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似乎惹得西廖君主颇为不快，城里的辅官也劝了几次说犯不着为了一颗珠子得罪西廖君主。

    冶戚充耳不闻，反倒冷嘲热讽起西廖仗自己权势名正言顺做强盗。

    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入西廖的耳朵里，西廖那边捡了个商贸中很平常的冲突为借口，前来讨伐玉川城。扬言要么交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城主冶戚，要么交出明月珠来，抑或是将玉川城卷入西廖强势的阴霾中。

    冶戚一直没有给予回应，照样玩乐地过着每一天。

    玉川城内人心惶惶，不知这少城主打着怎样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冶戚忽然不见了，还有明月珠。

    整座城内都不见冶戚的人影，有人说他夜深之时只身策马出了玉川城，消失在夜色里，不知去向。

    有人骂他，为了一颗明月珠，弃了一座城。幸好西廖并没有真的拿玉川城怎样，似在彰显它的气量并不是很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听说过冶戚的消息，他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世间了一般，留下的只有一段关于明月珠的轶闻。

    冶戚离开玉川城，也许并非仅仅为了逃离西廖的压迫，他想逃离在玉川城那样的生活，生活奢华享受然而内心空荡荡一片。冶戚在玉川城最快乐的日子，不过是那十天。

    他宁愿身无傍物但内心充满着希望和念想，就像他如今这般……循着那人的足迹而去。

    到了东凌之后，冶戚改了名字，姓是西域商人平常的姓氏，名则是取他们相遇的那个地方。他想着，也许有一日，当那人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会有一些颤动，也许会想到在玉川城守着五年之约的自己。

    冶戚重新开始，凭着他卓然的交际手腕以及独到的经商头脑，很快就成为一方富商，又坐拥奢华生活。然而他从未涉及帝都，他在等着五年之约。他虽打探过那人的消息，然而不知为何一直杳无音讯。

    五年一天天地过去了，终有一日，他又听到了那人的名字。听闻那人在帝都，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做了官，之后关于那人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冶戚想，他终于等到了这天。他们的五年之约，可以完成了。

    第三十八章 夜惑痴人心 转身便潇湘（上）

    更新时间2011-11-3 19:20:15  字数：2225

    “那个人……就是墨锦云吧。”其实这话已是多余。锦云五味杂陈，说不出怎样的情愫。她恍然明白了为何安玉川看她的时候总像是再看另一人，他所给与的关心和帮助并不是因为她本身，而是因为墨锦云。

    原来从最初相遇的时候，安玉川就看穿的锦云的所有戏码。而他只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看着她如何墨锦云的身份兴风作浪。想到此处，锦云心底发寒，身子不动声色颤了颤。

    她偷瞥了眼安玉川此刻的神情，只瞧见泛着冷然的月光下，他的侧脸沉静而漠然，恍如初遇时那般。

    他又开口继续讲道：“我到了帝都之后，很快收了捧玉阁对面的房契，趁着他下金陵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建成了逐云楼，并将它名扬帝都。就是想着，能引起他的注意。我打算等到相见时，就将明月珠与这逐云楼一并送与他作为五年之约的礼物。听到他回京的消息，我很快递了请帖去。他似乎很诧异逐云楼的崛起，很快就来了。我用最艳丽最昂贵的罗绮迎他进来，穿着初遇时的那身衣服在房内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出现。听着他渐进的脚步，只感觉心怦怦地快跳出来，我从未有这样紧张兴奋的时候……”

    说到这，安玉川顿了顿，眸子沉静如一汪幽深的碧水，寒冷的碧水中映着锦云的面容。

    “谁想……心心念念等到的，不是记忆中的那人。”安玉川脸上滑过一点极轻微的笑影，随即垂下了眼睫，把那嘲弄笑意的余波遮掩在容颜的阴影里。“这个墨锦云将我当作陌生人抑或是对手防着、窥着，他不记得我……不记得冶戚。什么五年之约，什么明月珠，他浑然不知。我曾还猜测过可能是他不愿真身出面，躲在某处看着。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墨锦云。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墨锦云……”

    安玉川再次望向锦云，将她好好的上下打量几番，勾唇笑起来：“你可知我最初是多想将你杀了……是你占着他的身份他的生命四处招摇撞骗，活得逍遥自在。而他……”安玉川不再说下去，他眸底涌动着逼人的寒意，让锦云有种错觉，觉得下一瞬安玉川很可能突然暴起一刀将她解决在这里。

    锦云僵着身子复杂地回望他，她此刻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才好。只能这样抑制着面上的波动，静静地聆听。

