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的时候,与无衣前后相差半个月。就在我与无衣三年之约的那次出征中,李制的远方叔叔李将军父子也随军出征,独留清嫣与庶母在家不放心,竟是带了去。李将军战死沙场,我对不起清嫣,误了清嫣的感情,更对不起她。那个父母尽失的可怜女子,好在夜怜惜。”
“军营里,多少个日子里叫我大哥哥,现在她还肯叫一声么?”
“对,我只担心清嫣在宫中的生活,丝毫不担心无衣。无衣比清嫣狡黠,她有她的小聪明,又是在宫中长大的,应负起夜的女人来,只会游刃有余。夜的疼爱和照护,更能让她安枕无忧,我不担心她。”
“小东西竖起了耳朵,也听到了什么?对,半年来除了之前我的人,一直有另两批人马跟着我们。西方的是慕容殇的燕军,我杀了慕容晴,慕容殇只有那一个同胞姐姐,他岂会放过我?慕容晴已死半年,慕容殇为了国际形势,竟一直没放出风声,真能隐忍啊。东方的呢,小东西猜猜是谁?”
“是夜的人。已经跟了我们几个月了。无衣或许不知道我上次去燕国得到解药的当日,转身的那一刻,就将一把匕首插进了慕容晴的腹中。可夜知道啊。夜不放心我么?他知道我杀了慕容晴,顾虑慕容殇会找我麻烦,他不放心我吗?他抢占无衣的那一刻,怎么没有想过我会难过呢。他明知道,我不像他一样爱重江山爱重天下,我想拥有的,本只是无衣。我的手足兄弟,一起长大的夜,把我唯一喜欢的女人,夺了。他三宫六院有那么多的女人,而我二十年来只爱了那么一个,他也狠心夺走了我的。”
“他无视我们的友情给我带来的痛,一点也不亚于失去无衣的痛。”
“他们两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原本是一样的。”
“明知告诉无衣孩子拿掉了的真相,或许会挽回她。”
“可我怎么打破的了这种平衡?”
……
……
终于,煌灼游荡在外的八年后,一直尾随的慕容殇的人露面了。
而经过几十遭捕捉煌灼的围剿均以失败告终后,慕容殇在这个阳春三月也终于亲自出马了。
清一色的燕国鲜卑族人,个个年轻体壮,手握弯刀,身负弓箭。慕容殇虽寒光涟漪,却仍以礼相待:“寡人在此,恭候驸马多时了。”
“驸马?”煌灼道:“既未与贵国公主成亲,又何来驸马一说?”
慕容殇沉吟道:“请将军随寡人回我大燕。天下一统,事成之后,寡人一言九鼎,放将军自由。”
“你还没死心么?”去一次燕国也好,至少知道了雄才大略的燕王就是燕帝呢。真难为他,之前中了自己的一箭差点送了命,为了招揽自己,并不与自己计较;如今死了妹子,也不予自己计较,只要求帮他平定天下,四国统一。只是,如今有所需求,他固然是隐忍不计;一旦四海归一呢?姑且不论燕国统一天下以后,自己功高盖主,他会过河拆桥,欺自己于死地;就是杀了慕容晴的那笔债,他到时候也会讨回来的。
“将军敬酒不吃吃罚酒,寡人只好将将军请去我燕国了。”慕容殇一扬手:“放箭!”
