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相报_分节阅读_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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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报(十)(2)

    我在宝儿把小脸烤了之前及时唤她:“宝儿,姑爷呢?”

    宝儿揉着眼睛问:“什么姑爷?”

    我以为她睡糊涂了,便耐心道:“范天涵在何处?”

    宝儿蹙着眉:“小姐,你睡糊涂了罢?范天涵是何许人也?”

    我被她无辜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就……我的夫君呀。”

    她促狭地笑起来:“小姐莫非是怀春了?恨嫁了?这好端端的那里来的姑爷呀?你快点起床罢,晚膳我去给你端来。”

    语毕她便出去了,剩我倚着床头发怔,难不成一切皆为南柯一梦?这可比庄生晓梦迷蝴蝶还玄乎呀。

    我用后脑勺敲了敲床柱,疼。

    宝儿从门外探了头进来,笑眯眯道:“小姐,我逗你玩儿呢。我见你头上受了伤,师傅说过头壳儿受伤会忘记前尘往事的,我试你一试罢了。姑爷和老爷在厅里下棋呢,我扶你过去罢?”

    我悔了,十三年前,我就不该把这颗球儿从府门口捡进来,我就该把她踢得远远的,天涯海角。

    范天涵与我爹果然在下棋,我立于玄关处,远远地叫了声爹,语调婉转凄切。

    我爹抬头望了望我,慈爱道:“浅儿,头疼可好了?”

    我回:“好了。”

    我内心还期盼着更多父慈子孝的嘘寒问暖之辞时,王胖子已低下头很是认真严肃地对着范天涵道:“刚才那一步不算,都是浅儿害我下错招。”

    随即四姨娘端了炖品进来,对着我笑,我伸手欲去接,她却径直把炖盅放到了范天涵面前。

    我伸在空中的手讪讪收回,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我还是回房罢。”

    范天涵拍着身边的凳子,转头对我唤道:“清浅,过来。”

    我只得慢吞吞地踱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他把面前的炖盅挪到我手边:“喝一点,但别喝太多,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我不情不愿地喝着嗟来之汤,王胖子与四姨娘对视一眼,笑得*不堪。

    这王胖子下棋忒没品,我这做女儿的在旁看着实在是丢脸,况且他们下的是围棋,见着那黑白圆的棋子我就眉心发疼。于是喝完汤我便道:“我去看看阿刀晚膳做的什么菜。”

    范天涵点头:“去罢。”

    我往外走,走到庭院里时突然觉得纳闷,我为何要跟他报告我的行踪?

    踱到厨房时,发现宝儿早已蹲在灶旁与阿刀拉家常,他俩算是忘年之交,一个愿煮,一个愿吃。

    阿刀从我有记忆起就在我家当厨子了,他很奇特,是个不会老的人,我年幼时他黑黑壮壮,常把我扛在肩头玩骑马打仗,我长大后他还是黑黑壮壮,只是不再把我扛在肩上。

    我见宝儿与阿刀聊得起劲,就也不打扰他们,在门口倚着,听他们唠嗑。

    宝儿:“阿刀,我跟你讲,今儿姑爷看到小姐晕了过去,急得眼都红了。”

    阿刀:“你们在状元府过得可好?”

    宝儿:“这姑爷有个表妹,很闹心的,况且状元府的饭菜没你做得好吃,小姐最近越吃越少。”

    阿刀露出忧心的表情,道:“我去跟老爷说,我要去状元府去给小姐做饭。”

    宝儿:“你去了人家的厨子怎么办?”

    阿刀挥着手里的大勺:“我不领饷钱,钱给他。”

    我出声道:“阿刀,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阿刀咧嘴笑:“小姐,我晚膳做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羹,冬瓜盅,还有红烧狮子头。”

    一听到红烧狮子头我嘴里就冒唾津儿,宝儿做红烧狮子头乃一绝,而她那一手还是从阿刀这儿学的。

    晚膳我极力向范天涵推荐阿刀的红烧狮子头,他尝过后仅是淡然地赞了句味道极鲜美。我大为失望,他竟然无法理解我吃到阿刀的菜时那种由内散发到外的感动。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鸢鸢相报(十)(3)

