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镜水湖“隆隆”两声,冒出几个水泡。
在我的记忆里,镜水湖四季碧波如镜,从未有过波澜,即使大风吹过湖面,也不会有涟漪,此时从水底冒出的水泡,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隐约中,一声低沉阴森的女声:
“怨气……怨气……好大的怨气……”
然后,镜水湖中出现了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我被那漩涡的巨大引力吸了进去……
我跌落谷底,这好像是个不见底的深渊。
“是谁?”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是“叮呤哐啷”的铁链声。“是谁?是谁?”她提高声音喊着,铁链声也响得更厉害。
我寻声望去,才发现,在洞口的弯角,挂着个红衣女人,那身衣服红得很耀眼,好像嫁衣一样。她的头发却是白色的,较那身鲜艳的衣服成了鲜明对比。那锁着她的铁链我倒认得,是“铉铁锁”。据说,这种锁一旦锁上,是终身无法开启的,在仙界,除非是罪不可赦,否则,一般是不会用这种锁的。
“你又是谁?”我问。
我只知道,犯事的仙子都会被囚“荆棘牢”,却从不知晓,在镜水湖下,有这样一个地方。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膝盖上,我腿一软,跪在地上。
“这只是小惩大诫,对姑奶奶客气一点!”她阴阳怪气地说。
我咬咬牙,抚摸着发痛的膝盖,上面竟有一片花瓣,我看得清楚,她使的手法,是我娘独有的“萝花玉指”,即使是我们四姐妹,娘都不曾教过,何以她会?而且看她使的厉害程度比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她手下留情,我这腿大概已经废了。
“你怎么会使‘萝花玉指’的?”我问。
她轻轻一愣,抬起头,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她是个瞎子,在眼睛周围还有淡淡的血痕,这个女人,一身的邪气,这时,我看见在她身后有一朵妖艳的海棠花。
“好眼力,认识‘萝花玉指’,芙蓉是你什么人?”
“我娘!”我说。
“哈哈哈,”她冷笑了几声,“居然是芙蓉的女儿,你是芙蓉的女儿……”她说着,“梅兰竹菊,你是哪一位?”
“若兰!”
“哈哈哈,”她又一阵怪笑,“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她的声音越越来深远“怪不得我……”抡起左手,使的正是“萝花玉指”,这一次,她出手狠辣,面露凶光,存心要置我于死地。
就在关健时候,我听到娘的声音:
“海棠,住手!”
四十八、芙蓉
“芙蓉,你终于肯来见我的吗?”
海棠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环视了四周,四壁潮湿阴暗,这镜湖底的确是不是仙子待的地方,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海棠。
我看着她,她面容憔悴。多久了?九百年了,这是她被囚镜湖底,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苦不堪言。
“为什么不说话,你怕见到我吗?我亲爱的姐姐!”她的声音凄惨而刺耳。
“你向若兰出手,不正是为了逼我现身相见吗?”我淡淡地说。
“顸蓟呢,现在他不是已经如愿成为百花园园主了吗,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夫妻俩何不一起上?”她咆哮着,流泪了,两行血泪,沿着面颊潸然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我心里涌出一股酸涩,低喊:
“海棠……”
“芙蓉,为什么,知我如你,却要我在这镜湖底受尽屈辱……你明明知道,如果不能和墨邪在一起,我会被这蚀骨的相思折磨得生不如死呀……”
我不忍再看她,抓住若兰的手冲出镜水湖面,回到岸边。
镜水湖骤然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对不起,海棠,我不能……我心里默念着。
“娘。”若兰轻声喊,惊魂未定。
我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娘,她是谁?”她不解的望着我,“我从不知道,我还有二姨?”