煌灼抽了流云剑,流云剑法,如轻云出轴,云淡风轻,飘忽而来,倏忽而去,快巧轻灵。箭矢雨点般而至,却不能近煌灼之身,更遑论伤及他了。
“啪、啪、啪!”慕容殇连抚三掌,赞叹道:“好剑法。只可惜……”
“只可惜,我这半年来爱人与手足都背弃于我,为爱情所苦,为友情、亲情所苦,积郁成疾,有长久的作践自己,功力仅仅只有原先的五成了。伤痛之疾,致使体力大不如从前。这一个月来,又与你遣派来的数拨高手周旋,身体已有不支之象。”
慕容殇和颜悦色,显然赞同煌灼的话。煌灼却雅然一笑:即使如此,不做你的俘虏,确实绰绰有余。“
慕容殇脸上寒光一闪,显然被激怒。金光剑抽出,“寡人今天便亲自会会你。”
养精蓄锐过,慕容殇的精力不同于黄竹的颓唐。又内功深厚,掌风之中所挟力道成排山倒海之势,狂压向前,所指之处,不坚不催,无孔不入。
煌灼自知身体本身不支,并不与他硬拼。煌灼的剑法与夜所习不同,本身巧妙,此番流云剑法连贯使出,剑意随之牵动,慕容殇所能发挥的威力已被大打折扣。
然慕容殇并不想他长的那般硬朗,却并非一味硬干,用劲厉而巧,仗着深厚内力和灵巧变换的身形偏于煌灼硬拼。
他也知道,与煌灼硬碰硬,依煌灼目前的身体状况,迟早会露败绩。
然而他还是太低估煌灼了。
当他的耳侧划过煌灼的流云剑后,煌灼微微一笑:“即使与你硬对,你在我手下,也走不过百招。让你的手下一起上吧。”
慕容殇知道煌灼说的都是实话,虽一向就知道煌灼的功力深不可测,然而煌灼出征在外时,一向都只是坐镇指挥战争,从不亲自现身沙场的。不到点兵的时候,在战场上甚至于连铠甲都懒得穿。怕是除了夜,没有人曾真正与煌灼交过手,亦无人知道他武功深浅吧。
因为之知己不知彼,适才与煌灼交手,已觉难堪。
本以为依煌灼此时的身体,硬拖下去,总是会疲惫不支的,可功力的相差又是悬殊的很。
慕容殇也知道夜有派人在远处护卫煌灼,因此前几十次的围剿,煌灼轻松突破。此次夜的人约是看准了煌灼的胜利,也是放松了警惕了。慕容殇恰恰是瞧准了夜的人还在远处,煌灼的铁卫又久没出现在煌灼的身边的这个时刻下手的。
此时若不能成功,只怕夜的人和铁卫们知道燕帝亲至的这一场打斗之后,燕国的人往后再没有什么机会能近煌灼的身了。毕竟这力并非是燕国的国土,他大意不得。
煌灼虽信心十足,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体疲惫状况,存了保存实力的心,虽带睥睨,说那话却也是以此激将,慕容殇的尊严使然,只怕不会令属下们围攻自己。
那么一来,自己的胜算更多了。没料慕容殇竟不顾身份,示意百十高手齐齐上前,不讲究道义,只为了擒拿煌灼。
眼看身周数十把兵刃齐至,煌灼命在旦夕,但此刻,他身上骤然暴出一团金光,映的白衣变得雾意蒙蒙,变作了淡淡的灰色,同时逼出的,是一种高华清逸的气质。这股气质,仿佛应是他与生俱来的,却被他生生的掩饰住了。
金光消散时,上前来的百十高手已均都身负重伤,吐血捂胸。煌灼亦气息不稳,后退了两步。
慕容殇知煌灼适才以内力罡气力排众敌,自身必也受伤不轻。当下哪会给煌灼喘息之机,金光剑长吟而出,刺向煌灼。
没想煌灼避也不避,慕容殇正惊疑时,金光剑碰到煌灼身上突现的银白色光晕,顿时被弹了回来。
岂知煌灼不是自负更不是不想避,实乃适才为还击百十高手的齐围,不得已以内力硬敌之下,内伤不轻。即使避开了慕容殇的这一击,下一刻也无还手之力。
煌灼看准了慕容殇不会取自己性命,是而给了自己暂缓的时机。待这一刻调息后,胜算就打了。
煌灼淡淡道:“这是灵气。天子身上该有的。”
慕容殇又道:“你又不是大周的皇帝,身上怎会有天子之气?”
大周玉玺上承秦始皇以和氏璧而制,李制刻小篆。代代相传,千百年来,不论乱世时有多少个王朝,拥有那正统玉玺的帝王放被称为天子,如今那玉玺却在大周。燕帝、齐帝虽也是帝,称呼上却只是大王,万不如夜乃皇帝乃天子之称。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真命天子。”煌灼道:“夜身上的气息,比这更浓厚得多。”
论起来,夜并不是自己的对手。然而每每两个人交手时,夜在最后的关头总是能转危为安。明明功力上不如自己,却总能一直处于不败之地。
慕容殇大笑道:“此时此刻你有危难,龙御夜想必也是也感应到了的。哈,只是如今的他,能过来解救你于危难之中吗?”
