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眼前人影晃动,“膻中”穴被文靖出其不意,一把拿住,重重掷在地上。屁股几乎摔成八片。
其他四道见文靖倏忽而至,身法快的邪乎,皆是一惊,呛啷拔剑,四道寒光,刺向文靖四处要害。文靖展开“三三步”,霎息间,让开四支来剑,向四人各各拍出一掌。
四个道士只觉劲气排山倒海般涌到,急急后跃,手中剑同时划了个圆,将文靖去路封死,圈在四支剑里,文靖一动,顿时剑光霍霍,向他猬集。文靖足下飘忽来去,双掌左拍右引,将四人迫开。但四道方一退下,并力又上,进退攻守,暗合易数,分明是四象阵的法子,三招之后,呼应得越发默契,文靖宅心仁厚,不愿伤人太甚,处处留手,一时间,反被他四人困住。
这边黑脸道士爬起来,抽剑赶上,他一加入,便成五行阵法,威力更盛。其中一名长髯道士武功最强,手中宝剑更是锋利绝伦,实是难得的神器。他为五行枢纽,进退攻守,皆由他带动,其剑光到处,寒气森森,逼得文靖汗毛直竖,觉出不妙,精神一振,双掌急抡,掠地飞奔。
玉翎冷眼旁观,初时以为丈夫随意打发这帮无赖,但见他掌力激啸,身法转速,微微吃惊,细细一看,看出门道。“呆子,重重伤他两个,这些混蛋还有什么把戏!到这个时候,还充好人!”她心烦意乱,看得不耐,冷哼一声,飞身抢上,左掌攻白脸,右掌打黑脸,她最恨这二人,也不管什么出掌方位。白脸运气不坏,这一掌正面攻来,急忙挥剑格挡,黑脸的却倒霉到家,背着身子,稀里糊涂挨了一击,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口里血渍洒了一路。落地翻滚,勉强站稳,五腑六脏就好似在油锅里煎熬,正难受的当儿,臀部又挨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而且十分疼痛,又听梁萧在他身后拍手大笑,顿知被他拣了便宜,不由得怒火万丈,转过身来,狠狠瞪视。
“嘻!你拿牛眼能瞪死我么?”梁萧笑道:“有本事便来逮我!”
黑脸道士略一动弹,便觉内腑隐隐作痛,知道受伤不轻,但被一个童子如此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咽了泡血水,提了口气,狞笑着便向梁萧冲了过去。梁萧嬉皮笑脸,连蹦带跳,躲开黑脸道人的狂砍乱斫。
这边,玉翎一到,夫妻联手,情势顿时生变,萧玉翎出招狠辣,全不留手,一双手如漫天飞蝶,让人防不胜防,长髯道士虽然剑法精奇,指挥有度,但拆了数招,只觉应付艰难。一个眉间有痣的道人心神一乱,额头着她指尖拂过,顿时去了层皮肉,血流满面。玉翎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骈指若剑,乘他双眼迷糊,直插他心口。文靖看得皱眉,反手一拂,格住玉翎手腕。“呆子干嘛?”玉翎大嗔。
“你要杀了他吗?”文靖逼开一剑,应道。
“杀了也活该!”“杀人终究不好!”两个人一边应付对手,一边斗起嘴来,加之玉翎每施辣手,文靖便分神阻挡,此消彼长,倒让四个道人缓了口气,重振阵法,站住四象之位。
黑脸道人没命追赶梁萧,兜了三四个圈子,累得气喘,口角渗血。不由停下身子,心神稍懈,冷不防梁萧乘机折回,闪电般一拳捣在他小腹上。他人小拳重,黑脸道人痛入骨髓,略略弯腰,梁萧飞起一脚,踹在他腮边,几乎将他下巴踢掉。
这连环重击,打的黑脸道人晕头转向,还没缓过神来,手中一轻,随身长剑也被梁萧夺去,顺手扎在他脚背上。黑脸道士失声惨叫,着地滚出,只想逃命。滚出两丈,方要挣起,颈项一凉,长剑驾在他脖子上,只听梁萧笑眯眯地说:“还不投降!”
黑脸道人呆了呆,想自己堂堂一介高手,竟然折辱于小儿之手,胸中不禁血气涌动,牵动内伤,一口鲜血向梁萧喷了过去。梁萧始料未及,染的满裤脚都是。这条裤子是前天玉翎给他买布缝的,刚刚穿了一天,梁萧宝贝得紧,这下被弄得半截污血,不由气得想哭,一脚踢在黑脸道人肩上:“你这厮可恶,竟然弄脏我的裤子。”
黑脸道人双目圆瞪,面目狰狞,却是一动不动。梁萧呆了一下,轻轻踢了他一下:“喂!牛鼻子,你怎么不说话?”
