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纱笑呵呵地看着手中的灰布钱袋，像一只猫一样在屋顶上跳跃，仿佛和歌而舞。

    这个钱袋里的钱不少，怕是那个男子来南楚的主要经济来源。少了它，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子，怕是脸上要结一层厚厚的冰吧？

    哼，谁叫你跟本姑娘做对？露宿街头？活该！忍饥挨饿？活该！要是他知道……嘿嘿。

    银纱左拐右闪，熟门熟路地落到一处人家。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却显得极为贫寒。有五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不过是南楚孩子极为平常的游戏。当他们看到银纱到来，纷纷围上前去。

    “银纱姐姐，银纱姐姐你来了？”“银纱姐姐带上么好东西来了？”“银纱姐姐和我们一起玩吧！”那几个孩子粘着她，都是十分的亲热。

    “银纱姐姐有事要找冰儿姐姐，谁能告诉我她在哪里，谁就有奖赏哦。”

    “冰儿姐姐在屋里呢！”大家伙同声道。

    听到院子里的喧闹声，一抹白色的倩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门口。

    “啊，冰儿！”银纱迎上前去，笑嘻嘻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

    “你啊，又去哪里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城里到处都在找你？你……”冰儿的眼中满是担忧，却对银纱满是无可奈何。

    “没事没事，那些人抓不住我的。”银纱满不在乎，自顾自地将那个灰色钱袋扯开，倒出了所有的银两。她留下一块，将剩下的全都塞到冰儿手中。“喏，这些都给你。”

    “这……”冰儿面带难色，又将这些银两往银纱身上推，道，“你昨天才给了我二十两，怎么今天……不行不行，我已经不能要你的银子了！”

    银纱往后一跳，笑道：“冰儿，你是一定要收的。你一个女子带着这些孩子，有什么活路？我是能帮你则帮你了。再说，就算你不吃好，孩子们还在长身体，怎么可以吃草咽糠？”

    看到冰儿的犹豫，她大喇喇地走进屋里，寻了个杯子倒了杯茶，喝下。

    “姐姐们要说会话，你们待会再找银纱姐姐说故事，好吗？”冰儿柔声阻止了那几个想跟进屋里的孩子，便走到银纱身边坐下，愣愣地望着手里的银子发呆。

    “冰儿姐，你照顾小凡他们多少年了？”银纱突然开口道。

    “小凡来这里已经是第三年了，小青小球和小红是去年来的，小树是刚来三个月。”冰儿很是奇怪，银纱不是不知道的，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冰儿姐，我真的是好佩服你呀。”银纱趴在桌子上，亮亮的眼望着冰儿那张清秀的脸，道“能够照顾这么多没有家的孩子。”

    冰儿本是这家的女儿，四年前她的父母和弟弟得了怪病先后去世，只剩得她一人。一个偶然，她收留了孤苦无依的小凡，便开始了照顾这些孤儿的生活。

    “可是我觉得甚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冰儿羞涩一笑，“还能给阿爹阿娘和小弟积德。”

    “冰儿姐你真是好人啊。”银纱扑入冰儿怀里，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叹了一口气。

    冰儿从未见这个欢乐的少女叹气，一时间有些无措。她问道：“怎么了银纱？”

    银纱离开冰儿的怀抱，很认真地说道：“冰儿姐，我要离开了。”

    一种失落渐渐浮上心头。

    冰儿看着她，有些发愣。

    “我知道了。”半晌，她温柔一笑，“我是留不住你的。”

    一个月前，小凡在街上被这个少女所救，便进入了他们的生命。那些孩子喜欢银纱，她也感激银纱的帮助。

    但是，她知道，这个叫做银纱的少女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在任何时候，一如她的到来。

    “可是官家不是在找你吗？你……”冰儿又开始担忧。

    “没事。”银纱眨了眨眼，仍是遮不住眼里的狡黠，“我自有办法。”

    *

    沙州城。

    才是华灯初上的时辰，沙洲却是不如东灵的那些浮夸的城市繁华，相比之下竟是有些清冷。东灵男子缓步走在沙洲鲜有人烟的街道上，步伐有些虚。

    “请问……”终于见到一个人，男子拦下他问道，“城中的药铺在哪里？”

    仍是那张冰冷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泛白，将路人着实吓了一跳。

    “额……直走就有一家。”路人忙答完，急忙跑了。

    “多谢……”

    他隐忍着，却觉得腹中翻天蹈海的感觉可以与走火入魔相媲美了。

    那个鬼灵精的南楚丫头给了他一瓶泻药！这是他吃下第一颗解药所得到的结论。

    早知道就不该放她走的！

    东灵男子想着，终于看到了一家药铺。

    “郎中！”男子唤道。

    “您怎么了？”还在捡药的的郎中忙迎上前，将他扶到椅子上。

    “我……可以给我一剂止泻的药吗？”他艰难地开口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但是……”

    听到他的话，郎中笑道：“原来是您啊！”

    看到这个外乡人疑惑的神色，郎中解释道：“刚有个孩子跑来我铺子里，给了我一两银子，告诉我说如果有一个没有钱的外乡人向我讨止泻的方子，便给他。他还让我转告您，让您方便了过后到初遇的地方找他……”

    是那个丫头！

    他本想立马冲出去，揪出那个丫头，给她一剑。可……等他“方便”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那个丫头却让他一再失态。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

    “啪！”他徒手抓住破空而来的石子，恢复了镇定，冷声道，“是谁？出来！”

    屋顶上，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小小的、带着笑意的脸竟和他刚刚一心想的人长了一样的脸。

    银纱轻轻落在他的面前，指了指他的肚子，笑问道：“好点了吗？”

    他的脸肯定是黑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子冷声问道。

    “想你帮个忙啊。”银纱有将话题扯回到最初。

    “……”

    “喂，你差点掐死我诶，算是给我的补偿不行吗？”银纱嘟着嘴道。

    “你差点毒死我。”男子的声音更冷了。

    “那个什么七日散，我是骗你的。”银纱莞尔一笑，“倒是泻药是真的……”

    “……”男子沉默了一刻，终于软化了，“为什么要找我帮你。”

    “因为你是东灵人啊！”银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是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月等来的东灵人，我当然要找你了。”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去东灵。”

    “去东灵？去东灵干什么？”

    “去东灵还能干什么？吃喝玩乐呗！”提到东灵，少女的眸子亮了，充满了神往。但是转瞬却又黯淡了，嘟着嘴道，“但是爷爷已经给我找好了婆家，说好了亲事，不想让我去东灵，所以我跑出来了。”

    “南楚和东灵虽说今年有战事，但你要去东灵也不是件难事，你怎的一定要……？”想他当初到南楚，却是直接就过了边境。

    “哼，我那爷爷不知道耍了什么把戏，竟然和南楚官家通气，在南楚各处都在通缉我！若不是东灵人，现在根本就出不了城！”少女的念及气出，满面怒容。她扫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在沙洲蹲了近一月，也就堪堪遇上你一个东灵人。你说我能不找你么……”

    东灵人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对这个南楚少女无言。

    再次睁开眼，却撞见了一双纯黑的眸子。

    “对了，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你呢？”那纯黑的眸子里满是星光，樱桃小口呵气如兰，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沉吟半刻，他开口到：“莫荒。我叫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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