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开后,煌灼一个人在回春宫待了很久。直到茶壶里的茶全凉了,方起身,往太医院踱步而去。
太医院的御医都去将军府了,整个晒着散布着药草的太医院,除了那些药材外,剩下的只有侍卫,药童,和一些御医的学徒,以及年迈资深的老御医。
在太医院转悠了一圈,众人见着煌灼,无不行礼恭谨。煌灼点头应着,也不说什么话。只是,偶尔看到感兴趣的药材,捻起来闻闻看看。又捻了几根药草,闻了闻,“这是红花吗?”
“是的,将军。”老御医恭谨地应着,顺便解说红花的药效,“红花可活血通经,驱瘀止痛,但是孕妇不能食用。有导致堕胎之害。”
“嗯。”煌灼淡淡应声,“給我配一副堕胎药吧。”
老御医亦不敢多问,只道:“是,将军。”
“不要让她感觉痛,也不要对她以后的身体有害。”
“是。”这,老御医又如何不会明白。
闭了闭眼,煌灼倚在玉柱上,候在了那里。
这两日,虽和夜一如既往地相处着。细微如煌灼,又怎察觉不出夜的异样?夜显然的,已经怀疑起自己与公主那一次的肌肤之亲。她被玷污了的事,夜又怎么会不去查呢。皇后届时为了推托的一干二净,又怎么会不恶人先告状,先下手为强呢?
不论如何,即使夜忍得那个孩子,自己,也不能让公主与夜之间,有自己的孩子吧。不让夜为难,自己送堕胎药給公主吧。
况且,即使不因为夜,他也是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的。这一生,他若有子嗣,必为无衣所出。
老御医已将堕胎药配好,煌灼取了药,离宫去了将军府。
老御医说,此药不会让女人痛,更不会对女人的身体有什么危害。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医不了公主心理上的疼痛,至少,让公主身体上不受什么痛吧。这一生,他欠公主的。
………….
“公主………..”见藏龙从睿清王府返回,手中并未有什么堕胎药,我笑问道:“四叔叔怎么说?”
藏龙颇有些支吾:“睿清王不给配,淡淡恭喜一句…………”
“恭喜什么?”
“………..将军府要添丁了。”
“那么,跑一趟药铺吧。”
藏龙应声离开,连翘怯怯地问:“公主………..真的要………..”
“难道要我給弓虽.暴我的,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的男人生孩子吗?”缓了口气,手抚摩着腹部,不忍却意志坚定地道:“此事不必再疑问,我主意已定!”留了孩子,只会让我一生都想起他的父亲,都会记起被玷污的那晚,那让我万劫不复的噩梦。就因为他,毁了我与子郁的未来。即使是我自己的骨肉,我也不能容他。
抓了药回来,就怕夜长梦多,我终会因心软改变决议,冷冷吩咐,“去給我煎了!”
“…………是。”
回了卧寝,“连翘,侍候笔墨纸砚。”
虽不明我意,连翘很快地砚好了墨,将蘸了墨汁的湘管递给我。
接了湘管,想了想却又交给了连翘,“我来说,你来写。”
连翘应下,我道:“余早年意气,受先皇之命,与汝婚约。汝任性娇纵,强加迫婚,余遂成皇家东床………….于今,汝不守道德,与他人有染,身怀他人骨血………..今吾与尔恩断义绝,既相驱断无姑息劝勉之意,请汝自知,从此于汝再无瓜葛!”
“写好了么?”
连翘点头。
我始才出了卧寝去大厅,对将军府的官家吩咐道:“龙将军当在京城,本宫在此等他。务必将他请过来,今日,便与他断绝关系。”将我替龙煌灼写好的休书交给了官家。
我有身孕一事已传遍将军府,官家自知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点了头,差侍卫去请龙煌灼了。
以龙煌灼的名义写下了休书,嗯,只等龙煌灼到来,了却联系。早有结束这名存实亡的婚姻的想法,只苦于没有好的借口。这下正好。我不贞不德,正好給龙煌灼一个借口。
堕胎药还没煎好,却闻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这实在无法让人忽略的脂粉味,呵,若不是此刻头脑清醒的很,还以为置身青楼呢!抬眼,便是环佩叮铛,推推攘攘。好些的,妖媚清丽各色的女子呀。
“去问问,将军府哪来的那些女子?”
