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的看着兴致高昂的蝶舞但笑不语。
从来不知道,只这简单的事情就可以这样高兴。
他们一路向北,虽然有时会住进客栈歇脚,大多时间却是在赶路的。似乎有什么急事催促着,一路上风尘仆仆,有时会露宿野外。这时候两人会相拥着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星空,感觉星光灿烂和无言的幸福。踏雪无痕很少说话,他有时会看着蝶舞的身影微微出神,待蝶舞过来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温柔的迎过,哪里还有那个冰冷的踏雪无痕。
因为边境两军对垒,越往北关卡越多。蝶舞被劫的消息只怕已被月无影告诉了启王,这两个朝堂上的敌人在国难当头时却能联起手来也不失为一件快慰忍心的事。只是关卡却是更加难过了。几人易了容又带了银子,可是这种时候大摇大摆的出城似乎太过巧合。鉴于这些思考,踏雪无痕遣了随从,两人扮作高龄夫妻,一个老叟,一个老妇相互扶持着出了城。每每这时,两人都会禁不住莞尔。
边境两军作战,受苦的自然是周围百姓。白天街上杳无人迹,年轻的被征去当兵,偶尔只能在街上看到几个徐徐走过的老妪。驼着背,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满头银发的做着年轻小伙子干的力气活。
每当看到这个情景,踏雪无痕总是沉默不语,双眼看着破旧不堪的城池,兀自出神。
很快,两人到达北国境内一座荒寂小城。狂风大作,吹起街上破旧房舍,风中零星碎片打在脸上,微微的疼。蓦然一阵眩晕,不自觉地扶住额头。踏雪无痕扶住她,修长手指搭在腕上,幽深的双目微微一闪:“还好么?”
“还好。”蝶舞笑了笑,心中却疑惑不已。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老是出现这种症状。以前只是偶尔会这样,那时以为太累,这些日子却愈加频繁起来,不能不让她疑心。qī.shū.ωǎng.但是踏雪无痕是大夫,他不说什么,自己自然也不好提。
“我们去吃些东西吧。”踏雪无痕揽了她看到前方破旧的房舍冒出白烟来,淡淡的香味传入鼻底,叫醒了深处的饥饿感。
街角处一个小小的店铺开着门,门前蒸着几屉落在一起的包子。徐徐冒出的蒸汽打在脸上,给这清冷的街增添了几丝暖意。
开店的是一个五旬年纪的老叟,花白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前面围裙上油漆漆一片,泛着腻人的光。
店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踏雪无痕拉着蝶舞坐下,眯眼问道:“老哥,怎么这时候了还开店啊。”他特意装了老叟的声音,还有模有样的捋了捋下颚的胡子。
“老头子一个,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老哥我孤身一人,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开着包子店在这里等死的好。”
“老哥这就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蝶舞听了莞尔一笑不由插嘴道。
“老了,活多了也没用,二位也是吃包子吧。”
“有劳老哥了。”踏雪无痕看了看蝶舞温柔一笑:“就来两屉吧。”
老叟看得明白,端过包子羡慕的道:“老弟好福气啊。”
踏雪无痕却不搭话,目光复杂的扫了一眼蝶舞,微微皱了皱眉。
屋内尚算暖和,包子散发的热气缓缓升到空中,打着花升到低矮的屋顶,形成一团雾气。
手却被柔弱无骨的柔荑握住,蝶舞轻轻对他一笑,眼中却闪着莹莹泪光。她说:“我知道我已经中了毒。”
第八十八章 卧看残月上窗纱
温暖的雾气朦朦胧胧的遮住脸庞,只有那莹莹泪光如泣如诉闪在眼前,似在责怪,又似是无奈。
踏雪无痕微皱眉头,转眼看她,亦是复杂难辨。
“哈哈哈……无痕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一阵得意的笑声随着来人闯进狭小的店铺,几队人马将整个街角团团包围。屋内的食客吓得缩成一团,包子铺的老叟却似是看惯了这种场面,冷冷的扫了来人一眼,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包子。
来人一身华服,紫冠束发,明黄锦衣。长得俊美,却带着阴冷的邪气,让人避而远之。一双微目扫过蝶舞和踏雪无痕装扮的夫妻,他展颜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蝶姑娘,请吧。”
缓缓松开踏雪无痕修长的手,目光却转向踏雪无痕,凄凉一笑:“我想知道我有什么价值让无痕公子放下身价来救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女子?”
