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地问。

    而他却像是故意不想看我一般，紧盯着前面的路把车速提升到了原先的程度，镜框恰好遮挡住了眼睛让我看不清神色：“不要突然说出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他的脸颊有少许的发红。

    “对不起……生气了？”

    “才没有！”语速极快地反驳，反倒是减少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

    一时间有些静默。

    久经言语的我竟找不出可说出的套词。

    到底是哪里生气了？我完全想不透。

    “想要去哪里？”良久，这位橘发少年音量极小地说了这么一句，“我道歉……刚刚，我……”

    “啊！商场！”很没礼貌地打断了正一先生的说辞，我提早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快要到夏季了吗？想先去看看衣服。”

    ……不想听。不想知道。

    明明自己先前也在猜测，却不想从正一先生的口中听到那个理由。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随后他的语气中有了几丝的笑意：“您想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一般在买衣服之前，是要先找到住所吧。果然放盖比娅小姐一人不管，还是没法放心……”

    ……诶。

    我绝对听到了调侃的意味。

    “太失礼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年龄，但是我比正一先生大也是肯定的事。

    “啊，抱歉抱歉，请问生气了吗？”像是丝毫不在意我的谴责般，正一先生继续说着，“但是，盖比娅小姐对于‘黑手党之外的社会’的认识，搞不好是连小孩子都不如啊……所以，请多依赖我一点，也没关系。”

    呜……

    不顾脸上妆容会不会弄花，我双手深深地捂住了脸。

    为什么正一先生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就算我现在的身价已经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新低，也不该这样失礼的啊！

    （4）

    三十平方公尺的客厅内，堆满了白色的纸箱。土黄色的宽胶布似乎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这样，又被放上了资料与cd。

    “啊啊……万分抱歉，因为刚搬过来所以还没来得及收拾……”

    午后已经变暗的日光从落地窗过滤进来，打在躺在地上的罐装咖啡上，纠结到一起的线路同时连着好几台笔记本电脑。

    “如果知道盖比娅小姐会来，我肯定会整理……”

    空气中明显有一种只有在资料室才可能闻到的油墨味，快递披萨的纸盒随意地扔在了茶几上。正一先生一副胃痛到要命的表情进行着自我吐槽：“不、就算整理也不可能成功的吧……”

    “要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我轻轻笑了一下，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正一先生给我的印象，就是那种即使是乱七八糟的，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样子。”

    我望向他，他微微转移了视线，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可不会把这当作是夸奖。”

    算不上夸奖。

    的确，也是呢……

    这是正一先生不久前租到的公寓，因为还没有找到合租的人所以目前空了一间卧室。

    ——当然，这是他本人的说辞。

    “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都说了不是预谋，绝对、不是！！！”不知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他呜哇叫了一声，脸色微红地辩解着……在我看来已成事实的东西，“您要找别的公寓也随便啦！但……如果不介意的话，住在这里也可以……”

    尾音好像变得很轻，消失在了咚咚的心跳声中。

    啊嘞？心跳……

    我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胸，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无论怎样、

    ——无论怎样，这是……多么明显的一个性暗示啊。

    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租房的事先放到一边吧。今晚，我……”右手手掌用力按着自己的胸膛，“今晚，我会留下来的，先生。”

    “盖比娅小姐？！”

    “冒昧问一下，请问浴室在哪里？”

    没有错，如果这正是正一先生现在所需要的话，那么我的事情都无所谓。

    甚至，连「我」本身怎样都无所谓。

    然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面前的男子刘海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说，对于盖比娅小姐来说，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呢？

    一时间，我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按住双肩，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盖比娅小姐也请把脑中的那些想法收敛一下吧！我才不是为了那种事情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还是说……对盖比娅小姐而言，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隔着那层厚厚的镜片，他的眼神竟有些受伤。

    刺痛了我的心脏。

    可是，错误究竟在哪里呢？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会感到心痛？

    “抱歉，我……”

    正一先生突然开口道歉，别过头去让我看不到他的脸。

    ——为什么要说抱歉？

    ——明明该这样说的，是我。

    我看不懂正一先生。

    尽管，我可以在黑手党的舞池上看懂很多很多的人。

    但，却不知道正一先生在想些什么。

    只是……一味地把自己的理解强加在正一先生的身上。

    “那个……盖比娅小姐……”

    在。

    “……虽然没什么别的意思，但，”

    请继续说下去，我其实是个很——

    “可以，抱一下吗？”

    ——很讨厌的人。

    什么？

    刚刚……说什么？

    我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

    啊……离得好近。吐出的气体都可以打到对方的脸上。

    他说：“谢谢，盖比娅小姐。”

    虽然这样感叹也许不太合适，但，正一先生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5）

    共进晚餐后，正一先生便回到了彭格列加班。

    “再怎样也是翘了一下午的班，要是明早不把报告交上去的话，搞不好又会被抓到把柄……”依旧是那样的笑容，他如此说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似乎……添麻烦了？

    ——“那么，麻烦了，盖比娅小姐。这是备份钥匙。”

    结果，直到睡前才发现：完全……忘了去买生活用品。像这里，也不可能留有那么多的备份吧。

    话说回来，能够这样近距离观摩普通人家的公寓，也是第一次。每个房间就好像有着自己的单独作用而独立开来一样；这样的构造有一点……酒店中总统套房的样子。

    推开一扇门，一尘不染的器具像是从未用过的样子。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厨房？啊、那个就是炉子吗？

    不锈钢的表面反射着白炽灯的光芒……等等，我猛然收回要触碰上的右手，这种东西，不会突然间起火爆炸之类的……吧？

    虽说在被彭格列送到的那个农场中，也稍微接触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但……住的也是类似于……嗯，应该被称之为“宿舍”的地方。再之前的日子，住所不是某个家族的基地、便是某个家族的城堡或者是宾馆酒店。

    很开心呢，这是第一次……

    黑手党外面的世界。

    浴室墙上挂着的……正一先生的毛巾吗？架子上也摆放着洗漱用具。

    稍微……借用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摘下那毛巾，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说到牙刷的话，似乎至今都没有接过吻。

    喂喂乌赛莉你在乱想些什么？都已经是快三十的女人了啊！

    在脑补些什么，那名为「少女」的情怀。

    把那浅蓝色的织品捂在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味道啊，那位先生的……

    ——等等这分明是机油的味道啊！

    到底有没有好好洗毛巾啊正一先生！

    ……

    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告诉自己还是先平静下来吧。因为……明天还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晚餐中，在我问到房租的问题时，正一先生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帮忙整理一下房间吧。这样……神一般地转移了话题。我记得自己有问过他，那些搬家的箱子里，都是先生的私人物品，没关系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二天，当我拆开那一个个纸箱时，突然间觉得真的很特别。提着长裙的下摆走在被我铺了一地的cd当中。原来……正一先生这么喜欢音乐啊……

    这一点从表象上，真的看不出来。

    往架子上摆……是按照字母顺序、还是发布时间、抑或是乐曲风格呢？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编程书籍。尝试着翻了几页，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毕竟，因为都是正一先生的东西啊……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把几个空掉的纸箱放到玄关处，打算向下一个进攻。移开堆放在上面的一叠资料，放到茶几之上。尽管上面的白底黑字只是一扫而过，但……我想我还是看清楚了。

    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若说单单只是“盖培家族”这样的字眼，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去在意，因为那也是正一先生的工作之一。可……清清楚楚，印的是：乌赛莉·盖比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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