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记_宫中记(1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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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彦在忐忑中度过了一个多月,直到夏灏与大军归朝,他才再次得知了较为准确的消息:

    苏军从平湖守登陆,一路南下,凭借强大的武器和彪悍的骑兵短短月余就攻下康国上坝、长丰两路,到此时康国国土已失去五分一,这时,苏国在这时向康国提出了议和。康国以为苏国打到这里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想反击,哪想到苏国一阵强攻,将江南一座大城打得只剩下一片残骸,此时苏国再提议和,康国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不用说,这次议和对於康国来说绝对是耻辱的城下之盟。

    而在这次战争中,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夏灏的表现。

    夏灏年仅十岁,要他指挥大军力挽狂澜那是痴人说梦,但是在多场战役中他表现的聪慧骁勇却让不少人都刮目相看,将军们看到了他对各种战术、战略非凡的领悟力,而士兵们看到了这位小王爷与他们同甘共苦一起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十岁的孩子能骑马冲上前线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皇帝显然也听闻了自己的爱子表现,虽然大军战败归朝没有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但据说皇帝在夏灏回宫後将他好好表扬了一番。不论怎样,这次康国战败,夏灏反而成为大赢家。

    一时间,宫里每个人都在谈论夏灏的英勇,仿佛他一个人的表现就足以掩盖整场战争的失利。

    夏彦也在为弟弟高兴,他想到以夏灏这番表现,再加上蓉贵嫔的手段,大概日後这个弟弟会登上皇位吧。

    只是这对夏彦来说未必是个好消息。

    当然,夏彦是无心争夺皇位的,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舅舅游天骐。

    游天骐是在夏彦六岁那年来到皇宫的。

    当时游天骐听说了自己姐姐的遭遇十分愤怒,执意要杀死皇帝和蓉贵嫔。夏彦生性善良,自然不肯一个“陌生人”杀死自己的父皇。夏彦急中生智,便对游天骐说他要自己亲手报仇,骗得游天骐放弃了杀人的计划,转而向夏彦传授武功。

    夏彦本意是想将这件事拖下来,等时间慢慢过去,或许舅舅的仇恨之心会淡化,也或许不等舅舅再次发狂,父皇便已经驾崩了。至於蓉贵嫔,夏彦对她的生死倒没什麽特别的感觉。

    不过随著夏彦渐渐长大,他对当年母後下毒一事有了更多的想法。

    其实游皇後下毒一案并不是“蓉淑妃中毒,皇帝彻查,皇後暴露”这麽一个简单的过程。当时蓉淑妃中毒後,皇帝震怒,著游皇後调查。於是皇後著手调查,但是一直查不出头绪。

    一般来说,宫里谁害了谁彼此心里都会有数,大多数时候是找不到证据但都会记在心里日後报复,只是蓉淑妃这事有所不同。

    宫里有下毒嫌疑的人并不多,算来算去也不过几个人,真要说,宫里几个主子里,反而是善使手段的蓉淑妃像是会下毒的人。只是蓉淑妃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搞得不能生育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蓉淑妃中毒流产一案要不明不白地搁置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大约是事发三个月後,有人在枯井中发现一具尸体,旁人辨认出死者是合馨宫後院的行走小太监。因为涉及到了合馨宫,所以管事太监多上了点心去调查,果然找出了凶手──合馨宫里的一个太监。

    那太监认罪之後,管事继而询问他为何杀人,太监开始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上了刑又说是自己欠了那行走小太监一笔钱,小太监催著还,他一时还不上,逼急了才将他杀死了。但是旁人做作证那死去的太监刚刚入宫,并无积蓄,何来钱财借与凶手?这样的理由说不通。又继续审问,这太监几经酷刑折磨之後才说出了隐藏的那个惊人的秘密──

    他竟然就是下毒谋害蓉淑妃的凶手!