“姑娘可是值钱得很,我北国唯一一只玉蟾蜍才换姑娘前来一叙呐。”来人讽刺的看了踏雪无痕一眼,轻蔑道:“都道无痕公子高雅出尘,如今看来,传言似乎有误。”
“大皇子谬赞。”踏雪无痕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扫过依然坐在桌前的蝶舞,却是目光一沉。
“无痕公子是神医。”蝶舞笑着点了点头,却难掩语气中的涩然。她抬头望向前方,似是看向踏雪无痕。她道:“对你来说,药总是重要的。”
从来不知道,心会痛成这样,仿佛被撕裂,无情的丢弃。偏偏,那撕裂之人是自己心爱之人。
为什么呢,自己那么信任他,对北国之行不多问一句,只是一心随他走着,到头来却还不如一只玉蟾蜍。
那玉蟾蜍有什么好,虽带个玉字,却仍然是一只蟾蜍。能解百毒又怎样,它能解这锥心之痛么?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他说要带她去北国看雪时自己的心情会是怎样。那时候突然感觉世界亮了,似乎失不失明并不重要,只要那人在身边,一切都值了。却不想,老天开了个玩笑。它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你做了一个美梦而已,怎会甘心呢?
腹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浪,翻天覆地的搅着。猛然气急攻心,那热浪涌向喉间,“哇”的一口,殷红的血迹陡然涌出,落在那热气腾腾的包子上,红白相间,惊了众人的眼。
踏雪无痕目光一凛,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最终却没有上前。修长的手指紧紧握起,似在极力忍耐。
这时冷眼相看的老叟突然朝这里看了一眼,他看向踏雪无痕突然出声:“你定是有苦衷的,为什么不解释呢?”
踏雪无痕猛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却笑道:“老哥说笑了。”
老叟无奈的扫了一眼蝶舞,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啪啪”一旁的大皇子突然拍起手来,他朗声笑道:“好一幅感人画面。”看向蝶舞时笑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蝶姑娘,请吧。”回过身冷声吩咐道:“伺候蝶姑娘。”说着穿过众人翻身上马。
这时从大皇子身后走出两个梳着髻的小丫头,来到蝶舞身旁齐齐一福:“见过姑娘。”
蝶舞擦了擦嘴角血迹,站起身来却再也不肯回头,直直的随两人穿过众人,来到外面。那大皇子为她准备的,却是马。
“南国女子就是柔弱不堪。”大皇子没有放过蝶舞脸上微微的一诧。出声讽刺。
蝶舞不语,在大皇子错愕的目光中飞身上了马,淡淡的道:“走吧。”
马蹄腾飞,一路向前。离去的人不曾回眸,独留身后之人轻声叹息,轻轻地拨动心弦,却依然不肯再回首。
身后不知何时跃出两个女子来,一青一白,亭亭玉立,犹自妖娆。白衣女子手中捧一红色锦盒,十指相扣,突显白嫩。
二人朝踏雪无痕装扮的老叟盈盈一拜,却是弱似扶柳,风情自显。
踏雪无痕挺直了腰不再装那萎缩样子,恍若换了个人似的,身材修长,玉树临风。
他淡淡扫了一眼女子手中锦盒:“回去吧。”
书房里暖香袅袅,踏雪无痕沐浴完毕,一身白衣立于窗前,乌发滑落,看呆了身后婢女。
“主上。”白衣女子打开手中锦盒,里面赫然一只红色蟾蜍。两边气囊微微鼓着,硕大的双眼无声而睁,表皮个个突起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这就是他要的玉蟾蜍,用那人的自由换来的玉蟾蜍……
摆了摆手,踏雪无痕淡淡点了点头:“拿下去吧。”
“是。”二人又是盈盈一拜,转身离开。
“即蝶,你留下。”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那青衣女子止住步,恭敬立于一旁。
踏雪无痕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即蝶么?”
