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荒抱着银纱越过城门，在护城河附近将她放下。

    月光正盛，水面银光粼粼，发出淙淙的声音。已经是深秋时节，河水降了很多，一些地方已经露出石子地，有暗红色的水生植物在黑暗中默默生长。

    “病好了么？”两人沉默了半晌，倒是莫荒先开的口。

    “嗯。”银纱点头，想着刚才的事情，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甩开那人而已。”那个时候，银纱在莫荒的怀里小声嘱咐他，不让他伤害那人。只因为他是她的故人。

    故人么？可是他却止不住心里酸酸的气泡，没头没脑的就说出那样的话，好像在宣布主权一样。

    银纱愣了愣，咯咯的笑了：“我又没有怪你，你着急着解释什么？怎么，我帮着小夜求情，你吃醋了？”

    莫荒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闪躲。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你不能生气。”银纱认真地看着莫荒。她刚刚想了一路，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沈暗夜喜欢她。

    她不是傻瓜，那么明显的爱意，她懂，也瞒不过莫荒。

    “嗯……我被小夜吻了。”那个午后的吻，她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南楚的重逢礼节，只会吻在手上或是脸颊，而不是嘴唇。沈暗夜偏生吻在了她的唇上，意味不明。

    这样的事情，她可以不对莫荒坦白。只要她不说，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可是她不想瞒着他，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他，她不想有所隐瞒。

    莫荒看着银纱的眼几经变幻，他低下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两人唇齿相交，气息交缠，深远悠长。那么美好。

    一吻过后，银纱微喘地靠在莫荒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强而有力，扑通扑通像是一只小鼓。这个怀抱是温暖的，这个人是她喜欢的。

    “对不起。”莫荒的胸腔微震，他吐出了三个字，有浓浓的自责。

    “为什么这么说？”银纱问道，抬起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莫荒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他是个朝不保夕的逃犯，却拖累着她。怎能对得起？她生病，他无能为力。她被人劫走了，他也是无能为力。若是下次呢？

    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既然紧握了她的手，就不能让她受到丁点委屈。

    “你给淳于轩下了什么毒？”暗自下定决心，莫荒想起临走前银纱撒下的那毒粉，问道。

    银纱嘿嘿一笑，眼中满是狡黠的光：“不过是些散功粉而已，十个时辰便能解开。不过以淳于那只老狐狸的功力，不过两个时辰就行了。

    ”

    银纱不说话了，跳到枯竭河水的石子地上，哼着歌儿往前走，那些石子相互挤压，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莫荒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人身影交缠。黑暗中，不知名的水生植物长得妖娆，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一切如此美好。

    她是别人敬畏的毒女，她以为她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她慢慢的不再乱杀人了呢？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微微叹息吧。

    她还记得，他说不要再使毒了。

    “哦，对了。”银纱蓦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再逝风阁的？”

    和谐的宁静突然打破，莫荒被银纱惊到，缓过神来才道：“我去了很多地方，最后找了林轻音。她是个收集信息的高手，青楼里鱼龙混杂，要找你不难。”

    “你去见轻音姐了？”银纱跳到莫荒身旁忙问，“她怎么样，这几天可好？不是说身子不好么……”

    “她很好。”莫荒轻描淡写。

    “唔，什么时候去看她吧？其实轻音姐也是个可怜人……”想起林轻音眼中的寂寞，银纱的语气中有些微叹息了。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姐姐。

    “好。”莫荒破天荒的道好，又道，“不过我们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去繁星宫，寻秘籍。”

    *

    沈暗夜回到逝风阁的时候，一群人乱糟糟的围在淳于轩的门外，都是逝风阁的重要人物。他们神色有些焦躁，似乎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妇人，正是淳于轩的妻子胡氏。胡氏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说：“各位请回吧！阁主他并无大碍。”

    她的声线极平，听不出其中的情感。或许，她本就对他的丈夫没有情感。

    众人听此一言，渐渐散去，只剩得沈暗夜一人。胡氏叫住他，道：“沈教主，阁主有请。”

    房内，烛光摇曳，淳于轩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他看了沈暗夜半晌，哑声开口：“沈教主，你的未婚妻子呢？”

    沈暗夜挑起嘴角，做到椅子上，与淳于轩相对。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微笑道：“她啊……刚刚跟人跑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沈暗夜！那人分明就是莫荒的同党！你还要包庇那个女子么？”淳于轩思及自己想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都是那个女子所害，一时气极，竟咳嗽起来。

    “是么？可是淳于阁主你莫不要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有交易，你们东灵武林的事情与我无关。”沈暗夜一摊手，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可是你淳于阁主迎娶楚家小姐，又是要将我一清教置于何地？”

    “你！”淳于轩双目瞪大，看着沈暗夜一句话也接不上。

    是的，他们之间本就只有交易。沈暗夜替他除去云染城城主这个反战派，让他大敛战争财；而他则帮助沈暗夜巩固他在南楚的地位。

    可是若是淳于轩迎娶楚香儿，那么他将站在南涧山庄一方，与一清教为敌。

    “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打了这么久的仗，总该有个结束。你说是吧，淳于阁主？”沈暗夜折扇打开，在这微凉的夜中轻摇。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站住！你以为我逝风阁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么？”淳于轩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便出现，拦住沈暗夜的去路。

    沈暗夜倒也不急不燥，还是悠然摇扇，笑道：“逝风阁阁主的十七近卫队我可是闻名已经久……”

    他的话锋突转凌厉：“不过，若是以为凭这些人就拦住我的去路，你怕是太小看我了，淳于阁主！可今日你对我动手，那么就是与我整个一清教为敌！淳于阁主可要好生想清楚。”

    淳于轩不语。

    沈暗夜大笑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踏着月光远去。

    走至中庭，有一人轻巧落在沈暗夜面前，单膝跪下，道：“教主，你刚刚太过冒险了。若……”

    “他是个聪明人。”沈暗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月光印出了她的美丽容颜，是若儿。他看着那月，轻声道：“若儿，你以后暗中保护银纱，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教主……”

    “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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