“夜即使想来,千里路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煌灼的话锋一转,“就凭你,还奈何不了我。”
燕国武士纷纷喝彩,兵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不断,不知几多剑光,向煌灼掠去。
“寡人是奈何不了你,可寡人自有旁人襄助。”几乎是慕容殇话音响起和武士出剑的同时话音响起和武士出剑的同一刻,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天籁之音。
万丈红尘,扑面而来,充满了诱惑的天籁之音,正指引着人们走向红尘,走向繁华,走向七情六欲,醉生忘死。
煌灼立于万丈红尘之中,不言不动,但护体罡气暴涨,一丈之内,一层金光雾气,除了护体罡气,还有剑光流动,那是——剑气!
但那红绫织就的万丈红尘,在夺人心智的天籁的襄助下,不时侵入煌灼的护体罡气中,甚至窜入身体半丈之内!
煌灼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燕国鲜卑异族多的是以乐声伤人的邪术,与南疆的巫蛊如出一辙,煌灼不是没有听说过的,也不是完全不知破解之法,但他终究不曾亲遇过,更何况是这般出神入化的技艺。
倘若煌灼不曾懂得音律,他也可完全当做没听到那蛊惑人心的乐音一般,可他偏偏各类音律无所不通。何况他本身性情之中有温和善感的一面,万想不到此时这却成了他的最大弱点,反因之受困于笛音了。
正在煌灼心神恍惚,手足乏力之际,慕容殇的金光剑也终于闲闲而出,竟刺穿煌灼的护体罡气,直奔他胸前要害。
煌灼强敛心神,满蕴真力将那纸醉金迷的笛音压了下去,同时剑出,挡住了慕容殇的金光剑!
慕容殇赞道:“好!居然还能出剑!”
护体罡气已被慕容殇摧毁,煌灼再不愿意恋战,流云剑的淡淡寒光,分明已将残存的罡气引入剑中,温柔,却满含肃杀之意,刹那间席卷全场。
那蛊惑人神智的笛音跑调了,慕容殇的金光剑本是刺煌灼的,此番却被反噬,误伤了自己。原被罡气所震的内伤颇重的百十武士也伤状死状凄惨,煌灼显然动了杀念,长剑破空,同时身形飞掠而出,已从树上挑下了那吹笛的燕人。
一时胜负已决,煌灼的剑尖指着那吹笛的人,沉静而笑:“你的笛子吹得不如我好。”
那人负起道:“能杀人的笛音就是好音。”
见胜负已定,被自己的剑光反噬的慕容殇匍匐在地,正欲反击时,一声猫叫,慕容殇定睛一看,他的左手边,煌灼的猫整鄙夷而耀武扬威的看着他。
慕容殇恼恨之余,一把提起那猫,一手扼住那猫的喉咙,正想扼死它,煌灼听到猫的怪叫,见此情景,大惊失色:
“放开它!”
慕容殇懵了,煌灼的神情,彷如此刻自己正要捏死的是煌灼要保护的情人,似乎是可以赌上一赌,或者是在思索什么,慕容殇对峙的看着煌灼。燕国武士和慕容殇心意相通,煌灼还在迟疑之时,众武士已齐心协力做出最后的反击。
煌灼虽转而恭迎武士们,却已经心神紊乱了。
当煌灼败在武士们合力一击下,当煌灼受制于武士们时,在场的任何一个燕人,包括慕容殇都不相信眼见的事实。
只因为一只猫。
可怜可叹,游荡在外的煌灼,只身在燕国武士几十次的围剿下脱身的煌灼,会成为慕容殇的俘虏,只因一只猫的存亡。
那只猫,是无衣丢给他的。
是无衣掷给他,让他与它一起滚的。
在煌灼全身被禁锢,被慕容殇的人带往燕国,离开这打斗场的半个时辰后,在落霞殿陪了公主半年,越来越勉为其难,终于向公主告辞的李展翼赶到了。
与此同时,李制和李鹤也赶到了。
李展翼与李鹤追往燕国,较理智的李制在打斗场上查看着死去的燕国武士的伤口,泣泪道“将军是在自取灭亡……根本是自己遗弃自己,自弃,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和支持力……想借着燕人的手,就让自己死了算了……玉带剑啊,他根本没用玉带剑,用的是那把酷似玉带剑的流云剑……”
昔日齐国魏国公府属于子郁和无衣的那一段岁月里,重逢初时,两人的情义何等清澈不沾染杂质?魏国公府里的抚琴作画,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们的将军初指点公主练剑时,一边说着要义,一边解开缠在腰间的玉带,手一展,那玉带刷的变成了一把长剑。公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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