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修笑道：“我们一直都有联络啊。”

    “吓！你还想把她抢回来吗？”

    “嗯？”

    谢子修比她多迈了一步，便转回身来，和她面对面：“怎么？”

    颜苗结巴的每况愈下：“我，我想说，呃，天，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其实还，还有很多很好的女孩子啦……”

    谢子修微笑着：“所以呢？”

    要不然你就干脆做做善事，放弃杜维维，把她让给我老哥吧。

    唉，这种话要是能轻而易举胆大包天地说出口，那他们俩还是颜苗跟谢子修吗？颜苗左思右想，对这位盟友加老板都难以启齿。

    “我……”

    谢子修微笑道：“嗯？”

    “……我能不能先回去，超市特卖再晚点就要结束了。”

    “……”

    颜苗揣着几个购物袋，直奔限时特卖的超市。被谢子修压榨过后，她连休息日都只剩下一半，有什么要做的都得挤在一起收拾。

    万恶的资本家。

    一进超市，颜苗就已经扎好头发，卷好袖子，摆开架势。

    事先充分的准备，对各种特卖货架位置、特卖时段的了如指掌，特卖价位跟保质期之间的精确衡量，令她在抢购中如虎添翼。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抢到合算东西的天赋的。

    经过两小时的战斗，颜苗以堪比计算器的心算能力，准确凑到了可以兑换到自己想要赠品的金额，一块钱不多一块钱不少，而后力大无穷地拎着大包小包，功成身退，满载而归。

    从举办特卖的超市回家，她不花钱坐地铁的话，则需要辛苦转两趟公交车。

    这样曲折的路线，要说刚好有人跟她同路，那是没有那么巧的。因此一来二去，颜苗就觉察出异样了，有车子像是一路都在跟踪她。

    经过橱窗的时候，颜苗往玻璃上映出的倒影看了一眼。那车子果然还在坚持不懈地以龟速慢吞吞尾随其后。

    ……这么蹩脚的跟踪，累不累，浪费不浪费汽油的呀。

    拎着东西进了小巷子，颜苗听得外边那人停车，开车门下来的动静，索性把大包小包靠墙放好，在那儿守株待兔。

    那“兔”一转弯，冷不防就跟她打了个照面，当即倒退一步，脸立刻僵住了。

    这跟踪者果不其然的身形鬼祟，体格高大，面目……咦，居然不可憎，反而还挺眼熟的。

    ……这不是谢少维又是谁。

    两人僵硬地对视片刻，颜苗不由暗自思忖，这果然是新仇旧恨的缘故？

    “你想干什么哦？”

    谢少维猝不及防，又是受惊又是尴尬，脸登时就涨红了，恼怒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哦……”来势汹汹，来意不善啊。

    其实颜苗还是有点不确定的。今天她拿了这么多东西，要动手的话，可能不是那么好发挥，万一把整盒特价鸡蛋给打破，那就很吃亏了。回去得吃上好几天的鸡蛋煎饼吧……

    于是颜苗小心道：“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文明解决啊。”

    谢少维大怒：“我哪里不文明了？”

    “……”这问题要她认真回答的话，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完的吧。

    两人都像弓起背的猫一样，竖着毛又对峙了一分钟。谢少维突然“嗖”的一步上前，颜苗来不及反应，本能后退一步，他就已经一左一右拎起她的两大袋战利品，转身就走。

    “喂！”

    光天化日的，开个豪车来抢她鸡蛋和卷纸？这什么世道。

    颜苗待要跟他争夺，又怕把脆弱的蛋们给碰碎了，只能揪着他袖子：“你这个强盗，放下我的鸡蛋！”

    谢少维不闻不问，径自打开车门，将东西放进去，而后又转身回来拎剩下的。等把袋子都堆到车后座，他就杀气腾腾地转身瞪着她：“上车。”

    ……绑架她的鸡蛋当人质来威胁她，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颜苗含泪道：“你到底想干吗呀？”她辛辛苦苦采购一趟，容易嘛。

    谢少维又暴躁起来了：“我送你回去不行啊？”

    “……”

    “上车！”

    “……”

    “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想我车子被拖走吗？”

    颜苗有点狐疑：“……你干吗突然变这么好心？”

    谢少维看起来很生气：“你给过我一个橘子，我回报不行啊？”

    “……”这也太客气了吧。

    “我最讨厌欠人情了。”

    为了后座那些鸡蛋，颜苗坐上了车，心里还是不免犯嘀咕。事态的走向原本该是惊悚暴力片，突然变成报恩温情片，感觉还是很不妥当啊。

    谢少维一路都是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地在开车，好像跟公路有深仇大恨一般。但居然还真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到公寓楼下。

    “多谢……”颜苗道了谢，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呃，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谢少维脸色蓦然大变，由白变青，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紫。

    颜苗警惕地看着各种颜色从他脸上飞一般跑过，几乎要以为他打算杀人谋财了，却听得他忽地开口说：“你、你吃过晚饭没有？”

    “……没。”

    “你吃不吃晚饭？”

