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衣白羽番外_剑衣白羽番外(2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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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吉当然明白他的欢喜与不安。他轻声道:“恭喜你。”

    “她很健康,很美丽。她也不是个哑巴。”聂英奇道,“但是我已经七天没有见到她们了。”石室中已变得很暗,他起身点了一盏灯,与郑吉在桌边坐下。

    郑吉问:“她们回帝林了?”

    聂英奇苍白英俊的脸在这如豆昏灯下显得忧悒而孤独,他道:“是。七天前,她们回了帝林,之后帝林就封闭了。他们不肯让我进去,也没有任何消息从里面传出来。”

    七天前,正好是项禹生辰。郑吉在大厅之中,看着闵祜在假面人的包围中被砍下脑袋,看着云孟泽被项禹一箭射穿咽喉,看着孟夫人在她儿子尸体边声嘶力竭地哭泣。而之后,帝林竟被封闭了,似乎连聂英奇也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聂英奇道:“我想,是因为我告诉她,就算我们有了女儿,我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喑王。”

    聂英奇一直认为喑王是杀死朱衣的人,而王朝云却是喑王的女儿。

    一个人故意去娶仇人的女儿,岂非是对这个女孩开了天下最无情的玩笑。聂英奇当时做出这个选择时,也许只是想把王朝云作为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他现在似乎已经被这个玩笑绕了进去。一个人若真的与仇人的女儿之间有了仇恨与漠视之外的感情,那么这个无情的玩笑便是降临在了他自己头上。

    聂英奇问:“你出去之后见了谁,闻韬吗?”

    郑吉道:“是。”

    聂英奇笑了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现在这种时候,他一定想着逼你回幽州。”

    郑吉踌躇半刻,道:“我回来,是要找一件事情的答案。”

    聂英奇问:“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你总是忤逆他?”他随口问着,表情几乎有些空洞。但郑吉依然看得出他眼中的痛苦。

    郑吉把手放在腰间革带上,那里藏着项禹给他的旧箭镞。聂英奇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痛苦,闻韬也曾经带给他许多的烦恼,自己也为他惹了足够多的麻烦。而现在,他的手中,是不是正握着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能会解开聂英奇的烦恼,也会解开郑吉心中的疑问。他甚至相信,也许这钥匙当中,藏着解决闻韬困境的办法。

    郑吉的手心正在出汗,他捏着那箭镞的手有些发抖。

    最后,郑吉道:“这次出去,我还见到了项禹。”他从腰封中掏出那染血的白绢,道:“你认得这个吗?”

    聂英奇把那古旧的箭镞接了过去。他用手指抚了抚上面凸出来的细细的箭铤,道:“这样的实心圆铤,应该是中原箭的式样。”又摸了摸那哨孔,意外地道:“还是个鸣镝,这种箭镞射出时会有哨音,现在不多见了……”

    然后聂英奇苍白的脸上慢慢涌起了一层血色,他掂着那箭头的手渐渐地开始发抖,比郑吉抖得更厉害,他的眼中竟然已经涌上了眼泪。

    而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很平静:“你从何处找来此物?”

    郑吉心中了然,道:“你兄长当年用的,就是这样的箭镞,对吗?”

    聂英奇点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问:“这是项禹给你的?”

    郑吉道:“你哥哥在百羽骑中做医官时,曾经在旷野中救了我临盆的母亲,因故留下此物。侯爷把我的假坟修在那附近,项禹的人去查探时捡到了这残余的箭镞,就——”

    聂英奇突然打断他,道:“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从前许多年中不与我提起?”在碰到朱衣的事情时,聂英奇几乎会变得咄咄逼人。

    郑吉道:“我从前不知道,那个百羽骑中的医官就是聂再冰,也不知道他就是朱衣。”

    聂英奇看着郑吉的眼睛,他眼中的泪水已经干了,现在的目光几乎是严厉而审视的。他轻轻地将那箭镞放在了桌上。“你还有事瞒着我。”

