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佳王妃自入秦王府,一直幽居“翠湖别苑”,深居简出。争宠之事从不参与,所以华、玥二位王妃虽妒忌秦王对她的宠爱,对她尚算礼待。
那天,我被一阵清新而幽扬的笛声吸引,随着笛声,我去了后花园。
在“醉心亭”里,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身奇装异服,我知道,她就是佳王妃。
见我走近,她停了下来。
我行了一礼:
“见过佳王妃!”
“你是——红苓?”
“是的!但愿没扫了王妃雅兴。”
“不会!”她微笑着说,“坐吧。”
“红苓进王府多日,还不曾给王妃请安。”
“是我这几天抱恙在身,连你与君彦的婚礼都没有参加,你别见怪才是。”她温和地说,毫无架子。
她的面颊,轮廓分明,五官玲珑有致,长得有异于中原女子,也就是因为这样,更显得她的独一无二。
说话间,另一个身着异服的女子走进亭子,给绿佳王妃披了件披风,她就是阿沐尔,绿佳王妃的近身侍婢,自绿佳王妃嫁入秦王府,就一直陪着她。很难想像若是没有阿沐尔,绿佳王妃满腹的思乡情结,将如何抒发。
不知为什么,我与绿佳王妃很是投缘,对她也颇有好感,片刻间与她攀谈起来。
“王妃刚才吹的曲子很特别,也很好听。”我说。
“是吗?”她眉宇轻蹙,眼底浮出一缕淡淡的忧伤,“是我娘教我的。”那缕忧伤在她眼底渐渐扩大,凝成一团雾气,眼神飘向远方,“这个季节应该最适合在草原上骑马,熙熙和风,策马徐行……可我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回去吐蕃,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再回去一次,我就不会再有遗憾了……”她回过神来,对我不好意思的一笑,“听我说这些,你一定很闷吧。”
我笑着摇摇头。
“我今天有些感触,”她无奈地笑着,“我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可能,我真的闷坏了。”她站起来,走到亭边,背对着我,小声说:“进了秦王府,就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最后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绿佳,这样一个精致的女人,不过也是秦王众多妻妾里的一个,也不过是秦王的陪衬,亦或者,看到现在的绿佳,会否就是将来的我,我不愿想,也不敢想。
君彦(2)
四十三、君夕
清晨,我独自去了后花园的山坡上,这山坡是秦王府最高的地方。
太阳还没有从山凹里冒出来,四周在晓雾弥漫中显得灰朦朦的。在心境低落的时候,总喜欢站得高高的,仿佛这样会将无数的烦恼与不快踩在脚下。
原以为,对红苓的迷恋只是暂时的,可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不,根本不能算是相处,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碰面只是相对一笑,问安道别。然而,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记忆里,我试着去专注其他的事,企图抛开她的影子,可是,她的笑颜总会出现在我的思想里、梦境里、书页里、孤灯下……我甩不掉她,她仿佛已经嵌进了我的每一缕思绪,见到她时心潮澎湃,见不到她时,那狂热的渴望,烧得我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痉挛地疼痛。
太阳慢慢地从山谷里升起来。起初,是一片灿烂的红霞,徐徐上升,渐渐扩大,缓缓地烧红了半边天空,然后,猛地从山后蹦了出来。骤然间光芒万丈,灰朦朦的天空被朝霞染成红色。看着这初升的旭日,我惭愧,自己的心是多么的不光明,不磊落……
“三公子——”小碧在山脚高声叫着:“三公子,原来你真的在这儿,时候不早了,三公子,今天可是你成亲的日子……”
对呀,今天才是我成亲的日子。
骑着白马,穿着与红苓拜堂那日同样出自“绢绣坊”的喜服,情不自禁思绪万千。
这花轿载着的才是我的新娘,我的妻子。
母亲为了显示她与正王妃的地位相当,婚礼一点也不马虎,办得与君彦的同样铺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喝了很多酒。
大家争先恐后举着酒杯恭贺我。
“恭喜……”
“恭喜……恭喜三公子,娶得如花美眷……”
恭喜?喜从何来?