有侍卫回禀,“皇上让人送过来的。”
明天,朕介绍些人給你认识。
皇上要給我介绍的人是?
你的,姐妹们。
莫不是龙御夜的妃子?款款出了大厅,过去了那些女子那里。嗯,倒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呀。这时一侍卫喝令那些女子,“还不給公主请安?”
微微地蹙起了眉,若这些女子是龙御夜的女人的话,侍卫怎敢如此无礼?
正猜疑着,龙御夜一袭明黄龙袍,神色阴晴不定地过了来,“你的姐妹们,姿色都不逊于你呀。嫁入侯门,只怕要做第七十三房夫人了呢。”
众人见龙御夜到此,慌忙跪了一地。却顾不上什么礼仪,只问他,“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你交付出去的感情多么荒谬和可笑!”几本折子被龙御夜掷到了我脚下,“齐国魏国公食色天下,好淫享乐,齐帝身边,数载断袖相侍。以色魅君,不知廉耻。家中七十二房娇妻,各个千娇百媚………….”
再听不下去,环视这一干美女,“你,你是说,她们…………”
“她们都有同一个丈夫,齐国魏国公!”
“你胡说!”闻得自己有身孕,没有这么失控过。甚至上月月圆之夜,与子郁斩断情丝都没有这么失控过。此刻,闻得自己对于子郁而言,不过是这若干女人中的一个,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龙御夜也躁乱起来了,“你还这般执迷不悟,她们是不是他的女人,你去问问呐!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去问她们,去问她们的丈夫是谁,问她们是谁的女人?”
一把甩开龙御夜的手,踉跄着一步步走进那七十二个女人,“齐国魏国公,当真是你们的丈夫?”
“…………是。”数个,唯唯诺诺的声音。
倏地一声抽出了李展翼腰间的长剑,手心颇为不稳地指着那一个个的女人,“你们胡说,你们胡说!我要听实话,你们谁再敢胡说,本宫就把谁杀了!”
“公主饶命!”女人们跪了一地。
忍住泪看着龙御夜,“魏国公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要向他问个明白,欺骗我的感情做什么?不亲口问子郁,不亲耳听到子郁的回答,我不相信,也不甘心!
龙御夜牵唇笑道:“朕把他打昏又打醒,朕挥鞭打累了,又让侍卫轮流着給朕鞭打。刑部的各种刑具,朕正在让他一一地试呢。”
就该知道,龙御夜自知道我喜欢魏国公起,就没打算放过魏国公。明明心头对子郁那么的怨怼,此刻听到他正受着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刑具的折磨,却又心疼不已。一字一句地道,“龙御夜,要是魏国公有个什么闪失,我绝不会原谅你!”
…………..
自与她成婚起,大半年来,煌灼第一次踏进了将军府。然而这一次,管家再无上次煌灼路过将军府的喜悦。谁也猜的到,这一次,煌灼来此是为了什么。管家将一纸休书呈給煌灼,“将军,公主替您写好的。”
煌灼收下,暗思,公主,倒是贤淑懂事。有了休书,嗯。好事。以后的人生,便从此自由。
问,“公主呢?”
管家道:“公主去了刑部,皇上也去了。”
微微皱眉,“去刑部做什么?”
“老奴不知。”
进了将军府,鸟语花香实在不容忽视。煌灼想起往日冷冰冰的阳刚之气的将军府,此时他所见的他的家,与往日相比何止府地洞天?直觉,是喜欢现在这样的家的。这样的家,也才称的上家呀。往日倒不是他不改善家园,实在是连年征战在外,三五年不回京也是常事。
往大厅而去,在见到大厅外的庭院里数十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后,问,“都是青楼的么?”