那青衣女子微低螓首,迟疑答道:“知道,因为奴婢像那人。”
踏雪无痕点了点头,走至书桌旁坐下看了她一眼才道:“现在想来,这样对你似乎不公,从现在起,你便恢复本名吧。”微微皱眉:“你本名叫什么?”
“奴婢本名青瑶。”
“青瑶……”踏雪无痕喃喃轻唤,勾起的嘴角却僵在脸上,似陷入某种回忆,甜蜜而痛苦着。
青瑶叹了口气,抬头看他。高高在上的人乌发如瀑,虽然带着银色的面具,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人的俊美风姿。只是,面前的人不再是盛气凌人的主上,而是为情所困的男子,迷茫而疑惑。
“主上为什么不向姑娘解释呢?”青瑶思量半晌,迟疑着开口。
“解释?”从思绪中回神,踏雪无痕却是苦笑连连。那人性子倔强,只怕认定了就不会回头。爱得义无反顾,恨……亦是如此吧。平生最恨欺骗,她何尝又不是如此。
“你下去吧。”他摆了摆手,又恢复冷漠的面孔,拒人千里之外。
青瑶恭敬一福,不敢再说,转身出去了。
那大皇子捉蝶舞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是众人议论纷纷的启王妃。而现在,两军对垒,启王坐镇,他率军而来却未攻下一座城池,自己没有颜面回去尚不说,损失了诸多军马什么也未得到,心中当然不舒服。若启王妃作人质,恐怕那启王是要顾及几分的。
回到大营,便给启王书信一封,吩咐下人让蝶舞沐浴更衣恢复本来面目,自己怡然自乐的坐于营帐,等待消息。
“什么?”启王大手一拍,案上微微震动,震翻了笔墨,撒了一桌。
坐在下手的小康也黑了脸示意来使下去,这才回身拱手道:“王爷,属下愿前往救王妃出来。”
小康带头,其他将领纷纷请命:“王爷,末将愿往。”
一旁的赵青杨突然破口大骂:“奶奶的,这小子真够阴损。”他这一骂却把众人骂笑了,启王淡淡看他一眼,似乎冷静下来。转向窝在角落里打瞌睡的林半仙:“先生可有什么计策?”
听到有人唤他,林半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看到众将领们鄙夷的看着他,也不在乎,微微一笑:“启禀王爷,那北国大皇子只是利用王妃威胁王爷让步。王爷若不在乎王妃死活,那王妃也起不了作用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弃王妃生死于不顾么?”小康突然冷了脸,猛然大喝。他对林半仙有诸多怀疑,由不得半分不妥,听他这样说更是怒火丛生。其实王妃死活对他亦无影响,如此反映,只因亲眼看到启王为之伤神。如今大皇子拿她来作人质,唯恐启王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来。
启王却摆了摆手,他看了林半仙一眼,点了点头:“启王妃不守妇道,屡次背叛于本王,这种女人的确死不足惜。”
“王爷……”众将不明所以。
林半仙却笑起来,拱手道:“还请王爷休书一封,送至北国营帐,由她去吧。”
“这个……”启王却迟疑起来。无疑,这封休书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心中为何万分不情愿呢?
都说是千年修得共船渡,他与她的这假婚姻又是何时修得的,自己未得到她,却还有名分。而如今,连名分也保不住了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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