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川笑得风情万千,恕己绷着千年寒冰的脸满眼戒备和不屑。
“恕己,你先在门外守着。我有话与玉川兄说。”锦云遣了恕己出去,遂即撩袍在安玉川面前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直直盯着他。
安玉川见锦云凌厉的目光射来,打开那柄银纹孔雀玉骨扇遮着半张脸讪讪笑道:“锦云你如此看着玉川,玉川会因此烦恼的。”
锦云压下满腔怒火,收回视线为自己斟茶。“玉川兄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安玉川笑着将那扇子合上了,碧眸光华流转:“今日捧玉阁这一舞着实脱尘无双,艳压群芳。玉川看了心生倾慕,很想见一见那神秘的女子。”
锦云挑眉冷笑:“谈不上神秘。玉川兄见过她,正是阁里的拂珠姑娘。”
“哦?”安玉川微微眯起眼睛,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自他唇边浮现,“原来真的是拂珠姑娘。”他的语调沉缓,意味深长似在嘲弄。
锦云面色平静,轻拨茶盖对上他探究的碧眸,坦然回道:“自然。玉川兄也应知晓,阁里的姑娘论容貌与舞技谁也比不上拂珠。此次的斗舞,捧玉阁也不敢懈怠,自是由拂珠担当。”
“如此。”安玉川了然一笑,又问道,“不知玉川可否有幸见一见拂珠姑娘?”
“拂珠已经歇息了,今日斗舞着实累到她了。若是玉川兄想见她,还请明日。”锦云歉然回着。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跳舞之人并不是拂珠,拂珠此刻正喝了药修养着。锦云不愿坦言另有其人,只怕到时寻到替身恐怕要被安玉川刻意为难,一个谎圆一个得麻烦更危险。不如早点掐断,就是不说。
她不说,他亦不戳破。毕竟戳破对他没什么好事,总不能说:“不是拂珠吧,她被我下了毒怎么可能还能动弹呢。”
“既然如此,玉川改日再来好了。正好过几日,便可知道胜负结果。”安玉川如是说。
此番斗舞的胜负完全交给观舞的众人,分别在捧玉阁与逐云楼门前设有木箱,若是认为哪家更好便将一枚特质的木牌投入哪家的箱子里。然后依照木牌数目多少评判输赢。
锦云很看重这个结果,倒不是因为是旁人对自己的评定,而是关于捧玉阁的未来与同安玉川的今后走势。
“时日也不早了,玉川便先回去了。劳锦云代玉川问候一声拂珠姑娘。”安玉川说着,便理袍起身。
锦云点头应了声,却依旧坐在位子上淡然地兀自品茗,并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甚至连客套寒暄也没有。不满与淡漠之情溢于言表。安玉川自嘲一笑,也不计较,悠然踱步而去。
与锦云擦肩而过的一瞬,忽闻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不似檀香清冽,也不似沉水香的醇和,有几分龙脑香的冷香。那气息带着些寒意不及防便窜入安玉川的鼻中,他却想起那片幽兰夜色中随着琴声翩翩而舞的雪中仙子。
电光火石一个闪念,他回身看向正襟危坐淡然饮茶的墨锦云。这个角度他无法看到锦云的面容神色,只见那玉冠与乌亮的发。
锦云直觉身子侧后方一阵阴戾,似有一阵寒风拂过她的脑袋。她扭头看去却见安玉川站在那里直直盯着她,碧眸中神情渐次变暗,被暧昧光线几重折射后竟有些波光粼粼的感觉。
她没由来身子一寒,轻咳一声:“玉川兄还有事?”
他微微摇头,转身出了屋子。锦云愣愣望着他的背影,腹诽真是行事奇怪的玉面狐狸。
第十九章 端倪显真身 齐府二三事(中)
更新时间2011-9-1 19:20:31 字数:2084
月上中天,安玉川仍然没有半点睡意,他懒懒半倚着软榻,凝视着手心的事物久思不语。
那是墨锦云发上夹杂的一小缕短短的白色丝絮,在乌发间由是明显。他不信墨锦云这般注重穿着打扮的人会没有注意到也没人提醒他,只怕是为了仓促做某事来不及打理抑或无心于此。
怕是哪里不小心沾染上的吧。
安玉川这样猜测,一时间却想不到何处有这样的白色丝絮来。那事物躺在他手心,像是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一样。
像雪花……
他眸光一闪,像……舞台上飘摇而下的雪花。思及此他翻身下榻,也不管夜寒露中直奔下楼跑上无人的街道。
捧玉阁舞台上飘摇散落的“雪花”早已被夜风吹散到暗处。他捏着手心,借着银白的月光四处寻找。过了许久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石板路上沾染灰尘的一些,安玉川连忙拾起来与手心那丝絮细细对比几番,竟是相同的质地与形态!