“死人怎会说话?”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梁萧听得耳熟,回头一看,惊喜道:“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么?”
萧千绝不答他话,目光投向前方打斗之处。
梁萧讨了个没趣,一转眼又道:“老头子,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萧千绝见他如此罗嗦,又叫自己老头子,心里不悦,不耐烦道:“他不死怎么不答你话?”梁萧呵呵笑道:“你方才也没答我话呀!”
萧千绝听他说话古怪,初时不察,猛一转念:“岂有此理,这小子绕着弯儿骂老夫死人!”掉过头去,目中星芒电闪,狠狠瞪他,梁萧却不知好歹,嬉皮笑脸回望。萧千绝看得生气,指尖微动,但随即忍住,寻思:“老夫岂能与小儿一般见识。”他吃了这个哑亏,一肚皮气无处发泄,重重冷哼一声,一挥袖,便欺入打斗场中,身形只闪了数闪,便听见四个道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叮叮当当,四条持剑的手臂被萧千绝硬生生撕下。这痛苦实非言语能够形容,三个道士当即昏死过去,只有长髯道士功力较深,一跤跌倒,滚地嘶嚎。
文靖惊骇莫名,玉翎更是魂飞魄散,傻傻站着,全不知身在何处。萧千绝却不理他们,面如死灰,望着那四个道士。长髯道士忍住剧痛,哑声道:“萧……不……不……前辈,晚……辈……是……是火真人弟子。”
“不认得!”萧千绝答的干脆。
长髯道士几乎流下泪来。“家……家师是……是四皇子的心腹。”
“那又如何?”
长髯道士彷徨无计,道:“我……不……晚辈自忖没有得罪前辈。”
萧千绝望着天际流云,眼中透出愁意,缓缓道:“得罪老夫的弟子,便是得罪老夫!”长髯道士一呆,不明其意。萧千绝袖袍振出,道士人头顿时滚在一旁,浓稠的血浆从脖子里笔直冲起。
萧千绝袖袍又动,文靖倏地抢上,闪电般拍出两掌,只听空中响起鸣爆之声,仿佛遥遥雷鸣,文靖踉跄后退,一张俊脸顿时煞白。“好!”萧千绝厉喝:“再接老夫一招!”不见他如何动弹,便越过丈余,落到文靖身前,左手脱出袖外,当空一抡,五指或伸或曲,吞出不定,看上去极是诡异。
文靖足下划了个圆弧,劲贯双臂,正要应对,玉翎一步抢上,拦在他前面。萧千绝势子定在空中,师徒二人默默对视。萧千绝突然放声狂笑,狂笑声中,他转过身来,一脚一个,将地上晕厥道士尽数踏死。
文靖看得须发忿张,挺身欲上,玉翎一把拉住。萧千绝望着他,嘿然道:“老夫要杀人,你拦得住么?”文靖咬咬牙,默不作声。玉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师……父!”不由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萧千绝仰首望天,木然道:“难为你还认得我这个师父!”
“我……”玉翎咬了咬嘴唇:“千错万错,都在玉翎一个人身上,求师父不要为难他们父子!”
萧千绝嘿嘿冷笑:“你为何不先问你师兄如何?”玉翎一呆,还没答话,忽听梁萧道:“好快的刀子。”掉首看去,只见梁萧蹲在远处,拾起长髯道人的那口宝剑,将夺自黑脸道人的剑斫成两截。
“萧儿过来!”玉翎招呼他.“干么?”梁萧提着剑走过来,望了萧千绝一眼,说:“娘,你跪着作甚?腿痛么?”他伸手去拉玉翎,反被玉翎一把拉着跪下,欲要挣起,却被她按住,顿时嗷嗷直叫。
“萧儿,还不拜见你师公!”玉翎说。
梁萧眼珠子骨碌碌在萧千绝身上打转,说:“师公是个什么东西?”
萧千绝脸色一变。玉翎气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说:“师公就是娘的师父!”梁萧摸着头,大是委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玉翎对萧千绝道:“师父恕罪,玉翎管教无方,这孩儿……这孩儿从小就是口无遮拦……”梁萧望着萧千绝,打断她道:“原来你是娘的师父,我还以为是你偷学了我娘的功夫呢!”