    郑吉在这目光中垂下眼睑,道:“这件事是燕雁来告诉我的。”

    聂英奇尖利地问:“燕雁来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郑吉抬起眼,与他对视片刻,道:“燕雁来要我去杀一个人。”

    聂英奇道:“他要你杀的,是项禹?”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奇怪。

    郑吉道:“是。燕雁来说,项禹与当日帝林灭门案有关。但我并不完全相信他。”

    聂英奇沉默片刻,冷笑道:“燕雁来也许不全可信,却也不是全不可信。”他周身空气都似在变冷,轻声道:“帝林当年被灭门时,我年纪还很小。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救了我。”

    郑吉心中一动,问:“这个人就是暗帝?”

    聂英奇微微颔首,道:“不错。彼时危急混乱,我听他只言片语,说是师徒相叛,才令帝林中人遭受灭顶之灾,竟还让我不必执着于报仇。”他说着突然笑了笑,这笑容却很难看。

    “暗帝既救出我,便又返身临敌。我清醒后回去见到一片焦土,以为众人皆葬身火海。却不想后来朝云告诉我,暗帝竟被他最宠爱的弟子喑王在那帝林朱衣小楼中被囚十七年。甚少有人知道我兄长寄居在帝林,我从未想过,师徒相叛,也许指的是兄长与他的师门凫衣堡。”

    郑吉问:“现下暗帝既然未死,你为何不向他问个清楚?”

    聂英奇道:“我已很久未见到他。暗帝被囚多年,有些丧神失智,已是半瞎半疯。他当年就不肯对我言明,我之后再向他问及此事时,他便装疯卖傻,后来竟不愿见我。”他又握起那箭镞,捏在拳中,道:“燕雁来对你说这些的时候,可有拿出什么佐证?”

    郑吉道:“他声称此事是关外凫衣堡旧部告诉他的。”

    聂英奇沉吟道:“兄长被杀的时候,已离开百羽骑八年。”他在石室中缓步走了几圈,似乎正努力地保持着客观与冷静。

    但郑吉看得出他心底压抑不住的期待——聂英奇从心底里渴望燕雁来说的是事实。喑王是他妻子的父亲,女儿的外祖父,而项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如果杀死聂再冰的人是项禹,那么他的难题就可以彻底解开。

    聂英奇突然起身,让那鸽子飞到肩头。他第一次当着郑吉的面催动机关,打开了那石门,道:“我会去关外查证此事,最少也要两个月。你既打算留下盯着项禹,今日就与我一同出去吧。”

    石门外正是拨云崖下,两人朝外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一个奇怪的乱葬岗,正如闻韬提及的那样,一块新挖好的墓穴边停着一架又长又高的棺木,底部却凿开了两个气孔。

    远处山腰汩汩涌出的硫磺温泉边,正是郑吉见过的那间小木屋。聂英奇看了看那木屋,平静地道:“朝云生产时住在这里半月,我一次都没来看你,因为我那时候快疯了。”

    郑吉心头不由得一跳,聂英奇到底为此事忍受着怎样的折磨。而他往日来看自己的时候,竟从未表露半分。

    聂英奇道:“此处便是真正暗帝陵。暗帝出逃后,被他在关外的旧部救走,曾在此暂居。其人深谙奇门遁甲之术,早在此处布下阵法,外人难以出入。我不便将当中关窍告知于你,只能再委屈你乘棺木出山了。”

    二人便就此作别。

    *

    闻韬已有八个月没见过喑王。

    当他站在帝林门口时,却有些诧异地发现,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项禹。

    项禹也有些诧异。因为剑衣侯居然是孤身前来。他知道闻韬已经让许多人都撤回了幽州。但他并不相信,闻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随从。

    闻韬依然骑在他的高马上,声音冷淡:“孟夫人与李旦何在?”

