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_分节阅读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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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一百个竹筛子,还要二十个、五层的木头架,喏,就是这样的,——”我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画起木架的样子,“记住了,它每一层的大小要可以放得下这些筛子。马上就要,你买好后,送到最后面的房子里。啊,还有,记住,不许告诉我爹。”

    钟管家在我的催促声中,急匆匆地出了门。

    相府管家的办事能力果然是一流的,不到三个时辰这些东西就齐齐送到了。

    木头架子还散发着木头味。

    我看着钟伯汗水涔涔的脸,上前抱住他的腰,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钟伯,钟伯最好了。”

    可怜的钟管家呆那儿半天,汗水流得更多了。“记住啊,钟伯,不要告诉我爹爹。”

    待钟管家走后,我拿出一面筛子,将箩筐里的桑蚕小心地拿出来,散散地铺放在竹筛上,然后要他们一一照做。不多时,一百面竹筛已经放满。

    吩咐家丁们将架子放好。然后一层层地将竹筛放上去。

    “现在听好了,从明天起你们几个大早就到今天去的地方采桑叶,记住要最新鲜、带着露水的。叶形要肥大,叶色要浓绿,嗯,五箩筐就够了,记住,只是桑叶,不要蚕。”我看着他们,凶凶地说着,“要是哪天我的这些蚕饿死了,我就要你们尝尝没饭吃的滋味。当然啦,如果大家做得好,年底我一定会请爹爹给你们加,嗯,加工钱,很多很多的工钱。”

    简非的威力是无穷的。只要看这几个家丁越冒越多的汗水就可知道。

    “啊,还有,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必再让别人知道了。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我的马喜欢吃。”

    家丁们点头如捣蒜,一齐作鸟兽散。

    “嘿嘿,环儿,现在,轮到你了,”我一脸笑地转向环。

    可怜的环儿已经要哭了。

    “放心啦,环儿姐姐,这次肯定不是坏事,我保证——”我举起手来作保证样,可看着环儿脸上的神情,我就知道简非的信誉是早就已经破产了。

    没关系,没有信誉,还有余威。

    果然,环儿看我变了脸,就颤抖着声音问我有什么吩咐。我让她去府中喊几个要好的姐妹来,“记住,要聪明伶俐、不乱说话的。”

    要找的人,已站在面前。三个小姑娘,十四五岁模样,手指纤纤,指间干干净净,一副清爽样。

    我满意地冲她们点点头,将她们带到蚕架面前,教她们如何喂蚕。要她们每天用石灰粉室内均匀的撒上,然后清扫掉。要注意室内的温度。

    “记住,你们在这间房子里,只准穿单衣,拿自己的身体做比较:如果自己觉得冷,那么蚕肯定也会冷的,这个时候就要添火;什么时候觉得热了,那么蚕肯定也会嫌热的,你们就看着将火减小。生火时,注意放在屋的四角,不能一边热一边冷。记下了?”

    “我会对钟管家说的,你们从此就在这儿工作了,就住在这间蚕室的隔壁,记得时时来看着它们,工钱肯定一文不会少你们的,做得好,还有得加。”我看着她们,她们齐齐点头。

    “环儿姐姐,我又饿又累。”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六岁的孩子毕竟不经累。

    环儿抱着我,回到了我的房间。要来热水,泡着澡,我差点儿没睡着在木桶里。

    仿佛又回到了我们近海的家。

    在温暖的淋浴间,老好杨妈轻轻地替我洗着头。

    她是家明的奶妈。在家明父母离开人世后,按遗嘱获得了一大笔养老金,足以使她买房置家过富足的生活。可是她没有离开,一直照料着家明的起居,我来后,又细心地照料着我。

    她宽大温暖的怀抱,让我感觉到妈妈的味道。虽然,我不知道妈妈的味道究竟是怎样的。

    正是她,给初来乍到的我送来一盒蚕宝宝作礼物。老好杨妈一步步地教我如何选桑叶,如何喂食,一起看它们上架,吐丝,结茧。然后选种,看它们从茧到蛾到幼虫再到蚕。

    为了养好它们,我不知搜索、翻检过多少资料。

    生平第一次,我尝到喂养小生命的新奇与快乐。它使我不再觉得非常孤单,毕竟这世上,还是有生命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很多个夜晚,盒子放在灯下,我做作业看书,听它们静夜里沙沙地啃食桑叶的声响,心底的恐慌与寒冷会一点点消失。

