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中夹杂着诸多内幕,让锦云心潮澎湃。锦云若无其事地挑眉反问:“蔚览似乎对杜太尉有些了解?”
“杜存风是两朝重臣,我自然了解些。也难为锦云你入仕不久,认识少些。”东风蔚览如是说,随手漫不经心摆动起腰间坠着流苏。他轻靠在车壁上,阳光透过窗棱映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一瞬间让锦云依稀捉摸到几分熟悉。不过也只是闪念之间的事。
“蔚览可否说教一二?”锦云恳切征询,恍若真的不了解。然而她也在宫中两朝,无论是青瑾还是墨锦云,对杜存风都有不浅的认识。她此刻,真正想知道的,是杜存风与东风蔚览的关系,乃至与西廖的关系。
昨年在金陵的军火库足以让她心惊,她不知在西廖,杜存风又藏了怎样震撼的事物。
“他可是个厉害角色,锦云不要轻易触碰才是。”东风蔚览只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地冲她温润一笑,没有再说的意思。锦云紧紧盯着他浅褐色的眸子,想从中找寻到一些线索,奈何深如寒潭,冻人心魄。
锦云将这句话记在心底,知道东风蔚览纵使面上再亲近温润,终究是要做帝王的人,他的帝王心术,与凌寒南相比,怕是造诣还要高深些。
锦云不要轻易触碰才是……不要触碰杜存风,还是杜存风藏在西廖的秘密?
这么说来,东风蔚览已然对凌寒南派她出使的目的有些底,这是在试探她、告诫她、回击她的试探与琢磨。
锦云波澜不惊地应了:“锦云明白。”她正垂眸思忖该再用些什么说辞转移了话题,恰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侍女缓缓掀开。
东风蔚览瞅了眼窗外,冲锦云淡淡一笑:“到了。”
他们两人相继下了车,而楚慕淮仍旧不在使馆,打听才知还未从殿中出来。东风蔚览小坐片刻便告辞离开了,留下疑窦渐深的锦云。
看来西廖之行注定是诸多牵绊和任务的。除却失散多年相见不能相认的四姐青瑶,除却杜存风与西廖的秘密,还有楚慕淮。
接下来的时间里,用紫梢的话来说,锦云像是等着情郎一样等着楚慕淮出现,终于在酉时过了几刻等到了他。
那时正是夕阳西下,锦云在使馆长长的游廊上倚着美人靠昏昏欲睡,醉金的阳光斜撒进来,落在她墨色的衣袍上,拂过她的脸庞、发冠,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楚慕淮刚回来便看到这样恬静的场景,他默然在一旁凝视着她,视线在她脸庞上打量一圈,忽然发觉墨锦云的睡颜竟是如此纯良无邪的模样,明净清修,眉睫间韵致似雨后的签运,说不上愁或是怨,但染着那么一点极幽缈的水意。那水意,勾起心底一方柔软来。
如果墨锦云没有那样一双深邃又凛然总是带着几分轻嘲冷漠的眸子,会是怎样的。
寒秋的傍晚,冷意渐渐侵袭,锦云安睡中似也察觉到那么些寒意,微微蹙眉下意识环住自己的肩膀蜷缩在美人靠上,单薄无助。
楚慕淮暗叹一声那个唤作紫梢的女子着实爱她家的公子,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理会,自己不知跑去哪里了。他伸手推了推锦云,想要将她叫醒,触到她肩膀的那刻,蓦地感受到墨色衣袍下她的身躯是如此单薄。
锦云本就睡得不沉,被推搡之后缓缓睁开眼睛,正瞧见面前楚慕淮的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而后直愣愣望着他来确认自己是否是在梦中。这样毫无遮掩的被盯着,楚慕淮有些不自然地偏头清咳一声。
锦云站起身将衣袍理平整,冲他浅淡一笑:“见楚大人一面真是困难啊。”
楚慕淮愣了愣:“你在等我?”