    大抵人的胃也有情感罢,我自小吃着阿刀的饭菜长大,我娘过世时,是阿刀与宝儿俩人每天轮着哄着求着我吃饭。于我而言,阿刀的饭菜便是家。

    用过晚膳,范天涵陪着爹下棋,我看着头疼,便溜去探望各位姨娘,这九个姨娘探望下来,待我回到房内已是就寝时间,范天涵坐于床沿,正脱着他的靴。

    我杵在门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抬眸道:“进来,门关上。”

    我只得进门,背过去合上门时有丝丝忐忑,莫非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范大人准备着手了?想这范大人的人生也真是无甚遗憾,这四大喜事中的久旱逢甘霖与他乡遇故知实在没甚稀奇,最稀奇的金榜题名时他也遭遇过了,所以今儿决定把剩下的一并完成?

    我踟蹰了许久,才豁出去了道:“来,速战速决罢!”

    范天涵怔了一怔,沉沉笑起来,好一会才道:“若要来,断不会速战速决。”

    我亦怔了一怔,半响才理解过来他话中的话,真真是个皮厚的状元。

    不过既然人家没那门子心思,我也不便倒贴,便讪讪地往门口踱去,偌大的王府(姓王真真好,怎么着府上都可以称为王府)不怕无我睡觉之地,至多去与宝儿挤一挤罢。

    “你去哪里?”范天涵问。

    我挥挥手:“这床就让与你了,我去与宝儿叙叙旧。”

    我本想留给他一个唏嘘的背影的,哪知还没踏出门,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卷了回去,摔上床铺。

    话说,我被甩上床铺,臀儿相当疼。而凶手毫无悔意:“你好好在这睡,宝儿你天天见,有甚好叙旧?”

    语毕,烛火就诡异地熄了,惊得我往他身边缩了一缩,扯着他的衣摆问道:“风、风大么?你、你没关窗?”

    黑暗中只听得他低低地笑,揽实了我,道:“我熄的火。”

    我把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惊讶道:“怎么熄的?”

    他回道:“石子弹熄的。”

    我觉得新奇且崇拜,便续问道:“你带着石子就寝的呀?”

    他淡然地续回道:“靴里进了石子,很是硌脚,我把它从靴子里倒出来了。”

    ……

    我缓慢地拿开他揽着我的手,往床内侧挪去。

    我是被一声声催命似的鸡鸣吵醒的,阿刀养的那只鸡嗓门真是愈来愈大了。我睁开眼时被范天涵吓了一跳,黄花闺女没见过世面,床上一有男子就一惊一乍的。

    初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他,我发现他长相实在有负武状元这么孔武有力的头衔。睫太长,眉不够粗,唇略有点薄,轮廓也过于柔和。多亏得他眉宇间有股很是铿锵有力的英气,才稍稍使得他不流于粉墨气,否则按他这长相,可真是——好听点,眉眼如画;难听点,娘们。

    大嗓门公鸡又嘶了一声,范天涵的眼皮动了动,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我迅速闭上了眼。

    我闭着眼,屏着气等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正想眯缝瞄一下,头发便被轻轻挑起了。

    当身体的某一感官不能用上时,其它的感官会瞬间异常灵敏起来。我忽地觉得我的每根发丝都很是忐忑,他的指在我的发中穿过,慢慢地梳开、梳开,指尖不经意会碰碰我的颊亦或是颈子。

    我心下随着他指尖的轻触恍惚得紧,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坍塌下去了,很是不安。

    我这人一不安,往往会讲出一些出人意料之话,且讲出来的话往往连我自己都觉得比神来一笔还玄乎。

    我忽地睁开眼盯他,脱口而出:“你上辈子是梳子罢?”

    他愣了一愣,狐疑道:“梳子?”

