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桥,下雨有水就不能通车。再说,那只是个科级单位,场里只有几十个人,几十个人还基本都是临时工流浪汉。这样一个鬼都不去的地方,去了,谁还会想起你,放几年,黄花菜都干了。他们的心也真够狠的,比流放苏武牧羊的匈奴还狠。
县领导30(4 )
杨得玉说,你如果这样想,只能是越想越气,再说你这种心态也成问题,听说你还骂了市委的人,说他们是一帮政治流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田有兴说,骂是骂了,当时气糊涂了,也不知究竟骂的什么,好像没有指名骂市委。
杨得玉说,没有指名还好,如果是指名,说不定市委还要处理你。
田有兴说,处理就处理吧,反正我是不去那个流放犯人的地方。大不了不干了下海去做生意,他能把我怎么样。今天我来,是有点拿不定主意。我想去省里反映一下情况,你看会有什么结果,能不能出现个好的转机。
如果去反映,省里很可能要调查,有可能将事情无休止地拖下去。杨得玉急忙制止说,千万不要去,你想,人家是调动你的工作,和选举没一点关系。人家已经承认了你的副县长有效,你告人家什么,人家有什么过错。干部要到基层锻炼是一贯的政策,对那些挑肥拣瘦的干部,历来都是严肃处理的。你也知道,去年有个县长不服从调动,拖了不去报到想和上面讨价还价,结果被就地免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田有兴又叹息。
杨得玉说,如果是我,我就愉快地去。有件事我可是偷偷地告诉你。滕书记说,你的事,于书记和他谈过,于书记说让你去那里,是考验考验你,如果你能经得起考验,就证明你合格,就可以当个副县长。如果经不起考验,那就是太嫩太没政治肚量,不合格,也就算了。
田有兴惊喜了问是不是真的。杨得玉说,我骗你干什么,滕书记骗你干什么。
田有兴点一支烟,又悲观了说,人家只是说说,把你整下去了,想当官的挤破头,谁还记得我。再说,过几年谁能保证于书记不调走。
杨得玉说,这你就错了,为什么,因为从古到今,有多少人被贬谪,被流放,但又有多少被重新启用,甚至提拔使用。文化大革命你也清楚,有多少人被彻底打倒,甚至被当成犯人,但后来怎么样,照样一个个得到了平反。所以说,没有偏僻的地方,只有偏僻的人心。什么意思,就是人的心近了,地方再偏,心里也有你。如果你听我的话,你就马上写份检查,沉痛检讨你的错误,打印多份,给市里各主要部门都送一份,让大家知道你这人很有肚量,也让市领导谅解你今天的行为,也让大家知道你确实是受了委屈,以换取大家对你的同情。然后,你每年都给市里写份汇报,同时经常到市里走走,让人家记得还有你这样一位副县级干部,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会觉得该调调你了。
田有兴动了心,但还是叹息。叹息一阵,又说,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不折腾。当初在你手下干,什么心不用操,活得舒心,待遇也不错。
失去了,你才念起好来了。想当初,你急了跳了要升官,时时想让我调走你转正。不过现在能想到当初对他的好,杨得玉还是很高兴。杨得玉说,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心好,不亏待部下,为我出过力的人,我决不会让他吃亏。我觉得现在你也不错,几个月连升三级,从副科升到副处,比我都高了一级。几个月连升三级,想想都是神话,别人一辈子也升不了三级,你也就满足吧,再不满足,连我都要嫉妒了。
田有兴说,可我现在要去当农民了,那个鬼地方,地和牲畜都分给了个人,也不知有几个党员,谁还认你这个支书,你不种地,还能干啥。
杨得玉说,你的副县级待遇不变,工资奖金当然也不会变。拿县级工资,蹲在那里赋闲,哪还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你想干点事业,农场几百亩地几千头牲畜,这么大个舞台,多种经营,第三产业,任你发挥。如果干出一番成就,市委自然会重用你;如果发了大财,成了百万大老板,市里想用你,你还不一定去。
田有兴知道杨得玉在给他宽心,但他的心还是好受了许多。他想和杨得玉喝几杯,但杨得玉并没有要喝酒的意思。时间也不早了,田有兴说,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老领导,以后还得你多多照顾,多多关心,我以后如果有事,还得来找你麻烦你。
杨得玉谦虚几句,又觉得田有兴似乎话里有话。说他一无所有,是不是想要他的房子?杨得玉说,你房子的事,人家还得住一段时间,至于房租,你说要多少,我明天让她给你送去。