管家汗颜,“刚刚皇上命人送来将军府的。”
倒是个个有几分姿色,和夜有过露水之缘的女子?便也没在意,随手将老御医配好的堕胎药放在桌案上,“我在这里等公主便是,不用侍候。”
……………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68 相见
虽撂下此话,管家依是候在一旁,听凭吩咐。
然后闻到了药味,数月别离将军府的他正观赏大厅墙上的书画,闻得药味转身,蹙眉,“公主还在喝药么,身子竟还没好?”
侍女战战兢兢,“这药是………….”这是公主刚才让吩咐下去煎好的堕胎药。没想到送来时,公主恰巧离开了。将军看到这堕胎药,不会降罪自己吧,侍女暗自心惊。
见侍女颞颥,煌灼也不多问。让放了药在大厅,便摈退了侍女。滚热的药升腾起来的药味实在不容忽略,隐隐觉得那味道像他在太医院闻到的红花的味道。煌灼轻咦,不禁过去以指蘸药,沾唇。
果然,是红花。
煎好的堕胎药。
看了看自己从太医院带来的,恐怕公主用不着的药材,煌灼心中不辨滋味。
自己此举,显得是多么地多余呀。人家公主根本也不在乎那个孩子,不消他费心,公主也是要打掉腹里的他的孩子的。母性天性,公主决议打掉腹中的孩子,能做此决定,可见他伤公主多么深呐。
……………
“公主,牢狱不祥,您不可擅闯…………..”
“滚开!”
“公主,齐国魏国公是重要的钦犯………….”
前面,就是关押魏国公的牢狱了,老远,就能听到皮鞭的抽动和他的痛吟声。脚步顿时挪不动,那一鞭鞭抽在他身上,却比抽在自己的身上更让我痛彻心扉。回头狠狠地瞪了龙御夜一眼,奔去了魏国公的牢狱里。
魏国公已然痛的抬不起头来,我踏进那牢狱的前一刻,他刚被侍卫一脚踹昏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就晕厥了过去。手里的马鞭,便疯了似的抽往身边的侍卫,“谁让你们打他的,谁让你们打他,都給我滚出去,滚!”
便扔了手中马鞭,蹲下身,哽咽地道:“子郁,子郁?子郁你醒醒,我不怪你不怪你了,你要好好的啊…………”
满身纵横翻出的血肉,那样带刺的蘸了盐水的皮鞭每一鞭下去都是皮开肉绽啊,子郁的身上已然没有一寸不带伤的肌肤。像个血人一样,浑身鲜血淋淋。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脸上也是血肉模糊。
这样,这样怎么行呢。龙御夜好狠的心啊。颤抖着,用水,用我的手绢蘸了水一点点擦着他的脸。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啊。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龙御夜缉拿他做什么呢?
却不知,在我唤出第一声‘子郁’时,龙御夜已然脸色苍白,趔趄了一大步,扶住墙,站立不稳。可以逼迫自己不去接受那个人就是煌灼的事实,可是临到她唤煌灼的名呢?子郁,那是煌灼的字啊。男子的字,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唤的。他与煌灼独处时,也唤煌灼子郁。
洗干净了血肉模糊的男子的脸,然而,当一张陌生的面孔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倒退了一大步。虽然伤痕累累,但可以想见男子不受伤时,俊美风流。但是,但是,绝对地陌生,不是我的子郁啊。
走错牢狱了么,我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龙御夜,这个时候,我又怎么会去在乎他的脸色苍白不苍白呢。问他,问那些侍卫,“我是不是走错牢狱了,你们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关押魏国公的地方,对不对,对不对?”
没有人应我。
仓皇地看着龙御夜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地都默不作声,便要去摇醒那个陌生男子,问他是谁。这时候,李展翼终于应道:“齐国魏国公,正是他。”
“不!”我听到我尖锐地否决,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然而李展翼怎么会说谎话呢,我甚至用不着再一次地找人证实。我要弄醒这个男子,要亲口问他,要他承认他不是魏国公。先前还是那样怜惜地擦着他满脸的血迹,此时,却是一桶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你給我醒来啊………..”
男子终于悠悠醒转,便推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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