“你还说呢,”我喝斥着她,“若不是你这冲天的怨气,根本无法启动‘玄天镜’!”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再问。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镜水湖,若有所思地说:“你没有发现吗,我百花园,珍奇百草何止千百,可惟独没有海棠,因为海棠被囚镜湖底已经九百年了,虽然,你没有见过海棠,可是,在仙界,你应该有听说过‘海棠泣血’吧……那是我一生所做的无法弥补的错事,至今,我仍引以为憾……”
君彦(5)
四十九、若兰
娘噙着泪,痴痴地望着镜水湖。
“若兰,你知道,为什么镜水湖总是平静如镜吗?”娘陷入沉思,“那是因为王母娘娘的‘玄天镜’。镜水湖看似湖泊,其实只是一面镜子,所以才永远不会有涟漪,不会有波澜,而这‘玄天镜’只是为了要困住海棠。”
娘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
“大约在九百多年前,王母娘娘的两个女儿,玉帝的两个妹妹名满仙界,掌管着百花园,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海棠。特别是海棠,她美丽、聪颖、温柔、活泼,深得王母的心,王母对她的宠爱程度简直已经到了你无法想像的地步,王母的法术几乎对海棠倾囊相授,以至于身为玉帝的哥哥也自叹不如,王母的各种宝贝法器更对海棠从不吝啬。
“海棠第一次学织锦时,织了一方红色的锦帕,我笑她说,这么红,像是喜帕,看来是海棠想出嫁了。她坦然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海棠要嫁,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要嫁一个对海棠一心一意的痴情种。她还笑着对我说,他日成亲,会自己亲手做嫁衣,就在这方锦帕绣上鸳鸯,做喜帕。”
说到这里,娘的目光跃过镜水湖,飘向远方的山丘,然后,越来越远,“海棠生性善良多情,很快就成为整个天庭适婚仙人的竞逐对象,你爹顸蓟也是其中之一,那时的他还是济济无名的天庭小仙。”
爹?!园主!我愣住了。
“我记得那一年,伏魔将军下界降妖除魔,海棠对凡界充满好奇,自告奋勇要随伏魔将军同去。就是那一次,海棠遇到了她命里的克星——墨邪君子。”
“墨邪君子?是谁?”我问。
“墨邪是魔界圣君。”娘沉默了半晌,又深深地叹了一声,“一个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天庭仙女,一个是万恶之首,他们俩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他们的恋情震动了整个天庭,乃至三界,海棠对情的执著更犹胜梅仙,她爱得惊天动地,爱得义无反顾。最承受不了的当然是王母,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最喜欢、最宠爱的女儿,爱的是魔界首领,可是,她也无可奈何,因为,当时海棠的法术已经炉火纯青,青出于蓝,如果硬要用强,恐怕在天界,海棠也难逢敌手。而王母最担心的是,万一将海棠逼急了,她破釜沉舟,随墨邪入魔界,那墨邪如虎添翼,而魔界便可与天庭鼎足而立,所以,王母一直对海棠都采取安抚的态度。”
娘反复地揉搓着手指,眉头锁得紧紧的,当年的画面好像就在眼前。
“我与海棠年纪相若,自幼交好,海棠有什么心事总会先对我说,她如何与墨邪邂逅,如何与墨邪相知、相爱,她对我从不保留。王母终于答应了海棠与墨邪的婚事,海棠欣喜若狂,她满脸洋溢着幸福,对未来充满幻想憧憬,迫不及待对我道出个中原委。原来,她想成亲之后,与墨邪退出三界,从此不问三界之事,大隐于世。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拿出那方锦帕,在上面,她已经绣上了七对鸳鸯,栩栩如生。她说,明天,就要盖着这‘鸳鸯锦帕’嫁给墨邪。她完全沉浸在待嫁的喜悦里。她哪里知道,王母私下见我,给了我一包‘迷心粉’,要我在海棠出嫁的清晨给她服下,我告诉王母,海棠想与墨邪退隐之事,王母大声地训斥我,邪魔外道岂有可信之理?我知道,海棠已经让王母伤透了心,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娘,那‘迷心粉’……”我本来想问,那‘迷心粉’你给她吃了吗?刚出口,就觉得多余。
“那天整个天庭全副武装,这么大的阵式,只为对付一个女子。若此事传出天庭,只怕会成为天界笑柄,王母下了缄口令,不准对外透露此事。海棠穿着嫁衣,顶着她的‘鸳鸯锦帕’,王母一挥手,天将群起而攻之,海棠奋力抵抗,不一会儿,‘迷心粉’的药力发作,海棠倒在地上。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海棠当时看我的眼神,充满怨恨,对我说:‘为什么,我与你姐妹情深,就连我对墨邪的感情,也对你和盘托出,为什么你也要联合这些人来害我,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王母打了她一掌,她一口鲜血喷在掉落在地上的‘鸳鸯锦帕’上,锦帕刹那间变为血红色。王母有些不忍,本想收起已经拿出的‘铉铁锁’,顸蓟看准时机,夺下‘铉铁锁’锁住了海棠。海棠发出可怖的笑声,怨毒地望着王母,出言不逊,王母毕尽是众仙之首,让海棠这样当众辱骂,颜面无光。骂完王母,海棠哭了,从眼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涓涓鲜血,血泪也掉落在‘鸳鸯锦帕’上。我知道,她哭的是一身法术授之于王母,却要用它来与王母作对,哭的是身为姐姐的我对她的背叛,哭的是本来可以与墨邪逍遥于三界之外,而如今已成泡影。于是王母使出‘玄天镜’,海棠从此被困镜湖底。”娘眼里落下两行泪,“那方锦帕落在我手里,因为它曾沾有海棠的血与泪,还有灵气与魔性,我将它送往天山,将它与千年寒玉一起封存,八百多年后,锦帕已腐,锦帕上的七对鸳鸯却随着寒玉变为绿色,一个接一个成为一个环,我唤它做‘鸳鸯锦’。”
