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买衣服,下个礼拜有个世交的老爷过寿,我们要过去的。”
钧翰说道:“是新上任的商会会长吗?”
“咦,你也晓得?那么你去不去?”安芝把电话线缠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也要去拜望一下的,正好还可以见一面。”
安芝脸一热,说道:“你怎么到哪里都有你呢?”想起他一个普通学生,北平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倒是没有他去不了的,心里又奇怪,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还没告诉我呢?”
钧翰笑道:“下礼拜见面我再告诉你。”
安芝一撇嘴,说道:“算了,我也不稀罕听的。”又说了一会儿话,听见隔壁悉悉索索,估计明芝也起来了,便说道:“她们都起床了,先说到这儿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明芝刚穿戴好进来,就看见安芝,一身孔雀蓝旗袍,镶着粉紫色的滚边。这件衣服她往常也穿过,却不如今天穿来好看,是因为安芝脸上有着挡不住的快乐神情,她整个人都焕发了一般,叫明芝看得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不过去百货公司买件衣服,要你这么高兴!”
安芝扭扭身子,说道:“我就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最喜欢占便宜了!”
正说笑着,幼芝也起了床,三个人一起到大饭厅吃了早饭,便由滟池领着一同到百货公司来。
她们几个一进公司,就被伙计忙前忙后地照应着,嘴里小姐长,少奶奶短地招呼着,又是带到雅间,又是端茶送水。滟池早些时候买衣服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的,来到周家久了也习惯了。此时喝了口茶,说道:“妹妹们想买什么?旗袍还是洋装?”
幼芝说道:“我的洋装实在太多了,买了料子做旗袍也好。但是现在流行短旗袍,下个礼拜天都凉了,穿着短旗袍也太冷了。”
安芝连连点头:“最近的旗袍确实是太短了,两条腿常冻得冰凉。”
滟池又笑道:“那五妹要什么呢?”
明芝说道:“我是个最不时髦的人,随便什么都好的。”
安芝忙说道:“这怎么行!下礼拜虽然是给人家拜寿,你也是小寿星呢,不该穿得华丽些吗?”
伙计这时候插话说道:“要说华丽,最近小店得了一些料子,请老师傅做了一套衣服,实在是漂亮得紧!”
滟池一听,也有些兴趣,说道:“那是什么衣服,先拿来给我们看看。”
伙计忙跑着到了后面,不一会儿,双手捧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衣裙。还没有铺展开来,只能看出是宝蓝织锦底子的衣服,上面绣着五彩百花。
等伙计展开的时候,幼芝先赞叹出声:“太漂亮了!”
这是一件五彩百花刺绣织锦外褂,下面是同一款的百褶裙。料子柔软厚实,刺绣精致纷繁,明芝忙摆手说道:“这也太不合适了,给人家拜寿我穿这么好过去做什么呢!”
幼芝说道:“这是什么好衣服呢?不过花样精致些罢了!再说你也是寿星,穿得漂亮些谁还说你不成?再说,我们姐妹也只有你能穿这样传统大气的衣服呢,好歹我要看见这件衣服落在咱们家里,叫我没事儿就欣赏一回。”
滟池也笑道:“这衣服确实是漂亮,要我说穿着去拜寿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到底不算很扎眼。而且到了晚上稍凉些,这料子正合适。”
明芝被几个人央求着,终于答应先穿上试试。滟池在外面坐着,安芝幼芝进去帮明芝换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拉开帘子,明芝从里面走出来,果然明艳照人。明芝是稍有些丰润,正好撑起这件衣服,显得雍容华贵。滟池拉着她转了个圈,很是得意。明芝脸微微发红,低着头,无意间扫到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站在门口。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皮肤有些偏黑,只微笑着看着自己。
明芝脸一红,没敢多看,借口衣服穿上不舒服就回去脱了下来。滟池兴高采烈买了料子,请师傅过来量尺寸,讲好三天以后过来试穿。
明芝出来的时候偷眼看了看门口,已经没有人了。滟池便张罗着给安芝幼芝选衣服。她们买的是成品的洋装,直接包上就走。
临近中午一群人才回来,吃罢了午饭,滟池便去二院陪二太太说话。
“他看见了?怎么说?”
滟池笑道:“说是非常满意的,我就说,咱们明芝妹妹最端庄大方,最有古典美的。偏这种留洋在外的人,往往对故乡的文化有依恋感,越是传统的女孩子越是喜欢呢!”
二太太笑道:“还是你出的主意好,要是真的安排他们面对面相亲,我怕明芝这丫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滟池笑了笑,说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认识明芝妹妹,她其实是很有主见的。”
二太太说道:“可不是嘛,你看她平时闷声不语,心里也是有些算计的。但是到底年轻,什么都不懂,还要你做嫂嫂的多照应呢!”
滟池忙笑说不敢当,二太太心里又是欣慰又是不悦,欣慰是儿子有一个能干的中馈,不悦的是这样有本事的儿媳妇自然是不肯任自己拿捏的,原本的计划就出现了偏差。
59、寿宴相逢幽巷密语
到下午的时候,安芝在房里歇过午觉刚起床,就见幼芝进来,说道:“好一副美人春睡图!”
安芝拢了拢鬓发,叫若素过来梳头,笑说道:“现在都是秋乏了,你还说是春睡。”
幼芝笑道:“美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正是春意盎然吗?”