    事到如今,我也只得硬着头皮掰下去了,于是便若有其事道:“我发现你顶爱梳理别人的发,便猜想你前世该是一把梳子罢。你曾见过小姐为会情郎对镜贴花黄,也曾见证小姐为了负心汉对镜双泪垂,感叹着小姐缠在你身上的青丝竟也慢慢褪了颜色。最终当小姐红颜不在、寿终正寝时,你作为陪葬品陪着小姐化为一杯黄土。你陪伴了小姐一生,爱了小姐一世,终在黄土之下小姐只属于你了。”

    编排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凄婉动人得很,但范天涵实乃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他面不改色地听我瞎扯,后揉一揉我的发,笑道:“小姐,起来用早膳罢。”

    早膳一如我未出嫁时的丰盛,但每人面前比平时多了一盅鸡汤,是阿刀特地炖的。别看阿刀长得傻傻呆呆的,他那是大智若愚,我仅仅是跟他讲,阿刀你养的鸡嗓门真大,很有精神,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便明白了。

    用过早膳,范天涵陪爹杀了两盘棋之后便宣告了省亲活动的谢幕,走出王府时我回头望了几眼爹爹圆滚滚的肚子、姨娘们一字排开的阵仗、和阿刀在门边磨刀的屠夫样,我心下忽地一片凄然,从今往后,在这个家中,我也只是客人了罢。

    由于情绪低落,我也懒得与范天涵争执要否坐马车的问题,而回程的马儿似乎也驯良了许多,一路载着我们平稳的回到状元府。

    门一被推开,萧子云跟小鸟儿似的飞出来,绕着范天涵叽喳个不停,我听着心烦,就绕过他们兀自往内屋走去。路过那片小竹林时,我停顿了一会,安静地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绿林,耳边还不时传来萧子云在外厅的娇嗔,忽地觉得竹子这种作物面目可憎了起来,你说你长成这样,非花非树非草的,把叶子拔一拔就跟甘蔗没甚两样,还硬是要跻身花中四君子,还梅兰竹菊呢,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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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鸢相报(十一)(1)

    回了趟娘家,范天涵与我莫名地亲近了起来。

    他公事不忙时会带我去龙门客栈听白胡子老头说书,还会令人到来福客栈买来小笼包再让宝儿和我边听说书边吞着;与我一起用餐的次数也明显多了,且同意了让宝儿与我同桌而食;不用彻夜批公文时,他偶也会留宿于我房内,序数深秋,夜凉于水,睡时一旁有个人气,倒是比烧暖炉还要暖和得多。

    对于他这种心血来潮型的恩宠,偶尔我也会自忖,莫非堪堪不才我也成了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我倒也觉得安逸舒适。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有点言过于实,安乐不一定会死,但安乐倒实实在在让我遗忘了许多,比如师傅大师兄;比如我的江湖梦;比如范天涵为什么娶我;比如西厢那个久未在我跟前露面的萧子云。

    是故萧子云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吓了一吓的。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在梦中已是亲手把她挫骨扬灰了的。因此,她的现身就好比鬼怪故事里的荒郊野外忽地冒一阵青烟,总是让人难免提心吊胆一番的。

    我深吸口气后对她笑道:“子云表妹,好久不见。”

    确是好久不见,最近连用餐都不曾见到她,真是难得阴魂也会散。

    萧子云似乎觉得早已没有与我客套的必要,哼一声后道:“嫂嫂最近与表哥倒是鹣鲽情深。”

    她这四个字说得我心下一阵愧疚。

    我愧对我爹,他年年花大把银子送我上书塾,我却不晓得鹣鲽这二字如何书写,只依稀记得有鸟有鱼,像是其乐融融的两字。

    我正然道:“非也,我倒觉得举案齐眉这四个字更为合适,不然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也行。”

    主要是,这些字我都懂写。

    大抵我这番言语在萧表妹耳里又成了大逆不道的挑衅,她暴跳如雷:“你还真以为表哥对你是真心真意!”

    她话音未落,护主心切的宝儿又咋呼开了:“姑爷对小姐可好了,且姑爷最近与小姐可是夜夜春宵。”

    瞧她这话讲得,我额角直冒冷汗。

    而表小姐的面色也因宝儿这番毫无事实根据的话而惨白若纸。

    我揩一揩额角的汗:“表小姐此话怎讲?”

    萧子云嚣张起来,“你以为表哥与你成亲是爱慕你吗?其实并非如此,表哥会与你成亲,全然为的是我。”

    嗯,我对这等戏中有戏的故事向来十分感兴趣,便喔了一声:“愿闻其详。”

    也不知这表小姐是否年幼时曾高热不退过,脑子有点焦。总之她撩了我的好奇心,又神秘兮兮地说甚你若想知道,便去问表哥。这样的态度,忒不负责任,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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