田有兴说,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当初说借,就是借,我还要什么房租。
当初也没说是借,当初就有送的意思,不然你怎么能升公路局长。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借就借吧,反正她要住,你也要不回去。杨得玉什么也没说。
不知滕柯文给于书记打电话了没有,不知事情有没有个结果。送走田有兴,杨得玉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说不定滕柯文已经睡了。犹豫再三,心里急,还是决定给滕柯文打个电话。打通,滕柯文说他并没睡。杨得玉说,我明天就去温泉,你再有没有什么事吩咐。
县领导30(5 )
滕柯文说,你去了多走动走动,看有没有什么熟人。如果人多,特别是疗养的领导多,也不大好,就考虑是不是换个地方。如果去了有多家温泉可选择,最好选择人少的地方,吃住条件差点都没关系,主要是安全,不知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杨得玉说明白,他一定会办好。说完,杨得玉再不说话,故意等了看他说不说给于书记打电话的事。滕柯文竟问他还有什么事。杨得玉只好说,滕书记,我想问问给于书记打电话没打。
滕柯文说,我记得要告诉你,倒忘了。电话打通了,于书记同意让县里报到组织部,报到组织部再研究。我明天和陈县长他们再打个招呼,然后起草个文件,县委用正式的文件把你报上去。
放了电话,杨得玉就仔细分析。于书记同意报到组织部,说明市委并没形成决定要从县里补这个副县长。但让报到市委组织部,组织部肯定要请示市委,到时如果于书记同意,事情就算妥了。
好事多磨,这个副县长终究会到手的。看来滕柯文有了毒瘾还真不是一件坏事,这件事至少把咱和他绑在了一起,他不为咱卖点力,也说不过去。杨得玉禁不住一阵兴奋,明知今晚很可能睡不着,但还是上床睡了。睡一阵,听到刘芳大声咳嗽,才想起答应今晚要过去睡的。只好硬了头皮过去。可能是因为心情好,身体也有了起色,虽没一点激情,总算勉强满足了她的要求。
县领导31(1 )
温泉在高寒山区,一条大峡谷伸向连绵起伏的高山。深入进去,便可看到峡谷里云雾缭绕。杨得玉开了车送滕柯文。杨得玉说,那不是云雾,是温泉水产生的热气,整个这条沟里的水,都是热的。
四周是冰天雪地,沟两边却绿草如茵。真是个不错的去处。沟里稀稀落落散落了六七家温泉浴场,每家或一个小院,或一栋小楼,规模都不大,都是个体经营,都归邻省一个自治州旅游开发公司管。前天杨得玉来,已经选了沟里最深处的一座院落。院落里有三排平房,但平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感觉很有点山野的味道。进入订好的房间,杨得玉说,这里的温泉每家我都看过了,这里环境最好,安静,干净,洗浴条件也最好,有露天温泉,有室内温泉,住到人家这里,再不收票,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吃过饭,离天黑还有一两个小时,杨得玉提出上山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滕柯文也信心很足,虽然今天已经给他减少了用药量,但还是显得有点精神。沿沟往里走不远,就到了沟的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上山的小路。山峰不算陡,上面长满了高大的云杉,郁郁葱葱,但树冠上落满了积雪。绿松,积雪,鸟鸣,还真有点空山幽谷的境界。爬到半山,滕柯文就没了力气,毒瘾也开始发作,先是走不动路,接着就恶心,出大汗。杨得玉和洪灯儿只好架了他返回。但架了走一段,滕柯文连腿都迈不开了,杨得玉只好背了他走。
杨得玉虽然高大,但缺乏锻炼,更少走路,背了走一截,就气喘吁吁,只能走一截,坐了喘一阵。
来洗温泉疗养的人虽然不太多,但只有这条上山锻炼的路,又正是天黑下山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还是接连不断。见滕柯文这个样子,总有人要猜测议论一番。有的猜测滕柯文是得了癌症,有的猜测得了脑瘫,有一个家伙厉害,一眼看出滕柯文是个吸毒者,并且小声说,来这里戒毒的并不少,我们的隔壁也住了一个。
这话把三人都吓一跳。看来人的智力都差不多,你能想到的,人家也能想到。