    那日合馨宫的太监端著银耳汤走在路上时,他上前打了个招呼,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就将毒药滴在盅盖边缘,那毒药十分厉害,慢慢就随著缝隙渗进汤里。

    因为同在一个宫里行走的太监彼此都认识,那送汤太监一路走来和不少人都打过招呼,所以後来皇後调查时端的汤太监也就没有想起这回事。

    但是哪想到下毒这一幕却被那个行走小太监看到了,这之後行走小太监就一直拿这事威胁他,他被逼急了,就将人杀了。

    为何这太监要谋害蓉淑妃?那太监说是蓉淑妃曾经因为一点过错惩罚过他,他心中愤愤,才如此做。但这理由太过牵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底层太监从哪里得来的剧毒?管事太监继续刑讯审问,这才让他说出了最後的幕後主使──

    皇後!

    这太监说他之所以下毒是因为皇後宫中的侍女来给他传话的,说是不这麽做就杀了他,还要让他宫外的家人不得好死,又说如果这事做得好会给他多少多少好处。威逼利诱之下,这太监只好照做。

    後宫为之震惊。管事太监又不得不请来皇帝、皇後和被太监指认的侍女。那侍女见事情败露,立刻在皇帝面前招了,招了之後又对皇後磕头,说她对不起皇後,说完这些,这侍女便一头撞死了。

    此案就此真相大白,皇後坐实了下毒的罪名,皇帝大怒,下令将皇後斩首,是後宫众人及百官规劝才改为打入冷宫,连带地殃及了夏彦。

    当年皇後之事说来简单,如此单独拎出来,你若是坚信游皇後无辜,那麽这些看似乎都是一场陷害她的阴谋,但实际上这件事历时数月,其中柳暗花明、波澜起伏,当事人无不惊疑猜测,直到後来尘埃落定,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是因为过於震惊,所以几个当事人没有一个人怀疑游皇後不是真凶。纵使後来许多人都说游皇後宽厚仁慈,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他们也只是说“不像”而已,多半这些话後面还会再跟一句“没想到……”。

    (0.64鲜币)宫中记23我要做皇帝

    游天骐和夏彦就是属於坚信皇後无辜的人,但是他们二人的不同在於,游天骐认定这一切都是蓉贵嫔的诡计,而夏彦则认为此事还有待调查,或许是第三者的一箭双雕之计也未必。夏彦一直认为如果陷害母後的真凶不是蓉贵嫔,那也不可滥杀无辜──哪怕蓉贵嫔手上也不干净。而夏灏,本就不是蓉贵嫔的孩子,蓉贵嫔就算有罪也不应该牵连孩子。

    话说回来,如果夏灏日後登基,夏彦担心这会刺激到游天骐的复仇之心,到时候父皇固然已经身死,但夏灏他……

    还有一点让夏彦隐隐担心的就是,夏灏至今不知他的身份,他要麽在十六岁离开皇宫之前暴露身份,到时恐怕又要掀起一番波澜,要麽在夏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离开,只是夏彦不知道自己就这麽离开了,夏灏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若是他日後登基……

    夏彦总觉得有些不妥,为今之计唯有希望自己能默默过完剩下的两年,只十六岁时封王开府,就此静静离开京城,悄悄消失在夏灏的视线之内,然後让时间淡化一切,或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夏彦的心愿是美好而卑微的,不过上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夏灏回来的第二天,夏彦就在冷宫中接到了夏灏的小鸟传书。夏灏说要在今晚见面,夏彦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足有四个月没见过面了,夏灏想死了“小安”,夏彦也思念这个活泼的弟弟。纵然夏彦也知道夏灏并不是把他当成哥哥,但毕竟是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不论怎麽说,夏灏对夏彦来说都是特别的。

    依然是老地方,夏彦早早就到了,夏灏反而姗姗来迟。

    “小安,你有没有等了很久?”夏灏一来就问,不等夏彦回答,他便解释道,“柔沙那个丑八怪麻烦死了,我都叫她退下了她还折腾来折腾去的,天生的奴才命,烦死了!”

