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难道他们倒能和睦相处了不成?”
安芝一听,果然明芝最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又觉得明芝说的也有道理,便顿了顿,说道:“也许他们就能同命相怜,相依为命了呢?”
明芝摇摇头,说道:“那可不容易。”
幼芝奇道:“六姐姐什么时候这样仗义了?事不关己不开口,不是你教我的吗?”
安芝苦笑一声:“我也没做什么,也帮不了她什么,不过心疼罢了。”
当天,安娜痛苦不已,竟一口气没缓上来,晕了过去。周家人由大老爷大太太出面,将人送到协和医院,一番救治才醒转过来。安娜每想到父女经年不见,于今传来噩耗,再不能相见共叙天伦,便要痛哭一场。张妈见老爷已死,她本来就是半路雇来照看安娜的,如今树倒猢狲散,早收拾包袱跑了。老太太便叫茉芬陪在安娜身旁。
过了两天,又出了一件大事。东北军的少帅恰恰就在协和医院,安娜闻听此事,趁着茉芬不注意,便将乔局长留给自己的一把手枪揣在怀里,就要去找这位“不抵抗将军”拼命。料想将军所在,必然是警备重重,安娜一个神色异样的女子,自然被拦截下来。她怀里还有手枪,自然被当做此刻抓了起来。茉芬一个转身,人已不见,到处找寻不着,打电话回周家。大老爷为着同僚之谊,也不敢怠慢,联系了院长,才晓得这一层事件,自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运动层层关系,希望能够解释此事,澄清安娜的身份。
谁知过了两天,一辆汽车停在周家门口,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将安娜送了回来。他却是少帅手下一名营长,大老爷自然不敢怠慢,请进书房密谈许久。大太太拉着安娜的手,眼泪便扑簌簌地流。见安娜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只问她受了什么罪没有。安娜此时倒不糊涂了,只说没事,说旁人待她都很客气。大太太将信将疑,直到大老爷送走营长,叫来大太太,说少帅不但不追究,还说烈士遗孤应当体恤。
大太太奇道:“这个将军,不发一枪,生生把东北让了出去,如今倒说出体恤烈士遗孤的话来。”
大老爷忙阻止道:“政治上的事情,你懂得什么?妇道人家不要乱说话。”
大太太倒不在意,说道:“如今这孩子实在可怜,那个弟弟死在东北了,两个姨娘也不见了,没个依靠,不如我就认了她做干女儿,虽不显赫,好歹她也有个家人。”
大老爷一副深思的样子,说道:“还要再看看,揣着枪在少帅门口晃,那还了得?再等一阵子吧!”
大太太皱着眉,看了看大老爷,答应了一声。
之后的日子,接二连三听说东北又一座重镇沦陷,安娜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小屋里。每天将乔局长送他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擦拭干净,再珍重地收起来。渐渐地,她的脸上也不再只是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慢慢变得和缓。有时候她独自坐很久,脸上的表情既不是伤心,也不是愤怒,似乎只是坐着,只是想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大部分东北军已经撤入关内,在北平郊外,有乔局长的一座衣冠冢。因为报章的大力赞扬,甚至有人写了小说杂文宣扬,当天来了不少市民。安娜跪在父亲的墓碑前,北平警备局也有代表来,还有一些东北逃来的流民。一个个眼睛里含着泪,警察更是一碰靴子,敬了一个礼。
周家人自然去了不少,安芝站在人群中,一抬眼,不经意看见鹤生望着安娜的眼神,不由得皱了皱眉。
40、观新剧幼芝藏心事
到了第二年,伪满洲国便在东北成立了。政局虽然诡谲,到底这亡国奴的日子,并不是北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在过,因此,这些人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丝毫不记得这莫大的国耻。就是底下的平民百姓,不能将这屈辱感同身受,渐渐的也要忘却了。顶多在茶肆里听见有人恨恨地咒一句日本人,也算这个人有心了。
安娜是多次提到要搬到以前的乔家住去,房子还在,顶多雇几个人罢了。但是老太太始终不能答应,说是外面雇来的人不知根知底,怎么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况且她单身女子,独居一处也实在不太好看。安娜虽然为难,见老太太说得真诚,也就勉强留下。至于当年她揣着手枪去寻少帅的事情,竟然真的没有人提及,大太太便在大老爷的默许下认了安娜做干女儿,安娜便从颐年堂搬出来,住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如今的安娜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二太太自然也不理会她住到了哪里。只是因为日本人这一闹,全家上下人心惶惶,便把信生的事情耽误了。这天她在老太太面前又提了一次。
老太太忙说道:“这事儿我自然是没忘的,只是前头出的事情太多了些,竟顾不过来了。早我就听说,她们姊妹们也没遇见那姑娘,这次寻个什么理由瞧瞧人家呢?”
二太太说道:“要说起来,他们家的女孩既不出来交际,也不是经常去逛跳舞场的人,一般的场合轻易也遇她不见。”
老太太说道:“既然都是北平城的女学生,总能遇见。我问问孩子们,可有这样的机会。”
二太太一听,觉得总有些不妥,便说道:“这事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回头不能成事,叫别人笑话怎么办呢?”
老太太笑道:“两个孩子既然都认识,姑娘又是个听话的,咱们家信生又很好,哪里就不能成呢?便是不成,那也是咱们看不上她罢了。”
二太太说道:“老太太要真觉得合适,过两天女学堂有一群学生组织着演新剧,请了不少学校的去呢。到时候叫姑娘们也去看看。”
“哦?”老太太眉头紧了紧,说道:“这家的姑娘还演戏吗?”
