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深如幕,沉如井,寒如冰,柔如风,无边无涯,终至沦陷。
锦云思忖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她沉吟片刻,忽得抬眸对上那双深眸,认真恳切说道:“锦云请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她声音不由得柔了几分,话一出口不光是自己就连凌寒南都僵硬住了。她本意是想请求凌寒南给她一次重入仕途的机会,谁知讲出口竟显得这样暧昧!内心狂乱地扇自己几个耳光。
让我留在你身边,留在你身边……
那一瞬间,凌寒南只觉自己陷入了旧年的一缕回忆中,幻觉中听见那个一身粉色裙衫面若桃李的女孩娇俏含羞的声音。
他愣然遂即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人,脑子里混沌起来。
锦云忙不迭继续说道:“请陛下再给锦云一次效忠的机会!锦云一定竭尽全力,不再让任何意外发生。”
凌寒南回过神,眼底深处翻涌的不明心情也逐渐平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凝视着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思忖许久复又抬头看向她,沉吟道:“墨锦云,你应明白,若是那劫狱一事落在其他官员身上,无论劫狱是否成功,无论其与官员是否有一丝关系,以朕的原则,都是杀无赦的。但是朕并未杀了你,只是撤了你的官让你静思。”他顿了顿,“希望墨卿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锦云重重点头,应道:“在下明白!在下曾说过,对陛下,生当陨首死当草结,在下从不曾忘过!”锦云这话说地掷地有声,顺畅得很,险些让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凌寒南的深眸锁定在她身上,锦云看见他黑色瞳仁上灯火中映照出自己的认真诚恳的模样。
室内复又安静下来。
四目对峙了许久,终于听见凌寒南轻笑了声:“罢了,墨卿莫要再自称‘在下’了,听起来怪异得紧。”
锦云眸光微闪,又听凌寒南继续说着:“不过廷尉一职,实难服众。朕无法再允你官复原职,让你做御史中丞如何?”
御史中丞!锦云又惊又喜地在心底默念了遍。虽只是个兰台属官领不过一千石的俸禄,却掌图书秘籍,受公卿奏事,纠举不法。这就意味着,锦云可以随时出入静心阁!
真是老天的厚待。
锦云极力抑制住满眼的异彩,规规矩矩俯下身来叩首谢恩。也正因为她俯身叩首的缘故,锦云并没有看见那时凌寒南愈显深浓的眸彩以及眸底乍现的精光。
快到亥时,锦云送凌寒南出了捧玉阁,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浓浓夜色中。那时她只觉诸事顺心,简直是心想事成,并没有过多意识到推波助澜的凌寒南存了怎样的心思。
“那人是谁?”突兀一声戏谑自锦云身后传来。
锦云吓了一跳,回转过身子冷脸道:“玉川兄,劳烦你下次出现时有点脚步声。大晚上的着实吓人。”淡淡的月光铺撒下来,穿过他锦衣华袍的纤细纹理,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也映着那双碧眸光华流转。
安玉川抱臂意味深长笑起来:“老情人?”
“嗯?”锦云皱了皱眉头,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安玉川复撇撇嘴,目光往凌寒南消失的那团夜色一甩。
锦云愣了愣,这才明白安玉川的意思,顿时沉下脸来轻嗤道:“在下不好这口。”
安玉川依旧笑着,笑得却显得有些僵硬。
锦云还未来得及请他不要大晚上自说自话串门,却见自家的马车停在了捧玉阁门口。车还未停稳,恕己就一跃而下,直奔锦云面前,一贯面瘫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欣喜:“公子!小公子醒了!您快回府看看!”
青珏醒了!
锦云眸彩骤亮,全然忘记了还在一边的安玉川,直接跟着恕己上车回府。一切来得太快,当安玉川还抱着臂琢磨“小公子”是何人的时候,锦云早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小公子?墨锦云有儿子了?