    项禹道:“孟夫人已畏罪自刎了。”

    闻韬似乎不为所动,又问:“李旦呢?”

    项禹道:“他是云孟泽的朋友,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喑王不会让他离开。”

    闻韬道:“先让他走,我稍后会与喑王说。”

    项禹鹰般目光挑饬地扫视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和他高大的马,讥讽道:“帝林近日封门,剑衣侯不会想有进无出吧?”

    剑衣侯居高临下地迎向项禹的逼视,却只是温和而厌倦地笑了笑。

    项禹身后,两名陪戍副尉燕氏与徐漠北已命人举起臂弩,随时可以发出一阵箭雨。但项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在瞬息之间向他发出致命的奇袭,如果他要阻断这奇袭,就必须关上帝林的大门。那么与此同时,箭雨也被阻断了。

    更重要的是,喑王也不允许他动闻韬。而项禹现在并不想和喑王再一次撕破脸。于是燕氏与徐漠北又放下了弩臂。

    不多时,孟夫人的棺木和李旦便被送出了帝林大门之外。李旦看起来苍白虚弱,但还算健康。孟夫人的棺木被放在一辆车上。项禹看着闻韬跳下马,走过去亲自将李旦扶上马背。徐漠北被剑衣侯冷淡的目光一扫,竟战战兢兢地帮他把套好了车马。

    闻韬送其离开,径直向帝林的大门走去。项禹出手拦住了他。闵祜被刺之后,帝林封门,人人进出都要缴械。闻韬微微一笑,将他从不离手的鞭子交给了一个守卫,又将自己的佩剑也解下,竟轻轻地放在项禹手中,道:“百羽将军并不适合做一只走狗,为何要委屈自己做这种事。”

    喑王正在一间很大的厅中等着闻韬,太大的厅堂总是显得寒冷而空旷,并不适合会客。但喑王最近只在这样的大厅中出现,因为他身边需要有七十个守墓人。

    自从聂英奇逃走之后,喑王再次出现,身边就多了这七十近卫。喑王承暗帝衣钵,精通墓阵。七十人周身合列,严丝合缝。此前燕雁来行刺不成,便是吃了这墓阵的大亏。远远看去,喑王的脸很光滑。让人猜不出年龄。他的体型也依然保持得如同少年时一般。一个人若是很懂得保养,又从来不说话,那么你就很难猜出他的年纪。但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需要七十个人来保护自己,岂非证明他内里已经越来越虚弱?

    项禹站在这层层包围之外看着喑王与闻韬,看着那两人隔着七十人的墓阵笔谈。许是喑王这一年来将身边近侍撤换了太多次的缘故,他与别人“交谈”时再不让近侍解释手势,只用笔墨。闻韬坐在堂下席上,喑王坐在高高的台阶和坐榻堆砌起来的小山后面。他们的纸墨在台阶上被飞快地传送着。喑王今天似乎分外地亲切,他那张从不开口的光滑脸上露出了微笑。

    闻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亲切,他脸上也挂着笑容。他似乎丝毫也不介意,那些纸墨上的谈判正在剥去他的一层皮。云孟泽出了这样的事,闻韬总该吃一个大亏才合算。

    当晚闻韬便离开了帝林,杳无踪影。翌日帝林重新门户大开,招揽赌客。闵祜的头颅被缝在了他的尸身上,运回了琅琊;缁衣门下钱庄赌坊被帝林悉数吞并。谁也没再追究他的死因。项禹也终于得以脱身,他留下徐陪戍应付喑王,自己带着燕氏与众弩手回去凫衣堡,当日便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第二十章来客

    闭门谢客,却偏偏有客来访。

    客人来时已过亥时,项禹正和衣高卧,膝上无美人,只卧了一架小箜篌。美人却在卧榻之畔,她仿佛有些按捺不住,修长结实的大腿缠着项禹,紧紧地依偎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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