人影在我面前攒动着,嘻笑着,叫嚣着……
我很想喝醉,却越喝越清醒。我一直逗留到三更才进洞房。
她端庄地坐在喜榻上,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撩开喜帕,露出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
也许,到这时,酒才起了作用,红苓的脸与她的脸渐渐地合并在一起,然后又分开,分分合合……我用力地甩了甩头,抱紧了她,疯狂地要了她。
四十四、余莲
我戴好头上的珠钗,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昨天,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我飞跃的一个起点,成为秦王府的女人,代表了我一生受用不尽的荣华,享用不尽的富贵,还有——权利。
床上一阵微动,我回头看了一眼君夕。
“相公,你醒啦。”我温柔地说。
“嗯。”他轻轻地瞟了我一眼,只是匆匆的一闪而过,眼里竟有一丝冷漠,我有些不满,这和昨夜与我亲热的他判若两人。
接下来的便是新娘敬茶请安。
我见到了红苓,那个与我妹妹一样闺名的女人,现在是我的嫂子,见到她时,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若是在夜里,我一定以为我撞鬼了。
“弟妹。”
清脆的叫声,让我回过神来。我想,我一定呆若木鸡,这样失礼人前,禁不住面颊发烫。
“二嫂,请用茶。”
她接过茶杯,微笑着说:
“弟妹初入王府,大概是对府中规矩还不习惯。”
“红苓,”华王妃正色道:“你比余莲先入王府,府中规矩,你要多提点余莲才是!”
“是,王妃!”红苓恭敬地回应。
其实,王府规矩有专门的嬷嬷们调教,华王妃这样说,无非是想提醒我,长幼有序。
“余莲系出名门,”玥王妃说,“家教严谨,礼数周到,府中规矩只需熟悉即可。”
两位王妃争宠斗法,我是早有所闻,可不知道已经到了这般如火如荼的地步。
“哎呀,完了没有呀?”
说话的是君彦,他长得眉清目秀,比君夕漂亮,他的身材与相貌和秦王很相似,秦王是个英俊魁梧的男人。他极不耐烦,神情极其幼稚,如果他不说话,还真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君彦!”秦王轻喝了一声。
君彦低下头走,噘着嘴,两脚在櫈子下来回晃动着。
“我坐了很久了,好闷呀。”君彦低声说。
秦王一摇头,虽然无奈,却掩饰不了对君彦的疼爱,轻声说:
“好啦,出去玩吧!”
君彦一跃,站起身,对秦王一笑,拉起红苓的手,旁若无人地说:“小媳妇儿,我们钓鱼去!”
君彦(3)
四十五、红苓
扔下一屋子的人,跟着君彦跑了出去。看着余莲跪在屋中,愕然的表情,心里有丝莫名的快感。
后花园的翠湖湖水碧绿如玉。
“君彦,我们就这样跑出来,合适吗?”我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君彦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不喜欢,那样请安敬茶,好闷,一点也不好玩。”他在翠湖边的草地席地而坐,捡起小石子往湖里扔。“我看你也不喜欢吧?”他说。
有时候,他可以清楚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我有些迷惑,感觉他好像并不傻。
“你不是说钓鱼吗?”我坐在他身边,望着湖里游来游去的鲤鱼,问。
“为什么要钓他们上来?他们在湖里挺好的呀。”他望着我,天真的说。
我一笑,没答话。
“小鱼儿在湖里才自由,离开水,会死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君彦,你喜欢自由自在吗?”我说。
“当然。”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可是,像我父王那样,就不自由了。”
“你是说王爷终日忙于国事。”
他轻轻地向后仰,躺在草地上,双头枕住头,漫不经心地说:“是呀。”
“你不想像王爷那样位及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句话,你问君夕会比较合适。”他闭上眼睛,太阳照在他身上,在他身上镶上了一圈光环,他脸上绽开一缕神秘的微笑,看起来高深莫测。
良久,他又说:“你好像对君夕的媳妇儿挺关心的。”
“你知道?”我一惊。
“傻子的话你也相信。”他笑嘻嘻地说。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傻。”
他睁开眼睛,依然笑意盎然地望着我,“你过来,我告诉你。”
我靠近他。
“再过来点。”
我再凑近他。
“你张开嘴,我要对着你的嘴说。”
我微微地张开嘴。
他“呵呵呵”地笑出声,“瞧你这傻样,小媳妇儿,你才是傻瓜呢!”
