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便天真地加上一句:“我可以陪你两天,三天也行。”
那人苦涩地说:“好吧,200 美元。咱们到哪儿去?”
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柜台前对经理说:“要一套带套房的房间。我的名
字是保罗。雷恩斯,这是我的女儿……海拉。”
旅馆经理考努克抬头看看那人,抑住嘴边的讥笑。女儿!任何人一眼就能看
出那是个雏妓,看看她的那身打扮吧。而且,男人在说出女儿的名字时显然迟顿
了片刻,考努克讥讽地想,不会有忘记女儿姓名的父亲吧。不过,显然这名女子
已超过14岁,和她睡觉不再违法。既然不怕警察找麻烦,考努克才懒得管他们呢。
黑人男子递过自己的信用卡,考努克疑惑地推回信用卡,客气地说:“对不起,
最好使用现金。”
男人恍然道:“噢,对的,我该知道。我付你现金。”
他领着女子到房间去了,考努克在他身后不由摇头,他觉得这名嫖客的举止
太怪,使用的借口也太令人难堪──女儿!他竟然说是他的女儿!而且使用信用
卡付帐,不怕留下他的真实姓名。考努克想,这人或者神经不正常,或者也是个
第一次嫖妓的雏儿。
待者把两人领到房间,退出去,关上房门。杰西卡急急说道:“我先洗个澡。”
她几乎是逃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让哗哗的水声冲散她的羞愧。她经历的世事
很少,但已足以知道卖淫是一件坏事。她想逃离这个地方,但200 美元的诱惑力,
从根本上说是海洛因的诱惑力最终战胜了她。20分钟后,她胆怯地走出卫生间,
没有穿衣服,赤裸着站在那个叫保罗的男人面前。这当儿她只剩下一个念头,自
己的身体太单薄,不知道这个男人喜欢不喜欢。
保罗苦涩地叹息着,从卫生间拿来一件浴衣,把这个女孩严严地包裹起来。
黑色卷发,厚嘴唇,凸起的臀部,明亮的黑眼珠,眼前这个女孩和海拉太相
似了,相似得对她的来历不会有任何怀疑。毫无疑问,这个女孩是海拉的克隆体。
她从哪里来?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某位科学家重复了他的工作,就肯定是虎
口余生的海拉用“某种方法”繁衍了自己的种族。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喜欢还是悲伤。
8 年前,豪森带来海拉的诀别信,自那之后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也许她一直
隐居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比如南极洲或亚马逊丛林;也许她已在严酷的环境中悄
悄死去。从感情上说,保罗不愿相信第二种猜测,他努力说服自己和苏玛,说海
拉还活着,海拉正用“某种方法”在繁衍自己的种族,同时,他又对这种前景怀
着隐隐的忧虑——为人类的安危忧虑。
他看到眼前这个裸体的黑精灵,一刹那间,想起了阿巴拉契山中的日日夜夜,
想起小海拉撅着黑屁股跳入湖水中的情形,想起和海拉须臾不分开的玛亚……他
明知面前的黑人女子不可能是海拉。海拉已经12岁,按她的生长速度,她已是30
几岁的成熟少妇了。还有,你怎么能想像,海拉会干这种龌龊的勾当?
但他几乎难以战胜自己的错觉。
怀中的女孩仰着脸,惊疑地看着他。保罗不由得把她搂得更紧。杰西卡很迷
惑,这个男人把她搂得那么紧,热量透过浴衣传来。但她本能地觉察到,他的目
光不是嫖客的眼神。她想,我该不该脱掉浴衣呢。
保罗洞察她的心理,亲切地笑笑,苦涩地说:“孩子,我让你来不是干那种
事的──但我仍会给你200 美元。你看,我这就把钱放到你的口袋里。你知道吗,
我有一个失踪的女儿和你长得很像。我是把你当成女儿看待的,愿意尽力帮助你。
希望你也把我看成父亲,或者是一个可信赖的朋友。好吗?”
杰西卡犹豫着点点头。
“好,咱们先把自己安顿好,然后好好谈一谈。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
汁?”
“咖啡吧。”
保罗唤侍者送来咖啡。“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杰西卡。”
“你有父母吗?”