二太太忙说道:“那倒不是,人家是看戏的,演戏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如今有不少学生心都野了,好好地去演戏,那哪是正经人家公子小姐做的事情呢?真不像话!”
二太太笑道:“我也这么说呢!这姑娘要真跟着演,我们家自然不去求她!”
老太太嘴角带着笑,微微点头。
真到了那一天,三姐妹自然都兴高采烈。因为这也是北平学界的一件大事,鹤生靳修也要去,就是安娜,也收到了邀请。安娜是一心不想去的,幼芝想着这到底是见热闹事,她去的话也能散散心。安娜架不住安芝一番恳求,便跟着去了。
到了晚上六点钟,女学堂的大礼堂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演出六点半钟开始,安芝等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一刻。一进门,幼芝便拿下巴点点西边的一排座位:“这就是给新嫂嫂她们学校预备的座位。”
明芝拽拽幼芝的衣襟,说道:“又胡说八道!”
幼芝笑了笑,说道:“一会儿咱们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方滟池的大美人呢?”
安芝也皱了皱眉,说道:“一会儿你可别口不择言,叫人家笑话。”说罢,几个人便寻了个座位坐下。鹤生和安娜都坐在各自学校预留的座位上,远远的大家摆摆手致意一下,便开始等待开戏。
第一出戏乃是《玩偶之家》,讲的是为女子者,也应当自强不息,不应该甘于扮演玩偶的角色。安芝坐在座位上,越看越觉得那个演海尔茂的学生有几分眼熟,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应该只是一面之交,否则怎么也能想起来。就问旁边的明芝道:“台上那个男演员,你可认识?”
明芝正瞧得入迷,被安芝这么一问,细细看了两眼,说道:“这个人我是一点都不认识的,怎么你认识吗?”
安芝顿了顿,说道:“不认识,就是觉得面熟,可能在那个宴会上见过一眼吧。”接着又笑了笑补充道:“横竖也是不相干的人。”
明芝点点头,继续看戏。
那台上的演员,虽然演着戏,眼睛却不老实,一直扫着台下漂亮的女孩子。安芝所在的学校,都是家境富裕的小姐,穿得自然都十分亮眼。安芝坐在当中,穿一件银灰色平纹织锦的旗袍,倒不显眼。可偏偏她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清丽的气质,又坐在当中,便被那演员看到。
这演员正是市长家宴上纠缠安芝的纨绔子弟,叫做丁学昭的。这个人素来喜欢追求女学生,新鲜的时候百依百顺,千般恩爱;腻烦的时候便躲躲闪闪,干脆视而不见。他扫到安芝脸上,只觉得面熟,又想不起人家的名字,不由多往这里看了两眼,正碰上安芝的视线。不由得心内大喜,想着自己演这一场新剧,就是想勾搭个女学生,如今这个佳人这样注视着自己,必然是对自己有意思。想着,那丁学昭又朝安芝抛了个媚眼。
安芝倒不以为然,一则丁学昭碍着底下耳目众多,这眼神少了几分妩媚;二则,众目睽睽,安芝也没想着台上演员的眼神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便依旧大大方方看戏。看得丁学昭心里暗喜:猜想她对自己有意,这样一试探,果然如此。因此提高了一个调门,台词念得极为卖力,听起来倒是感情丰富。
安芝毫不知觉,只专心看戏,旁边明芝拿手肘碰了碰安芝,说道:“你看那个人。”
安芝顺着明芝的手指看过去,幼芝也凑了过来,就看见两个女孩子并肩走出去,明芝说道:“这是两个是崇慈女中的学生,我听那个短发的喊那个长发的女孩叫方滟池来着。”
幼芝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咱们的准嫂嫂?”
安芝望过去,虽然只看见一个背影,却是袅袅婷婷的样子。及肩的长发,用一个方格子的发箍箍着,草绿的窄袄,鹅黄的裙子,雪白袜子里包裹着健康的小腿。
明芝说道:“一会儿她们进来,再看看长得什么样子。”
安芝说道:“看背影也知道是个清秀的女孩,我觉得性格也不会差。”
幼芝笑道:“看个背影而已,哪能看出那么多事情来!”
虽然笑着,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孩走进来,三姐妹才算看见了正脸。虽然并非是貌若天仙,但也是唇红齿白,只是微笑着。
两个女孩子从过道走过去,回了自己座位,幼芝悄悄说道:“五姐姐,你看怎么样?”
明芝说道:“这哪是看看就能看出来的呢?”
安芝说道:“这个无妨,你看那边还有密斯方和密斯李,到时候互相引见一下不就认识了吗?既然认识了,还怕瞧不出人品如何吗?”
幼芝点点头,往那边看了看,又继续看戏。
过了一会儿,戏演完了,演员谢幕。那丁学昭出来的时候,朝着安芝的方向抛出一个极为时髦的飞吻,众人又欢呼起来。安芝看见他的样子,难免觉得有些轻浮。再看他的眉眼,总算想起半年之前在市长家宴上的那个无耻之徒。一时间只觉得可恶可恨,将厌恶之情压了压,继续鼓掌。
谢完幕便是休息时间,三姐妹一起到了崇慈女中那里,跟以前认识的两个学生打招呼。此时方滟池就坐在旁边,不知不觉几个人便互相认识了。
明芝说道:“家兄大学老师的女儿就在崇慈女中,也叫方滟池,不知道是重名呢,还是本是一个人。”
方滟池笑道:“我们女中的学生,我不敢说都认识,但要是有重名的,我不会不知道。再说,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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