻思,可是想不起这个县里,或者亚特兰大,或者萨凡纳有这样一个姓氏的家
族。
“他是他们的本家吗?我不知道这家人呀。他们又是谁呢?”查尔斯脸上露出一种古怪
的神色,一种怀疑与羞愧之心同爱情在激烈地斗争着。但是他一经明白,作为一位姑娘只要
她可爱、温柔、美丽就够了,不需要有良好的教育本牵制她的迷人之处,这时爱情便在他内
心的斗争中占了上风,于是他迅速答道:“博尔乔家是意大利人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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