    面对夏灏的抱怨,夏彦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借著月光,夏彦打量著数月不见的弟弟。

    夏灏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孩童的白嫩褪去不少,少年的刚强似乎隐约可见,大概是军旅生活给了他这样的变化。夏彦可以预见,日後这个弟弟定然会是个骁勇深沈的男人。这样的人才是适合做皇帝的人。

    夏彦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夏灏散落在颈边的发丝,他突然想到若干年後或许自己就再也不能这样做了,也或许有一天真相突然被揭开,夏灏会因为愤怒而拂袖而去,到时莫说如此亲密地为他拂去发丝,就连和和气气地说话都很难了。

    夏彦不由得产生一丝伤感,但这微不足道的伤感很快就被夏灏颈间的一道伤疤冲走了。

    夏彦动作一顿,问道:“殿下,你受伤了?”

    夏灏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在意地说:“是啊。不止那里呢,手臂上都是。”夏灏说著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臂,藕段般雪白的皮肤上多了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有的是瘀青,有的则是破皮後的伤痂。

    夏彦看到这些伤疤不禁心疼,道:“还疼吗?”

    “呵呵,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麽!”夏灏十分豪爽地挥舞著小拳头说,只是就在下一秒,他又赖进夏彦怀里,噘起小嘴委屈道,“其实痛死了!但是在父皇面前要这麽说,父皇高兴了母妃才会高兴,那天我回宫之後对母妃叫痛,母妃就戳著我脑门说:‘你是皇子,这点痛有什麽可叫的?!’──讨厌死了!”夏灏学者蓉贵嫔说话,将蓉贵嫔那柔媚的声音描绘得十分尖刻。

    夏彦微笑道:“你母妃也是为你好。”

    夏灏不屑地撇嘴,抱著夏彦的腰手里不规矩地摸了两下,撒娇道:“小安就不会对我这麽坏对不对?”

    夏彦被抱著就想起了那日被夏灏亲吻一事,身子一僵,只能讪讪道:“这个……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小安最好了,他们都很讨厌!”

    夏灏做出如此结论。

    夏彦扭了一下身子,想尽可能自然地从夏灏怀里脱身,他被陆昕阳“启蒙”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弟弟如此亲密,但弟弟亲近他他其实是高兴的,他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让夏灏伤心,所以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寻个舒服的姿势,但实际上却是想从夏灏怀里脱出。只是那夏灏深得八爪章鱼的真传,两只手臂看起来短短小小的,却抱得死紧,夏彦根本挣不开,而且那夏灏还有著野兽一般的直觉,夏彦一动,夏灏就抬起头来,疑惑却无辜地望著夏彦,可怜兮兮地问:“小安,我抱疼你了?”

    按说夏灏若真的担心是自己抱疼对方了,那他就应该稍稍松手才对,但这小家夥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夏彦苦笑不得,却也不好再挣扎,只得轻轻拥住夏灏的身体,道了声:“没有。”

    夏灏一笑,满意地将头埋进了夏彦怀里,贪婪地呼吸那久违的清新味道。

    见夏灏如此,夏彦想想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弟弟,既然自己能和大哥亲近,那这弟弟和自己亲近也是当然的。夏彦毕竟单纯,一堂简单的启蒙课根本不足以让他觉悟,他只觉得夏灏是自己的弟弟,亲近一点也没什麽关系吧?夏彦如此想著,也就将陆昕阳的“谆谆教导”扔到了脑後。

    夏灏偎了一会儿终於松手,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拿到怀里,抄了半天,抄出几卷纸,献宝似的拿到夏彦面前:“你看看!”

    夏彦打开纸卷,就见纸上画著几艘大船,看背景,似乎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正是一张黄昏战船归来图。再往後翻,都是几种战舰的特写,每一幅画都将战舰画得宏伟壮观。

    夏灏扬起下巴得意道:“这是我让画师特别画的,专门带给你看的!”不过夏灏又说,“但是我让他们画的时候说是要带给父皇和母妃看的,他们画得特别用心。不过我还没有让父皇和母妃看过,这次打败战了,父皇心情不好,母妃也特别凶。我怕我拿这些东西给他们看他们会说我,我才不要没事找事呢!”

    夏灏说著有些低落,毕竟是个孩子,有什麽喜悦的事情还是希望和父母分享的,不过生在皇家注定会失去一些普通孩子的乐趣。

    夏彦爱怜地拍拍夏灏的肩膀,安慰道:“等过两天你再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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