“有。他们都是贫穷的黑人──还有,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这样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杰西卡抬头看看保罗,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保罗亲昵地搂着她,目光中充
满同情和焦灼的期待,还有正直坦荡。从一开始杰西卡就对他有好感,现在这种
好感已经变成女儿对父亲的信赖。她完全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依在保罗怀里,讲
述了她从未向人披示的隐情。
保罗认真地听着,从不打断她,只是到最后追问道:你父母说你是买来的孩
子,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吗?杰西卡说不知道,她没有打听过,她不愿让父母知
道她的偷听。“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杰西卡胆怯地问。保罗看着她殷切的眼
神,犹豫着,还是把真相告诉她:“不是的,我的女儿比你大得多,她是在你这
个年龄就失踪了。”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保罗慈爱地说:“身体快速生长不是坏事,不要放在心
上。听你说,你的父母非常爱你,这是你的幸运。至于你是否是他们的亲生,如
果不是,亲生父母又是谁?这些我会帮你打听清楚的。但我再不能容忍你继续堕
落下去。”他严厉地说,“首先要戒毒,你能做到吗?”
杰西卡很想答应,但她想到毒瘾发作时万蚁啮心的痛苦,默默低下头。保罗
说:“当然不是让你一天之内就戒断。我会把你送到最好的戒毒所去。对了,正
好我昨天看到一则报道,说中国云南的戒毒所很有效,费用也低,也许我会把你
送到那儿。但首先你自己要有戒毒的决心,你有吗?”
杰西卡连连点头。
“我明天拜访你的父母,商量戒毒的安排,也打听你的出身,好吗?”
“好的。”
“时间不早了,孩子,你先睡吧。”
他安顿杰西卡在套间里睡下,坐在床边看着她。“睡吧,我要看着你入睡。”
在父亲般目光的安抚下,杰西卡安然入睡。她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似乎她缩回到母亲的子宫,妈妈在低头看她(但她却是保罗的相貌!),流露出
眷眷情意。奇怪,子宫内并不是她独自一人,和她在一块儿的,还有几十个一模
一样的黑人女婴。她们安静地仰卧在羊水中,透过脐带同母亲和姊妹们交换着信
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像。她们是几个?是10个还是40个?她用尽心神也数不出
来,这使她很焦灼,忽然她想到,婴儿本来就不识数呀,这当然不能怪她,于是
她的心境猛然轻松了。
然后是连绵不断的电话声。她坚决地拒绝着这声音:不,我是在子宫中,绝
不会有电话打给子宫的婴儿。但话声持续不断,她只好不情愿地从梦境中爬出来。
她醒了,听到屋内有人打电话,随之她回到现实中——她梦中的轻松只是逃
避。她抛不掉良心上的重负:吸毒和卖淫!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境突然变坏,就
像是来了一场雪崩。
3 铃声顽强地响着,把大卫。威廉森从熟睡中惊醒。他按了一下枕边的电子
表,听到“凌晨两点”的报时声。苏玛还没有醒来,他拎起床边的话筒,喂了一
声,立即听到歉然的声音:“你好大卫。我是保罗,很抱歉这个时候还打扰你,
但我有一件急事。苏玛在家吗?请你让她接电话。”
苏玛也醒了,睡意慵倦地接过话筒,听见保罗急迫地说:“苏玛,我见到了
咱们的女儿!不,是海拉的后代……不,目前只能说她是一个极像海拉的女孩。
我太激动了,已经语无伦次了!”
苏玛觉得全身血液冲上头顶:“真的?她有多大年龄?”
“从外表看有十五、六岁,或者十六、七岁。”
“会不会是海拉本人?如果海拉离开我们后,生长速度恢复正常的话……”
“决不会。首先她不认得我,不可能是假装的,她肯定不认得我。另外,海
拉决不会干她所干的事。”
苏玛迟疑片刻才问:“什么事?”