说不定这里还有多少人来戒毒。洪灯儿说,看来这里也不安全。杨得玉说,绝对安全的地方哪里也没有,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第二天杨得玉走后,便正式给滕柯文戒毒。洪灯儿带了不少药品,来时把后备厢都装满了。戒毒方案是早制定好的。因为断毒的前三四天反应比较大,洪灯儿决定每天给他输液,里面加能量合剂和镇定安眠药。毒瘾反应减弱后,就以洗温泉体育锻炼和心理治疗为主。因为输液治疗得当,滕柯文的戒毒反应并不很大,这让洪灯儿兴奋不已。但接下来的事却让她不敢再那么乐观。室内温泉每个房间都有,像自来水一样放满大浴缸,就可以尽情地泡。室外温泉就很是难得。
温泉有三四亩大,不分男池女池,基本是个天然的大池塘,因为在低矮处加了点石坝,使水位保持到一米多深。水池的温度大概有四十几度,猛进去还有点烫人,呆一会儿,才感到温暖舒服。水因是活水,碧绿见底,泉水从上端涌出,然后从下端溢出。也因为池水的温暖,远处冰天雪地,池塘四周竟长了青青的嫩草。这样美好的地方,洪灯儿虽然不会游泳,进了池里,也止不住胡乱扑腾,嬉戏欢笑,满池乱游。但滕柯文却像个石人,一动不动。洪灯儿拉了他动,他说,灯儿,我也想动,可我一点精神都没有,仿佛筋骨被抽掉了打断了。这些你都体会不到。
这毒瘾太厉害了,对我神经系统的破坏可能要比对别人更厉害,我的神经系统可能被彻底破坏了。你是大夫你清楚,神经系统出了毛病,靠肉体靠毅力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神经兴奋系统被破坏,也只有锻炼才能恢复,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只能形成惯性和定式,神经系统永远也兴奋不起来。洪灯儿向滕柯文详细讲明了道理,然后拉了他向池中心游动。中心的水深些,没到了胸部,但滕柯文也不会游泳,试了想扑腾,刚躬腰,腿却浮了起来,头一下没到水里连呛几口水,如果不是洪灯儿扶他,滕柯文很可能站不起来。滕柯文又咳又吐,差点憋过气去。喘息半天,才将气喘匀。
滕柯文再不进池中心,也不再扑腾,只闭了眼靠在池边,咬了牙和痛苦抗争。
也确实可怜。洪灯儿的一腔怨恨又转成了无限的柔情。她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给他擦拭了问哪里难受。他说,浑身像散了架,浑身发困,连出气的力气都没有。
过些天就会好些,这一点她也坚信。但他似乎信心不足。她再次将他扶起,想让他在浅水中动动,却发现他的下身已经泡得发白起褶,只好结束洗浴,扶了他回屋休息。
下午让他爬山,还没走到山坡前,他就躬了腰没精神再走。扶了他要他坚持,他说,灯儿,我真的是不想活了,太痛苦了,你不知道,人没了精神,动一动都是件费力痛苦的事。
县领导31(2 )
她狠了心拖了他走。走一阵,他躺在那里再也不肯起来。他并不是没力气走,而是没精神走。精神是可以靠努力能实现的。不行,不狠点心不行。拉不起他,她便骂。死狗一样的滕柯文突然火了,虽然发火的力气也不太大,但骂她的话却让她伤心痛苦。她一下清楚了,他心里一直在怨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害了他。真是天大的冤枉。如果要分清受害者,她觉得她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家庭没有了,尊严没有了,人格和独立也没有了。自己一个人受害也罢,父母也被林家人辱骂,被村里人笑话。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一切她又向谁诉说!她又去怨恨什么人!洪灯儿哭一阵,见他躺在冰雪地上一动不动,又怕将他冻坏。
洪灯儿狠了心说,天快黑了,你到底起来不起来,你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滕柯文连眼睛都没睁。她只好赌了气走。走不远回头看,他仍然躺在那里。
她的心一阵发凉。看来她真的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浑身发冷直打哆嗦。
有人围在了滕柯文身边。洪灯儿急忙跑过去,将滕柯文扶起,然后搀了他下山。
请了一个月的假,也打算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把毒戒了。已经八九天过去了,现在看来,能不能戒掉都是个问题。如果戒不掉,也得回去上班。他这个样子怎么上班工作,如果事情败露,他的一切,包括他整个人,就都毁了。她想告诉他这些严重的后果,但又不敢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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