安玉川自顾自揣测,思量片刻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咂咂嘴表示原来是个孩子妈,又站在捧玉阁门口啧啧有声半天直道:“无趣,无趣。”,这才缓缓踱步回了逐云楼。(有点齐渊的八卦潜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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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南的内心有点起伏了……有木有有木有~
被贬官之后的锦云就不会去什么早朝啊会议啊,凌寒南就见不到了……见不到就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彼时还不明白,也不会相信……
不过曲妈终有一日会让他明白的。
说凌寒南阴,其实曲妈最阴了~哇咔咔
第二十九章 故人安在否 锦云龙阳否(上)
更新时间2011-10-5 19:20:33 字数:2006
马车还未在墨府门口停稳,锦云就掀帘跃下车来拎着袍角一路疾奔至西苑。她在青珏房间的门前刹住脚步,抚着气喘的胸口,一时有些情怯了。恕己也已追来,他明白锦云的心情,默默为她将门推了开来。
锦云兀自整理了半天心情,这才深吸口气踏入门槛。绕过屏风就是青珏的床榻,锦云脚步又缓又沉,短短的几步路她似乎走了很久。
那个少年安静斜靠在榻上,单薄的身子罩着件宽松的素色衣衫。他偏着头默然望着半敞开的窗子,苍白几近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滞。听见脚步声,青珏眸光微晃,瞥见那一抹墨色,复又黯淡的眸彩直愣愣盯着透过窗子散进来的光亮。直到锦云在他榻边站定,将那光亮遮挡住了,青珏才抬起眸来漠然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醒了?”锦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澜无波不带任何特殊感情。
“我七姐呢?”青珏的嗓音有些暗哑,他并没有理会锦云的发问,自顾自问道。
“……身上还觉得痛吗?”
“我七姐呢?”青珏依旧这样问。
“我自会让你见到她,在这之前你要在我府中安心养伤才行。”锦云见他嘴角犹带一块污青,不自禁伸出手想去轻揉,手伸到半空中猛然回过神来又僵硬地收回了。
她奇怪的举动落在青珏眼里,惹得他眼底深处闪过几分厌恶。
“我想立刻见到七姐,确定她的安全。”青珏冷声说着,别开头不再看她。他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轻颤如蝶翼。
锦云听罢只觉好笑,一个连自己安全都无法保证的人哪有什么本事去确定别人的安全,况且青珏这孩子又到底凭借着怎样的底气和资格跟面前这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墨锦云谈条件。
到底还是个孩子……
“你放心,她现在安全得很。”锦云勾唇浅笑,一脸宽慰模样。而青珏并不吃这套,反而因为锦云的遮掩存了更深的怀疑。
“墨锦云,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青珏的语气充满质疑,让她心中一哽,嘴角泛起无奈苦笑来:“自然。”她盯着青珏的眼,缓声说道:“不然你七姐也不会将你们的秘密告诉我,还将信物给了我。”
青珏想想也是。那时身陷囹圄,这墨袍男子温热的手、闪着光亮的眸子,有一种让人愿意义无反顾去相信的魔力。只是这些独自生存的年月,让他不敢再次完全毫无保留相信一个人。
“你倒底是什么人?”青珏虽不再戒备她,而心底探究仍存。
锦云淡淡笑着,眉眼温柔:“你以后自会明白。”青珏仍想问什么,只见一绿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白瓷药碗。
她看见锦云也在,便唤了声:“公子,药煎好了。现在伺候冷公子服下吗?”锦云上前几步接过了那药碗,用勺子轻搅几个来回,似欲亲自喂他。而目光落在白瓷药碗上,那形状蓦地与那个雷雨夜自己端给青璃的药碗重叠起来。锦云手势一顿,复又将药碗重新递回给玉枝,淡淡说着:“太烫了,放些时候再说吧。我还有些话要与他说,你且下去。”
青珏将锦云那些犹豫的手势看在眼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带玉枝退下后,锦云旋身面向青珏,面无表情吩咐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弟冷钰,家道中落暂且寄住在府中。只要你配合养伤,听从我的话,我保证让你见到你七姐。”
“能不能让我先见一眼七姐,就一眼。我真的很想她。”青珏声音明显没有原先那么强硬了,语气中带着几丝恳求。
锦云听着不是滋味,咬着压根绷着脸冷冷说道:“你要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份,你可没有什么七姐之类的。”她移开视线再不看他,只留下句:“静心养伤吧。”便甩袖大步离去。
锦云面无表情推门而出,一路匆匆往书房行去,似有人在追赶。恕己一直在门外等候,练武之人听力过人,方才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等两人回到书房,一向不爱说话不喜发问的恕己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你为何不将身份与九……冷公子说明?这样瞒着他,对他对公子您都是折磨。”
她闻言只回他苦涩一笑,低声轻喃着:“还不到时候……再等一阵……”
锦云何尝不想告诉青珏,她就是他的七姐。然而每次话到嘴边,嗫嚅几番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她不敢想象,当青珏知道真相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她怕青珏无法接受,他那个快乐无忧、善良单纯的七姐,会变成如今有心机城府、让他探究怀疑并且跟随在凌寒南身边的墨锦云。想来,她是不愿破坏青珏心中的那个曾经的自己。
所有的猜疑、怀恨、探究,全部投射给墨锦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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