    “……”有谁不吃饭的么？

    沉默地对视半晌，谢少维又不耐烦了：“那要吃就一起去啊。”

    颜苗有点不太确定他的意思，想了一想：“那个，你是在请我吃饭吗？”

    谢少维皱着眉：“我只是表示一下我的态度，又没说你就一定得去吃！”

    ……这到底是打算请还是不打算请啊？

    颜苗斟酌着：“那，我就不去了吧。”

    谢少维于是大怒：“我位子都订好了，你是要浪费掉吗？”

    “……”

    这年头的小孩子都这么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吗？

    颜苗坐在餐厅里，有气无力地剥着螃蟹，很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已经实在吃不动了，但谢少维还没有结账走人的意思。

    两人又无话可说，除了吃，她想不出嘴巴还有什么可做的。

    “你吃饱了吗？”

    谢少维依旧皱着眉：“吃饱了。”

    那就走人嘛。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饭的，两人都吃饱了，还磨蹭个什么劲，莫非他没带钱？

    谢少维一副很不愿意开口的模样，独自憋了半天气，才说：“喂，我想问你……”

    颜苗不由警惕起来。难道他真的没带钱？

    谢少维的眉头皱到史上最高点，脸色涨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颜苗不知他何出此言，想了想：“······你要听真话吗？”

    “······”

    颜苗诚实地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人有点凶。”

    谢少维看着她：“······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真的挺凶的。”

    谢少维脸更红了，怒道：“我再凶能凶得过你吗？你这没人要的凶女人。”

    颜苗放下手里的螃蟹，本能的自卫：“谁，谁说我没人要的？”、

    谢少维瞪着她：“难道你会有男朋友吗？”

    颜苗负偶顽抗：“······关你什么事。”

    长年累月暗恋颜子清未果，这档子事就不提了，现在她又总是工作满档，基本上称不上有什么私人生活。长时间接触的男人除了自家的无良上司，就是公司保安，的确一点桃花都没有。

    常常去吃早餐的小吃店老板对她倒是温柔可亲，大概算是周围对她最关怀体贴的男性，还常给她打折，每天都笑眯眯的。

    只不过人家马上就要过六十大寿了。

    谢少维哼了一声：“我没说错吧。”

    “······”

    “还敢说不是没人要。”

    “······”

    正以猛啃螃蟹来掩饰自己的节节败退，突然又听得谢少维说：“其实我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

    颜苗还在跟螃蟹腿奋战，一时没回过味来：“什么？”

    谢少维咳了两声，大概是被酒水呛着了，满脸通红，一手挡住嘴，而后说：“我这边有个朋友，咳，挺喜欢你的。想跟你交朋友。”

    颜苗拎着蟹腿，呆若木鸡：“啊？”

    “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这就不用了吧。”

    谢少维非要当中间人的话，介绍的该是杀人越货的生意才比较合适，他哪有媒人的气质。

    青年怒目而视：“为什么不用？”

    “······因为听起来一点都不靠谱呀。”

    她左思右想，都不觉得自己在跟谢少维交手的过程里，什么时候能给什么人留下特别美好动人的印象。

    以她跟谢少维丝毫谈不上友好的交情来看，帮忙拉红线什么的，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

    谢少维恼怒道：“你怀疑我的诚意？”

    颜苗也不跟他客套，把最后一个螃蟹腿赶紧地吃了：“没错。”

    谢少维脸色又涨红了，咬牙道：“少给我婆婆妈妈的。明天晚上这里见，你要是怕就别来了。”

    【二十三】

    颜苗心想，她有什么好怕？别忘了是谁被她打得大喊救命满地跑的。

    不过，她长到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出现所谓的暗恋者，要说一点都不好奇，不紧张，不想知道对方是谁，那是假的。

    而且要说起来，这家店的螃蟹确实很好吃，能再吃一次，也是不吃白不吃。

    次日到了时间，颜苗毅然单刀赴会，权当相信谢少维的人品一回。

    已是华灯初上的光景，餐厅里几近客满，却还保持得十分幽静。屏风之后的榻榻米之上灯光轻柔模糊，几步之遥就犹如天上人间之隔，意境是很美的，只不过······

    桌子边上只有谢少维一个人衣冠楚楚地坐着，餐具也只有两套。

    这家伙，果然==##

    所谓的追求者，压根就不存在嘛。

    见她进来，谢少维只抬头看她一眼，就立刻逃避什么似的，掉转眼光，去盯墙角的灯具。

    颜苗有点生气了：“你还当真耍我啊？”

    幸好她没特意花心思化妆打扮，只素面朝天地绑个马尾就来了，不然岂不是要被取笑惨。

    对一个女孩子，拿这种事开玩笑，未免有点无聊了吧。

    “其实没有’你朋友’这个人，对吧。

    谢少维依旧是板着脸正襟危坐，并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颜苗有点火大：“我走了啊。”

    谢少维猛地抬眼看她，貌似更火大，不过他平时差不多都是那种表情，颜苗也无法估测他到底火是烧得有多大。

    “什么叫我走了？”

    “······根本就没朋友要介绍给我，我留在这里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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