四十六、定邦
刚立秋,天气就骤然转凉,凌厉的秋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把发黄的树叶刮得满街都是。我下意识地缩着身子,裹紧了外衣。
暮色虽浓,可今天却是我离开“绢绣坊”最早的一天。
“许老板,回家啦,今天比昨天早了一个时辰呐。”街口摆馄饨摊的王二娘招呼着我,每次回家,我都会经过她的摊子。王二娘三年前死了相公,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子,靠卖馄饨过维持生计,蛮可怜的,我常常光顾她。
“是啊,今天天凉,想早点回家。”我说。
“对呀,变天了。”她笑吟吟的说,“吃碗馄饨暖暖身子吧。”
这会儿,我才想起,我还没有吃晚饭,已经饥肠辘辘了。
“好啊。”我坐了下来,搓了搓冰凉的手。
“许老板!”一声幼嫩的声音,是王二娘的儿子。
“二毛,别烦着许老板!”王二娘唤着儿子。
“没事。”我笑着对王二娘说,抱起二毛,逗着他,“二毛,告诉我,你几岁了?”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数了四个手指,说:
“我四岁了,娘说,要请夫子教我念书了!”
“二毛好聪明,长大考取功名,好好孝敬你娘。”我摸着他的小脸。
“我也不图什么了,好好将二毛带大,就别无他求了……”王二娘感慨地说。
“娘,你放心,我长大一定考取功名,让你过好日子。”他一副男子汉的样子,认真地说。
我想起了文琪,心里一阵温暖。
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替我开大门的居然是小伍子。
“老爷……是您呀!”他一脸的慌乱。
我望着他,有些奇怪,“小伍子,你这是什么话,不能是老爷我吗?”小伍子与雪姬的丫鬟小芸是同乡,都是随雪姬陪嫁进许府的。“你怎么在这儿?看门的老赵头呢?”我问。
“哦……老赵头,他……儿子……来京城看他,他出去一会儿……”他低着头,眼睛来回的转动着。
我微微一怔,不自禁地望了一眼雪姬住的东苑,回头对他说:
“小伍子,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事吩咐你。”
他瞪大眼睛,面露惶恐之色,“是,……老爷!”
走进书房,身后的小伍子一直战战兢兢。
“小伍子,你在许家当差多少年了?”我问。
“回老爷,从夫人进府起,已经近十八年了。”
“小伍子,”我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老赵头在许家多少年了吗?老赵头从十五岁那年染病成了哑巴之后,就一直在我许家看门,迄今已经快三十年了。”我忽然提高了声音,“老赵头只有独生女儿,何来儿子?!”
小伍子心虚地应声跪地,“是……小的……弄错了,是……女儿来看他……”
“真的吗?”我厉声说。
“是……是的。”
“好你个嘴刁的奴才!”我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老赵头自从身带残疾,至今不曾成亲,又何来女儿呢?”
“啊……”小伍子茫然地盯着我,跌坐在地上。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小伍子,你几岁了?”
“小的……小的,……行年三十有一……”
“小伍子,我知道你与小芸相好多年,老爷我今天格外开恩,将小芸许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小伍子错愕之余,满脸惊喜,磕头道:“谢老爷!谢老爷!”
“不过,你得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爷,……我……”
“小伍子,你想清楚。”我打断他,“你在我许家签的是终身契约,我不恩准,你这辈子就是有钱赎身也得做奴才,倘若,你如我所愿,我会撕了你和小芸的卖身契,还会送你一笔银子,让你与小芸回乡成亲。”
小伍子想了一会儿,趴在地上,“小的全听老爷吩咐!”
君彦(4)
四十七、若兰
我坐在镜水湖边,无意识地撕扯着兰花瓣,一片一片地丢进湖里。
昨夜,延松又是彻夜未归。
成亲至今,我从未与延松同过房,他对我敬若天人,这样的婚姻索然无趣。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我仍然不想放弃,仍然心有不甘,仍然想与延松共偕白首。
为什么?梅仙已经消逝了这么久,难道,延松一直仍未忘情?那凡间小妖精有何魔力,居然能将延松留在身边?
我好恨呀!恨梅仙,恨延松,更恨那凡间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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