“萧儿!”玉翎又给他一巴掌。“你打的我好痛……难道就不能轻轻地打?”梁萧抱怨。“不打重你不会闭嘴。”“打轻打重那老头子……呃……死公怎么知道。”“你……”
萧千绝望着二人斗嘴,想到当年玉翎对自己撒娇的情形,目中透出一丝暖意,心里叹了口气:“翎儿这么多年,还是没改多少,她若是和冷儿配成一对,该有多好……哪知她竟然跟了别人,唉!对当日之事,冷儿也支支吾吾……时至今日,其中情形也不大明白……”想到这儿,他狠狠瞪着文靖,忖道:“但合州之役后,冷儿伤得死去活来,被伯颜送回时,经脉大损,一身功夫去了四成,再也练不成我最上乘的绝学,承不了我的衣钵,他虽然不说,但看他情形,分明伤在‘三才归元掌’之下,这小子方才挡住老夫的‘天无刃’,分明是老穷酸这路功夫……不过,看他现今火候,十年前该远非冷儿敌手……嗯……翎儿这十年来都不见我,害我天南海北四处寻她,而且我每每提起她,冷儿都痛苦不堪,她方才说千错万错,只错在她身上……哼,这小丫头分明奸恋情热,与这厮勾结,助他伤了师兄,否则方才在百丈坪上,怎么会躲着老夫……”他当年看萧冷情形,便已猜出大半,此时前后印证,往事豁然开朗,顿时心冷如冰,脸色较暮天浓云还要阴沉。
玉翎知道师父的性子,本想让梁萧这个小活宝来缓缓气氛,再慢慢求他,说不准还有转圜余地,谁知萧千绝神情越见难看,不由心脏狂跳,似要脱口而出。
“你……”只听萧千绝缓缓道:“知罪么?”玉翎娇躯急颤,泣道:“翎儿背叛师门,罪该万死!”
“嘿!”萧千绝见她承认,不由得双拳紧握,呲牙惨笑:“你好!你好!”他一生孤僻狠毒,满手血腥,但最是护犊,尤其对玉翎,可说千依百顺,知道她在合州失踪,心急如焚,三年之内,觅遍神州,累死骏马百十匹,踏破快靴无算。但天下之大,人来人往,何处觅得,萧冷又伤得沉重,让人挂念,只好回山。但仍不死心,十年来,数度出山,四处寻找,天见可怜,终于让他在百丈坪遇到,本是欣喜欲狂,哪知玉翎避而不见,他错愕之际,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无心停留,放过云万程,待得人少,才来弄个明白。可一旦明白,更是伤心无地,将手一扬,便向玉翎头顶拍下。
文靖见他神色骇人,知道不妙,真气聚于全身,见他手动,倏然一步跨上,千钧掌力一触即发,却见他一只手凝在半空,神情凄苦,并不落下。
萧千绝心念百转,始终下不了手,呆了半晌,终于幽幽一叹,将手收回,目光一转,看到文靖,怒火又炽:“翎儿当日在我膝下,何等乖巧,哼,必定是被这王八羔子蛊惑,翎儿是万万不能杀的,但这小子诱惑她在先,伤萧冷在后,碎尸万断,不足解老夫心头之恨!”想到这里,他双目大张,毒火熊熊,似欲择人而噬,足下微动,却见文靖足下也是一动。“好小子。”萧千绝心头微诧:“竟然将穷酸的功夫练到‘神而明之,应机而发’的地步,哼,但又如何?”他一步跨上,便要下手,玉翎看出他心意,猛地一把抱住他小腿,哭道:“师父,要杀杀我,放过他吧!”萧千绝强行抬足,玉翎只使出赖皮功夫,跟着他的脚在地上拖动,只气得萧千绝脸色发青;饶是他雄视武林,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梁萧在一旁听了半天,有些明白,知道这老头子要对爹娘不利,他心思狡黠,闷声不吭,手中剑起,便向萧千绝腿上刺去,心想:“刺瘸了你,看你怎么杀人?”
哪知他宝剑刚动,萧千绝便一足踏来,梁萧只觉虎口剧痛,那口宝剑已被萧千绝踩在脚底,嗡嗡直颤,一抬头,只见老头子双目冷电迸出,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忙笑道:“死公,我看您鞋子脏了,给你老人家刮灰……”他恼萧千绝欺负爹娘,故意将师公叫成“死公”。
萧千绝却没听出这些门道,他本想顺势踢死这“孽种”,但一句“死公”,又让他心里软了一半:“这小子终究是玉翎的骨肉,唉,罢罢!不杀他了!”沉默片刻,他向文靖道:“你是公羊羽的弟子么?”
文靖听他盛怒中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愣,道:“他教过我一夜功夫,但我没拜师!”
“哼!”萧千绝冷笑说:“那穷酸狗屎脾气,你不拜师,他也不会开口,但他既然传你功夫,心里便已经当你是他弟子。”
文靖呆了下,道:“说得是!”
“公羊羽虽然混帐至极,却也算一代宗师。”萧千绝不动声色,仰首道:“若知道他座下弟子都是藏在妇人背后的下贱东西,该做何感想?”
文靖点点头,一振衣衫,向玉翎道:“你放开手!”
“我……”玉翎瞪着他道:“我不放!”
萧千绝微微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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