    缫下的丝,后来请杨妈妈织成一条细细的丝带,我将它送给了家明,让他用着束发。

    那天家明温暖明亮的笑容,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目前。

    如今在这异时空里,我是否仍要借着蚕食桑叶的声响,才能找到一份安宁与慰藉?然后,将它们变成又一份礼物,送出去?

    只是这次的送出,是祸福不知了。

    从此,这儿就是我的家了,我要一点点地改变它,让它更有家的味道。

    杨妈的味道。

    还有,家明的味道。

    我每天必会去蚕室看看,然后,带着飞云崩雪在府中空园里闲逛。

    府中后园,是个极广大的空地,里面久没有人打点,长满高草。

    我常常躺在草丛中,听飞云在身边细声咀嚼。

    风很温暖,天很蓝,白云有时流得很快,有时一大朵一大朵,仿佛我临海的窗口看去的浪花,飞云崩雪,触手可及。

    我会慢慢地睡着,在一片蓝色的梦里,等一个人的出现。

    哪怕一面也好。

    直到飞云潮湿而带着凉意的鼻子轻轻碰触我的脸,才茫然醒来,听风掠过高草发出的响声,浮云仍在无止尽地流着。

    也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而我,仍是六岁未到的男孩,并没有就此天老地荒。

    我会慢慢地将你忘了吗?

    我搂住飞云的头,将一脸的凉意涂抹在它温暖的身子上。

    时间在流逝。

    简宁每天必定会在晚上来看看我,他常常会问我这一天在做什么。

    我的回答通常只有一个字:“玩。”

    简宁就温和地笑笑,看着这样出色的人,实在想不出他在朝堂上的样子。

    钟管家一定会告诉他我这些日子的种种古怪的要求的。所以,他大约也好奇我在做什么吧,只是没出什么大动静,他也就由着我去了。

    是的,我在玩。

    秘密地玩。

    蚕们已开始停食。在没有污染的稻草做成的蔟上,蚕们完成了它们一生最关键的上山、吐丝、结茧。

    我激动地看着面前满满五箩筐的茧子。虽说灰白不一,但这些蚕毕竟只是直接从野外抓回来的,不是吗?

    待这批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蚕卵孵化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好的蚕。

    让钟伯找来最好的纺织娘,在后园的房间里,我教着她如何煮茧与缫丝。

    白色的清亮的丝线,越来越多地缠绕在框架上,取下来,晒去水、晾晒、整理,终于有了第一批蚕丝。

    留下了这位温柔而朴实的纺织娘——吴娘,我请她用纺棉线织布的方式,将丝线织出来。

    接着是夏蚕,秋蚕。

    三个细心灵巧的丫头,已经基本掌握了养蚕的方法。

    吴娘也留在了府中,领着一份不低的工钱,日日织着蚕丝。

    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

    我房间的衣柜里,已有了一匹半丝绸。半匹略有瑕疵,是第一批的产品;整匹的,是正宗洁白柔软而光滑的丝绸。吴娘的纺工真的没话说。

    我的生日快到了。

    这天夜里简宁坐在我房间的烛光下,问我要什么。

    我看着他温润的脸庞,看着他烛光下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不自觉地走上前去,依偎在他带着清凉薄荷气息的怀抱中。

    “你要什么做生日礼物,我的沉默的小丫头?”家明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家明说:“把你到我家的这一天做为你的生日,好不好?”