安芝摇摇头,望着镜子里面色红晕的自己,说道:“你掐着点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镜子里幼芝看了看若素,安芝会意,说道:“也不出门,不用梳辫子了。”
若素点点头,帮安芝梳顺了头发,戴上发箍便出去了,安芝转过身,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
幼芝叹了口气,说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好叫别人知道呢?”
安芝一怔,问道:“到底是什么?”
幼芝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我想借六姐姐那串珍珠项链。”
安芝更加疑惑,说道:“我有两串珠链,你要哪一个?”
幼芝忙说道:“就是前年买的,我们都有的那一串。”
安芝站起身,走到墙角小叶紫檀顶箱柜跟前,拿出一个首饰盒,取出装珠链的小盒子,说道:“我不是不借给你,只是这串珠链我们都有,为什么你还要借我的?”
幼芝知道瞒不过,便说道:“我有几样首饰都拿去卖了,现在称得起场面的没有多少了。若是借别的,怕我母亲起疑心,只好借这串项链。我母亲看见了,也只当是我的,不会多心。”
安芝皱起了眉头,说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卖首饰?”
幼芝有些不耐烦:“借就是借,不借就不借,这么多的说辞。本来以为你比五姐姐好说话,我看还不如五姐姐呢!”
安芝听她这样一说,怕她脸皮薄一会儿恼了,便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这串项链你先拿着,有什么事情总可以敷衍一下。我劝你手上若有闲钱,赶紧把首饰弄回来,四太太最关心你,怎么瞒得过呢?”
幼芝接过项链盒子,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六姐姐你是最好的了,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
安芝心里有些不安,说道:“难道太太问起来,我也说谎话不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罢了,总不能有些话你能对我说,却不能对你母亲说吧?”
幼芝想了想,说道:“倒没有什么,因为苏梅家累重,你也知道,她上有老下有小,开销总是很大,我不过卖了首饰帮衬一下。”
安芝说道:“你倒是会做好人,你每个月零花才有多少?倒去养她一家子人!她最小的妹妹才多大年纪,等她成人那要到什么时候?你可付得起这个钱?”
幼芝不以为然,说道:“再过几年苏梅的大妹妹就毕业了,到时候自然能谋一份差事,养家也就不用我了。哎呀,我心里自有打算,我也不是钱多没处花四处做散财童女,你就放心吧!”说着,抱着盒子就出去了。
安芝越想越不对劲,叫来若素,问道:“一个小户人家,上面有一位老人,也不算很老,下面有三个女孩子,并没有男丁,一个月花销要多少呢?”
若素一愣,继而笑道:“要说外面的事情,我在府里呆的久了,也不是很清楚。这还要看过什么样的日子,若是要宽裕些,总要七八十块,若是只想吃饱,二三十也行。”
安芝想了想,苏梅的母亲现在还不到五十,和儿媳妇靠着缝补浆洗,每个月也能赚些钱。苏梅又花不到家里的钱,还有十五块钱进账,两个妹妹还小,就是上学能花多少?幼芝的首饰不多,但是那一串珍珠项链总要两三千的,足够苏梅一家花上好几年。难道她们仗着幼芝心地好,趁机讹诈,想依附着幼芝过好日子不成?
想想又不至于,她们就算肯,苏梅那样高的心性,也是不肯的。那么,是幼芝撒了谎不成?她到底把钱花到哪里去了呢?
安芝皱了皱眉,若素笑问道:“怎么七小姐来过之后,您就愁眉不展的呢?难不成七小姐管您借钱了吗?”
安芝看着若素,见她只是一派玩笑的表情,便笑说道:“我哪有那么小气?”
低头的瞬间,眉头又险些皱起来,幼芝也可能是平时出手阔绰,这个时候闹了饥荒。她现在借首饰的事情总不算光彩,也只能瞒着,装作不清楚罢了。事实上自己也确实不清楚幼芝在闹什么。
若素看着安芝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也紧了紧。
第二天,三姐妹照常去上课。因为临近毕业,有些准备考取大学堂的学生,都埋头苦读,有些只等毕业的学生,则较为轻松地准备毕业考试。明芝是不准备再读书,安芝还没有决定,幼芝则已经开始收集各个女子大学的章程。如此各自忙碌了一个礼拜,到了周末,就忙着去罗会长家里拜寿。
这天中午,安芝煮了一碗寿面,幼芝则烤制了一个西洋蛋糕,一左一右哄着明芝吃了。又是唱歌又是作诗,闹了一阵。等滟池过来,帮着她们妆扮了,就和几位老爷太太分坐两辆马车到了罗家。
罗家世代经商,很有根基,寿宴在罗家老宅举行。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登门贺寿,门口有人摆着桌案收礼。
明芝穿着新做的织锦外褂褶裙,梳着盘辫髻,很是漂亮。因她不喜欢引人注目,所以躲在人后,很多人倒并不注意。
进了大厅,便有很多人挨个给罗老爷子拜寿。因为他年纪大,辈分高,很有声望,就是一些三四十岁的体面人,也少不得要磕头的。四太太知道幼芝最不喜欢这些,便做主叫她们这些晚辈先去听戏。幼芝乐得自在,少不得拉着明芝安芝到隔壁戏楼。
罗家有一座二层戏楼,能容百十来人听戏,很是豪华气派。才走近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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