五十、媚菲
今晚,又是月圆之夜。
我像是置身在冰窖里一般,全身冰冷,我蜷缩在那堵高墙下,瑟瑟发抖。
我越来越自卑,越来越痛恨自己,我是个怪物,靠吸食精血的怪物,我害怕面对自己,更怕面对延松……
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柔软,好几次,我居然为被蛛丝缠绕的男人动了恻隐之心,会不忍下手,喝血时也会觉得恶心,我是怎么啦?
渐渐的,我的四肢开始出现细毛,不久,我就要显出原形了。
显就显吧,我想。我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可以再世为人,和延松成为同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小媳妇儿,你看,那墙角有个人。”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我精神一振,我睁开眼睛,只要我吃了他,我便不会再受苦,我咽了一口口水。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我不能,也不愿意再这样过活,这种周而覆始的日子,吸血、修炼、再吸血、再修炼……我的杀孽太重,就是再修炼千千万万年,也不可能成仙。
“君彦,不要靠近!”他身后的女人说,瞪大眼睛看着我。
“走开……”我看着那男子,颤抖着说,“我不想见任何人……走开,不要站在这里诱惑我……不然,你会后……悔……”忽然间,我看见那女子的手镯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手镯一定不是凡间之物。
“咦,小媳妇儿,你的手镯会发光的。”那男子傻兮兮地说。
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手上的镯子,再盯住我,仿佛已经知道我是异类。
“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那男子瞅着我,又问。“你很冷吗?”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衣,好心肠地递给我。
那女子望着他,眼里满是柔情。
恶绝于心,仁行于形。
我媚菲横行凡间二百多年,男人对我总是垂涎三尺,必有他求,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是如他这般出自同情,怜悯与关心。
这时,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骚味,心一沉,她怎么会在这时出现?我也没有多想,对着他俩说:
“快躲到后面去,屏住呼吸,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媚菲(1)
五十一、红苓
在百花园十年,我能一眼就识别出凡间妖怪。
可那女妖奇怪得紧,宁愿自己显现原形,也没有对君彦下手。
与君彦相处数月,只觉得他有时候似傻非傻,亦痴非痴。
他对素未谋面的人尚且如此关心,足以证明他对人是真实的,不虚伪的。他为人不做作,不造假,也不防人。
在闻到一股狐骚味之后,那女妖神色慌张地要我们躲起来,我知道,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拉起君彦的手躲到墙后。
那土墙因为年久失修,破烂不堪,我和君彦蹲下来,露出一双眼睛,正好可以通过土墙破处看到外面。
“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刺耳的奸笑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女妖,是只狐狸精。
“媚菲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她好像有些忌讳,不敢贸然靠近。
“芳旎,别像影子似的缠着我,回去告诉你们狐王,我没兴趣做他的王后,让他不要缠着我……”媚菲极不耐烦地说。
“媚菲姐,你可真不识抬举,我狐王洞,对狐王倾慕的大有人在,可狐王偏偏对你垂青,你应该珍惜才对……”
“笑话!”媚菲打断她:“我媚菲……从来都没有……”媚菲开始喘息起来。
“咦,媚菲姐,你怎么啦?”她走近媚菲,“媚菲姐,你好憔悴呀,看来,你是血气不足,咦,你今天没有喝精血吗?要小妹代劳吗?”
“滚开!”媚菲发怒道。
芳旎后退了一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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