锦云揉了揉被自己枕的发麻的胳膊,笑得纯然:“是啊,望眼欲穿呢。锦云有好多话要与楚大人讲,不知你可有时间?”她语气诚然,却字字强硬。楚慕淮深深看她一眼,默然颔首。
落日之后就开始飘起了小雨,雨滴轻巧而没有章法的溅落在窗上,滴滴答答响着。锦云将椅边的火盆往近踢了踢,而后抬眸看向凝神沏茶的楚慕淮。
他手法熟稔,举手抬足间透着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和从容,还有,一种淡漠。锦云有些看不懂他,如此淡漠是他,与齐渊在一道时喜爱吐槽也是他,畅意饮酒是他,吹曲伤怀也是他……到底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件事上了锦云的心。
“这是我从东凌带来的茶叶。”楚慕淮沏好了一杯,递给了锦云。
锦云一面接过一面浅笑说道:“慕淮兄还真讲究。”
他正为自己斟茶,闻言面无表情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一言不发。锦云饮了口,是她习惯饮的大红袍。
“锦云有事与我说?”楚慕淮开了场。
“锦云倒觉得,是不是应该慕淮兄说些什么。”锦云将杯盏放下来,指尖轻敲着杯沿,漫不经心絮叨着,“自从来了西廖,愈发觉得慕淮兄神秘不可测了。偏偏锦云有个好奇的性子。毕竟相识一场,瞒着我不太够意思吧。”她将最后一个音节拉长,揶揄看着他,似乎是想模仿齐渊那般打趣的样子,可惜有些不伦不类。
第四十三章 箫声为何人 狭路逢素音(上)
更新时间2011-11-19 19:20:21 字数:2185
“锦云倒觉得,是不是应该慕淮兄说些什么。”锦云将杯盏放下来,指尖轻敲着杯沿,漫不经心絮叨着,“自从来了西廖,愈发觉得慕淮兄神秘不可测了。偏偏锦云有个好奇的性子。毕竟相识一场,瞒着我不太够意思吧。”她将最后一个音节拉长,揶揄看着他,似乎是想模仿齐渊那般打趣的样子,可惜有些不伦不类。
楚慕淮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叹息道:“锦云想知道什么便问吧。知无不答,绝不隐瞒。”
锦云面上笑痕加深,他的话音刚落,她便连忙接了上去生怕他反悔:“慕淮兄今日一天在正殿所为何事?”
“东风诺与我以前有过几面之缘,对我有些印象,不过是召我去谈了些往事。聊得兴起,便忘了时间。”楚慕淮没有任何思索时间,直接回答了。
“慕淮兄可有打听到关于杜太尉的一些线索?”
“未曾与东风诺谈到此处。”楚慕淮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似乎杜存风与东风蔚览私下有些交集。”
这应了锦云心中的想法,看来只有从东风蔚览此处下手才行。她兀自思忖,接着说道:“慕淮兄与东风蔚览关系如何?”
“就如锦云所见那般,不过了了。”楚慕淮说话时唇边不动声色扯了扯。
“慕淮兄要与东风蔚览多走动才是,以慕淮兄的样貌,一定有所获。”锦云只想表达因为楚慕淮容貌生得赏心悦目容易让人很难冷眼相向,也许就嘴巴一松说些什么线索。不过听起来,倒有些暧昧了。
“……”楚慕淮忍不住瞅了眼锦云,乖顺地颔首,而后垂眸饮茶。
“你与青王妃是何关系?昨夜私会又是为何?”锦云很快转了话锋,又凌厉直接又不留余地。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的直言,若是隐晦又要被他敷衍过去了。她没那么多时间心力再与他打太极。
此言一出,只见楚慕淮饮茶的手登时僵住,茶水险些滴洒出来。他惊疑地抬眸对上锦云深究的眼神,眸彩骤然变得深浓而凛冽。他身上散出淡淡的寒意,将火盆中的温暖覆灭。
树影在窗外摇曳,与那雨声相和着,屋内烛火也跟着起舞,在墙壁上投射下并没有温度的光影。锦云倔强地迎上楚慕淮森然的目光,笑得温雅怡然。
终究要有说破的一天。她期待他的回答,任何回答。
锦云挑着眉,在光影的一边安静地望着他,等着他。而光影的另一边,楚慕淮神色见显露出一种鲜有的戒备乃至于些许敌意。冷凝的空气中,他们两人只见暗流涌动碰撞着。
他盯着锦云缄默许久,终是缓缓开口:“青王妃未出阁前曾是东青的四公主,我与她曾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故人。昨夜……不过是寄人思乡罢了。”
他的解释太过简单随意,锦云难免产生怀疑:“仅是碰过几面?”她分明看见四姐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泛红了眼眶。
“我方才讲过,绝无隐瞒。既然如此对锦云说了,便不会欺骗。”楚慕淮的眸彩坚定认真,让她又无法再去质疑。心头划过几分失望,却又隐有一丝莫名的轻松。
“那首箫曲呢?”锦云笑得有些阴,“慕淮兄时常吹奏的那首,锦云之前只听得有些耳熟,现在才忽然想起,似是与青王妃有关。”锦云后来才知道那年四姐远嫁时,这首曲子曾在她前往西廖的路上也流传过,墨锦云若是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言至此,一直微沉着脸的楚慕淮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烛芯爆了声,火光在他眼底闪烁着。
“是,是与青王妃有关。然而我吹这首曲子,并不是为了青王妃。我以为锦云会明白。”
锦云在他灼然的注视下心神一荡,不知如何接下去。那首《半秋池》,不是为了青瑶,又能是为了谁?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月下,她推窗而望,见他沐在柔静月华中,衣袂飘飞,执箫而立。她又见他在阁上执箫倚栏,待她出现,相视一笑后便吹奏了那首曲子。他曾问她可知这是什么曲,她答曰不知,分明见他眸中闪过不信和失望……
锦云透过微凉的空气怔怔看着楚慕淮眼中映着的那人影,声音中少了些底气:“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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