绿眸深处蓦地涌动起千万层浪,在黑夜中不加掩饰地翻滚,久久难以平息。
墨锦云发上的“雪花”以及身上的冷香;那夜趁着微醺将她揽入怀中亲近时的微妙感觉;还有她的颦笑嗔怒间流露出的一些被他认为太过秀气的神态。
夜半无人的街道上,安玉川单薄的衣袍上下翻飞,像最艳雅的紫色蝶翼。他缓缓抬眸注视着捧玉阁的那扇窗,眼中神色难以捉摸。许久之后他静静地笑了,笑意中却带着淡漠又失望的悲哀,像明净秋水上的涟漪一点点扩散开来。
“谁会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
这喃喃自语像一缕缕愁思叹息,与他掌心那丝絮随着寒风飘散到不可知的夜色深浓处。他什么也无法抓住,无法挽回,甚至……已无处寄情。
原本……还抱着些侥幸的想法,想着也许你只是多年不见容貌有些变化,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忘记了一些过往抑或是因为什么无法相认。
而现在他总算不能再欺欺人了。
如今的墨锦云,只是一个蒙骗世人的神秘女子,而不是……他那个墨锦云。
那个会唤他“冶戚”笑意浅浅的少年,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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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却捧玉阁的一桩事后,她又重新全心投入廷尉的角色。朝廷上楚杜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似乎又随着锦云不动声色的介入愈演愈烈了。杜存风对楚家的猜疑有增无减,时而私下与锦云见面询问事仪。而楚仲修对锦云又是相当信任的模样,一直有意栽培提拔她。
锦云如履薄冰小心走着每一步,不敢有丝毫马虎。
凌寒南那边,对她则是完全放手,隐在深处默默看她每一步算计考量,像极了捕食的狮子。而锦云每每在凌寒南面前卑躬屈膝,又想起他身边的念夫人,无疑一次次加深对他的憎恨。
这日锦云下朝先去了太史院,想托齐渊帮忙找一些书库的资料。却被告知齐渊今日告了假根本没有来过太史院,至于原因并不甚清楚。
锦云与齐渊相识已有一年,也算多少了解他。虽然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做起事来却极为认真苛求,一年十二月若是手上还有事就连假期都不会休息,更是多少次见他淌着鼻涕还在没日没夜整理资料。今日齐渊没有来太医院,着实有些奇怪了,想来定是有什么急事。
她现下也比较空闲,便起意去齐渊的住处走一遭。齐府在闹市边一条安静的小巷深处,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拜访,显得有些冷清。
锦云拾阶而上,轻叩门环,良久没有声息。她顿了顿,又加重力道叩门,半晌之后门终于开了。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袄袍的老人,一头稀疏的白发,皮肤也干皱着。此刻正眯着眼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墨袍少年,缓缓问道:“这位公子是?”
锦云作揖,刚欲报上名讳,忽听有人从里面问了声:“福伯,可是如玉回来了?”
她透过半开的门循声望去,见一半百左右年纪的男子朝这边走来。那人罩了件银灰色外衫,衣着虽然简单平常却又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凛然正气。想必这人就是齐渊口中时常念叨的“齐老头”齐铭宗吧。
锦云行礼道:“在下墨锦云,见过齐大人。”
齐铭宗一听这名字,顿时瞪大了眼睛将她好好打量,而后开怀笑起来。这笑与齐渊像极了。锦云以前一直觉得齐渊的笑容里总带着些许憨劲儿,但“齐渊式”的笑容放在齐铭宗的脸上却生动可爱许多。顿时让她对齐老好感倍增。
“哎呦,是墨大人!老听如玉念叨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快请进快请进”齐铭宗笑着请她进来,又继续说着,“真是稀客,墨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那小子也不曾与我讲一声,真是让墨大人见笑了,哈哈哈哈。”锦云额上隐隐冒出些黑线,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怨不得齐渊口若悬河。
锦云寒暄道:“在下唐突登府造访,实在是失礼。还有……伯父直接唤在下锦云便好,切莫‘大人’‘大人’得折煞在下了。”
齐铭宗笑着回道:“哈哈哈,果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还不容锦云谦虚一下,又听他扬声招呼道:“杏儿,快去沏茶!春华,把火炉点上!桂花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点心,有贵客来了!”于是整个齐府都染上几分忙碌的颜色,锦云默默回味着府中人的名字,登时觉得齐渊“奇冤”也不为过,如此深远的“渊”字也算是群芳中的异数。
齐府并不大,三进三出的院子里廊下摆了不少珍奇的盆景,倒显雅致。锦云随他到了大厅,说明来意:“伯父,在下听闻齐渊今日没有去太史院,特来看望一番。”
“嗯?”这边齐铭宗微愣,扬眉转向一边伺候着的福伯问道,“那小子没去太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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