    于是我有了十一年来第一个生日。

    家明开车载着杨妈妈和我去郊外。

    云轻风淡。芳草萋萋,红树欲沸

    春光如海。

    车中的我,却满怀害怕,害怕一梦醒来,一切成空。

    不曾想世事果如此,未转头时皆梦,转头已空。

    简宁轻拥着我:“非儿,你怎么了?过去闹得一日不得安宁,现在又安静成这样。不会是因为齐将军……”拥着我的手臂一紧,一种陌生的温暖点点滴滴落在心头。

    “你喜欢现在的非儿,还是以前的?”在他的怀中,我闷闷地问。

    “……”良久,简宁轻叹一声,“府中这大半年来太安静了,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也好,也该收收性子了。生辰过后,想替你找个先生教你写字、读书,可好?”

    “读书?”我问。

    “是啊,相府的孩子不能目不识丁吧,不然……”简宁有些担心地似劝非劝。

    “那,能不能再学些别的?”我抬头望向他。

    “哦?你愿意学?”简宁浓黑的双眼里是欣喜与不确定。

    “嗯,非儿不想再成为相府的笑话。那天在齐将军府……”

    我不知道后来人们如何笑传这件事,但从环儿那天透露的话音,最起码朝堂上,简宁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国丈。

    紧了紧环着我的双手:“那你想学什么?”

    “字、书、画、琴。”

    有人说过,如果人有回头路可走,绝大多数都会成为天才。

    如今的我,可是在走着回头路?

    字画琴,都学过,十分十分用功地学过。事实上,家明让学的东西,我总会用力以赴。

    一开始怕学不好,会被送回去。那种阴暗潮湿没有尽头的日子,仿佛已是心的一部分,寒冷难化。

    他给我找来最好的老师。

    我在自己的书房里,一遍遍地临着各家字帖;画着写意山水;一遍遍地演练古琴。

    自春到夏,从秋历冬。

    潮起潮落,浪飞浪灭。

    我所有的课余时间。

    并不觉得寂寞。

    因为后来,家明检查我的这些功课时越来越深的笑容,是我最大的补偿。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会有深刻的爱。

    我是那样的爱他。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非儿,非儿?”简宁轻拍我的背,“可是累了?”

    “没,”我闷声,“爹爹,你答应不答应?”

    “你想学,为父求之不得。”简宁笑着说,“只是记住,学习要耐下性子,对先生要谦恭有礼。”

    “非儿记下了。”我点点头。

    “呵呵,”简宁拍拍我,“趁这几天,想玩就玩吧。”

    冬夜清冷的月光。

    无边寂静。一室虚白。

    在宽大的床上,渐渐睡去,梦里似乎并不十分寒冷。

    四、人生再少

    关着绿纱窗一扇,吹钿笛,是伊么?

    怅年光、一往蹉跎。

    啼鸟惊梦,一窗晴光。

    坐在窗台下,环儿替我梳理头发。

    飞云崩雪已在院中小跑,呼着如霜白气。

    心念一动,“环儿,府中有松子糖吗?”

    “什么糖?松子?什么松子?”环儿又是一脸迷糊。

    “算了,把那几个摘桑叶的家丁带上,一会儿到最近的山上去转转。”

    环儿领命而去。

    我与环儿坐马车,家丁们骑马,进山。

    秋后成熟的松塔,有的还挂在红松枝头,有的已落在地上。教他们认清松塔后,不到半个时辰,已装满两箩筐。

    回去后,教他们剥松子,敲外壳,取松仁。

    环儿带路,来到厨房。

    喊来厨房管事与主厨,叫人取来一升玉米。

    虽然他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还是一一执行了。

    我再一次感到简非的厉害,心中十分好奇这个小孩以前的顽劣程度。

    取来玉,清选,破碎去皮、去胚,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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