保罗的声音透着深深的苦涩:“吸毒,卖淫──她在街头拉客,正好让我撞
见了。不过,”他用辩解的语气说,“很可能这是她的第一次,我看得出来。”
苏玛心中翻腾着,酸甜苦辣辛五味俱全。虽然保罗说的只是一个和海拉相似
的陌生女孩,但是很奇怪,从这一刻起苏玛已经对她产生了亲情。所以,保罗后
边说的话像鲨鱼的利齿一样咬啮着她的心,吸毒,卖淫!她向后边瞟了一眼,丈
夫枕着双臂,好奇地盯着她。她沉默片刻,问:“现在你在哪儿?”
“纽约,123 街西边,离哥伦比亚大学不远,旅馆的名字叫基多。”
苏玛在心中大致计算了距离,果断地说:“保罗,你在那儿等我,天亮前我
肯定赶到那儿。”
保罗犹豫地说:“这么晚,你明天再赶来吧。”
“不,我现在就去,你等着我。”
她放下电话,看看丈夫,叹息一声。大卫从对话中已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
知道苏玛在婚前“生育”过一个女儿,甚至知道苏玛对保罗的情感,这些没有影
响他们夫妻的感情。从内心讲,他甚至很佩服保罗,想想吧,他们隐居山中3 年,
苏玛还是一个“处女妈妈”,这种自制力叫人佩服。
不过,听着苏玛打电话,很难说他没有一点嫉妒。并不是说担心苏玛和保罗
旧情复燃,不是的,但是保罗一个电话就让苏玛从“现实中”掉出去,掉回到8
年前的那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绝对没有他插足之地,这使他不免心存芥蒂。他盯
着苏玛的眼睛问:“现在就去?”
苏玛躲开他的盯视:“嗯。”
“我陪你去吧。”
苏玛想了想:“你不要去了,还有丹尼呢,明天早上你把丹尼送到他外公家。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好吧,一路小心。”
苏玛匆匆穿好衣服,为丹尼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然后吻吻熟睡中的儿子,
又同丈夫在车门旁吻别。
高速公路上正是车流最稀的时候,苏玛把车开得飞快,耳边只有密封窗外呼
啸的风声。7 年来,特别是结婚并有了丹尼之后,她对海拉的思恋没有那么灼热
和痛楚了,但仍坚韧地梗在她心中。她忘不了在保罗家听说“海拉还活着”时所
感到的晕眩,也清楚记得那晚她的梦境──海拉在亚马逊丛林中繁衍了自己的种
族,成了一名乳房丰满的女头人。
当然,这些梦境是荒谬的,不过她确信海拉还活着,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活
着。但极有可能,今生今世,她和海拉只能天各一方、无缘相见了。
现在,保罗的电话再次唤醒她的思念。原来,海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那
么重,甚至超过大卫,超过保罗,至少不亚于丹尼。那个陌生女孩和海拉肯定有
血缘关系,可是──一个吸毒者!一个雏妓!她的心头阵阵剧痛。
前边已经进入纽约市区,霓虹灯的光亮纠结成一团。她在电子地图上打出基
多旅馆,地图便详细地指示着前进方向:向左,向前,再右转,最后汽车停在一
个中等规模的旅店。她按按喇叭,正在沙发上假寐的侍者急忙起来打开大门,保
罗也急急下楼,满脸是焦灼和茫然:“她跑了!”他对苏玛说。
苏玛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怎么──她跑了?”
“跑了。”保罗把她领到屋里,指指大开的窗户和窗外的水管,羞愧地解释
道:“她跑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睡前我们谈得很融洽,我劝她戒毒,她答应
了。我答应帮她找亲生父母,她也很高兴。但我刚刚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就发觉
她溜走了,侍者们都没见到她。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玛觉得力气一下子漏光了,颓然坐在沙发上。保罗拥她入怀,轻轻吻吻她,
心中十分抱愧,觉得让杰西卡溜走全是自己的过错。苏玛声音喑哑地问:“真的
很像海拉?”
“像极了。她站在街头时,我从汽车里很远就一眼认出了她。”
“她叫什么名字?”
“杰西卡,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姓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
“她……从哪里来的?”
保罗知道这句问话的含意:“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其他科学家
用海拉细胞重复了我的成功,这从技术上是不难做到的。但我想,这个可能很小。
你知道,自从海拉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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