    “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你和他……有些相像。那时还自欺欺人奢想你也许就是他，只是因为怎样的变故把我暂时给忘记了，抑或是有怎样的难言之隐不能相认。然而……再怎样变，性别也是变不了的。”安玉川言罢，咯咯笑起来，此时此景听起来颇为惊悚。

    锦云身子微微后倾，保持着几分戒备。生怕他一时情绪没有把持住殃及到她。

    月光洒在安玉川喜悲不明的脸上，勾勒出淡淡的落寞，那双碧眸也随之黯然了。锦云几次张口想对他说些什么，言语却哽在喉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玉川应当是很恨着她的吧（话说安玉川又不是没下过黑手，只是失败罢了……==）他心心念念等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而她占着墨锦云的身份招摇撞骗着，在他的眼前乱晃。

    只是……为何安玉川又要帮她、助她、如此贴心真诚，让她差点错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为何又要待我这般。”锦云忍不住问。

    那双碧眸闪过一瞬潋滟水光，深深凝望着冷然月华中眉宇间隐含悲戚强装坚强的女子。他思忖了一阵，终是开口如此说道：“后来想想，这世间还有人代替他活着也好。至少，至少有时我还能自欺欺人觉得，他还在……又想想，若是你没有了他的身份，可能也只是一缕孤魂野鬼。都是可怜人罢了。”

    若是没有了墨锦云的身份，她真的只是一缕孤魂野鬼……

    都是可怜人罢了……

    安玉川的话如平地惊雷炸响在锦云的脑袋里，她身子颤了颤，僵硬了许久才溢出一丝苦笑来。

    “你可知，你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他，每次都能迷惑到我。”安玉川微眯着眼睛望着她，盯了锦云许久，忽得朝她此处贴近了些，细细观摩。

    “真的很像他……我像是又看到了他……”安玉川离她不过几寸距离，气息已经扑面而来。那双碧眸深邃而迷幻，泛着蛊惑的光泽引人深堕。锦云依旧心潮涌动难以平息，各种情绪交杂叫嚣。她只愣愣地看着安玉川一点点逼近的脸，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待意识到安玉川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碧眸已经要胀满她的眼帘。锦云握拳收腿，在搡之踹之的前一刻，安玉川已然如有所觉蓦地弹跳开来，在离她远些的地方重新坐好了。

    锦云没有意料他会主动躲开，来不及收势直直扑到在秋日染着寒露的草地上。

    头顶传来安玉川戏谑地笑声，锦云趴在草地上登时有些窘迫，又听他说：“放心，你不是他，我早已看开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锦云半撑着身子仰头去看他的神色，是与平日一样的带着戏谑的浅笑。

    仿佛真的看开了。

    “夜色也赏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怕是紫梢姑娘又要聒噪了。”安玉川瞥了眼远处几团火光，如是说道。

    锦云点了点头，又跟着他起身往回走去。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一言不发，气氛颇为冷凝。锦云望着安玉川清癯的背影，想着他的那句“都是可怜人罢了”，凉凉的秋意攀上心头，将她拖曳到秋意最深刻的悲戚里。

    与安玉川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那时总是让锦云莫名的言行，此刻终于清晰明了起来。逐云楼初遇时他的冷漠探究；他将明月珠捧上后来又将逐云楼半推半就归到她的名下；大年夜时他的情难自禁；要莫名的她去剪烛芯……

    她忽然很想知道墨锦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为何能让像安玉川这样的人逐他一生，守他一世。而他又会是怎样消失在世间让她钻了空子的……

    锦云再次深深凝望着安玉川的身影，夜色里他染了一身萧瑟寂寥。她捂着闷痛的胸口，莫名地红了眼眶。锦云不怕旁人疑她、恨她、妒她、笑她、骂她、轻她、辱她、贱她、害她。她只怕，旁人假装对她好。就像是凌寒南。

    如今观来，安玉川其实也是一样的。

    他的关照与帮助，只是因为她是墨锦云，再无其他。想来自己终究是沾了那人的光。

    第三十八章 夜惑痴人心 转身便潇湘（中）

    更新时间2011-11-4 19:20:41  字数：2260

    “墨大人、安公子。”蓦地一声幽然的唤声，将锦云的思绪拉回来。她脚步微顿，循声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已经走到营地近处有火光映照的地方来了。而那出声之人一袭雪青色的衣衫也在摇曳的火光下泛起暖色的光泽来，锦云见他深眸中含着几分犹疑，不动声色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浅笑道：“楚大人。”

    楚慕淮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几个来回，眉头轻轻拢起，神色看起来并不畅快：“两位这是打哪回来？”

    还不待锦云说话，安玉川抱臂笑起来：“啊，我看夜色不错，就邀锦云四处走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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