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到圣上眼前，这比你们自己去找是要好得多吧。”

    觉远大师合掌念佛：“其实所有的事情皆有它的因果安排，我们所可以做的，无非是尽人事而已。”

    王汝训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讲起佛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

    觉远接道：“所以凡事都不可强求，凡事都会有他的命理定数。我们这件事情当然也是一样，施主既已尽力就无须再过介怀，这一切都是有它的原因的。”

    王汝训听着他的话实在觉得有些摸不到边际，想着便问道：“那你们是不是也可以不再强求一个结果呢？是不是也能放下复仇的心，来成全这个因果呢？”

    旁边两小对他们的对话有些摸不找头脑，就感觉是懂非懂。可是王汝训的话有一点小九还是听明白了，就是王汝训在绕着弯子劝自己放弃为家人报仇，放弃为那一百三十条无辜人命寻求解释的权利。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请问王大人，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来到我们这里？难道你那个皇帝的命是命，那些普通的人命就不是命？他们就是猪沟不如？！”

    王汝训微征立刻接道：“不！不是这样！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们如果那样卤莽会有什么后果吗？难道为了已死的那些人，你就需要更多的人来为他们陪葬吗？！难道因这些事情而将要死去的人，他们的命就不重要？！”

    王汝训说得义正严词，小九张张嘴想要驳斥，却居然找不出理由。王汝训毕竟是浸淫官场几十年，那机辩之术口舌之利又岂是小九可以匹敌的。他轻易就找到问题的关键，一下子就将小九的口给封死。

    “是，皇上他是有不当，可主要的还是下边那些人胡作非为，借着圣旨的名义草菅人命。”王汝训看着小九直奔他的主题：“如果这样也要将过错算到他头上的话，那即使是对一个平民百姓也是有失公允吧。”

    这回好，他就明摆着是在替皇帝开脱，你还真就找不到他的把柄。小九心里有些隐隐做痛，刚刚恢复的心情又被打乱，可偏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阿弥陀佛。”觉远大师轻宣佛号，跟着看着王汝训道：“请问王施主，那查封已故张施主家是否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王汝训听着一楞，跟着点头道：“当然是了，要是没这个原因，那一切的事情都会好办的多。”

    觉远也微颔首道：“那就是因为已故于老施主手里的帐本，使得居山村遭了鱼池之灾对吧？”这话已经说过，觉远也不用王汝训回答接道：“那这个张施主看来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物，他的死后遭遇可以说是蒙受了一些不白之怨的吧？”

    王汝训并非无理的人，想起张居正的遭遇再看看现在的自己，他也是感触良多。

    当下便肯定道：“首辅大人是有过失，可决不是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就后来抄家的结果，本就是个最好的证明。正所谓清者自清，浑者自浊，那些谣言可谓是不攻自破。可怜于兄也得死于非命，如此忠烈之人，也是为我等佩服。”他这都是自己想说的，也确实他心里有感而发。

    觉远听着也点头感慨道：“王施主说的是，人非圣贤赎能无过，张老施主一家看来也是死得冤枉了。”王汝训想也没想就点了头，今天他也是给早上那下打击弄得有些昏头了。“既是如此冤枉，那圣上为何还要一揪到底呢？”觉远转来转去居然将话头转到了朱翊钧的身上，王汝训一下楞住了。

    觉远不等他答话立刻接道：“王施主说圣上是受了蒙蔽，可一个与你相处多年的，而且还是教你处世道理的人，难道还能说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说不清楚，那肯定也是有条件的。”

    王汝训这回也象小九刚才那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使朱翊钧不明白师长为人的条件，除开后宫内与朝野中的那些影响外，主要的原因却是天下皆知。朱翊钧有两大奇，第一奇就是懒。一个皇帝到现在上朝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什么事都不管，而且大有越演越烈之势。那第二奇就是贪，从没见过一个富有四海的皇帝如此贪钱。张居正死后那些革新条款，首先被废除的就是关于收税方面的。这个朱翊钧为了要钱，可谓什么事情都愿意干。

    张居正死后被抄家，主要也就是因为朝官诬陷他是富可敌国，这可弄得朱翊钧有好阵子寝食难安。可惜最后得手的时候，结果与预想的相差太远，那些人这下是没法交差了。于是四处搜集证据，将张家大公子给活活逼死，然后就是逼得二公子两度自杀。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得不相信，收获只可能是这么多。对张家人后来是充军的充军，该杀的杀了。张家是再没戏了，可上边还有个人蹲龙椅上等着收银子呢。所以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完，还得要将那亏欠的部分拿回来。

    广饶辽阔处 单骥走天涯 第四章 君要臣死何以不死（之二）

    好个觉远大师，看着不说话就念经。可这一说起来，那是句句玄机，弄得王汝训是一个猛子就扎了进来。还好大师慈悲，放的水也就够是刚好够他呛上一口，却不至于“淹”死。王汝训是没了言语，本来官场就是黑暗，里边的斗争本就是不能示人的。现在大师不过是轻轻挑起那遮羞布的一点，王汝训立时就变得哑口无言。小九看了看通宝，又看了看大师，一番不紧不慢的言语居然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那绝对不是自身武力所能给的，却是具有那般的力量。

    王汝训陷入沉思，客房里再没人说话，一时间各人心里却意外的变得宁静。小九忽然间也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为了那些活着的，连着救了自己与通宝三次的师傅。为了他们多承受些又算得了什么？当然对于死去的人终归是要有个交代的，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恐怕只有依靠王汝训他们这些人去处理才是对的。小九现在是这么想的。因为两位大人的对话，他在心里明白了蛮多东西。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进步，当然只是在他现在的基础上的进步，而并非飞跃。

    通宝现在就象觉远大师一般模样，都是在闭着眼睛合着掌，嘴里囔囔的念着些什么。面上看两人都很平静，似乎没什么区别，实际上通宝心里想的却要多得多。他与小九一样，也必须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只是他比小九更容易冷静，在有的时候也就更容易找到问题的关键，这也是当时觉知方丈认为通宝比小九资质还要好的原因。当然若是以佛家的修炼上也许真是这样，并不是所有资质上的特长就可以适用于所有的工作，觉知大师也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看。

    王汝训有些气馁，他知道自己并非真的能帮他们。即使能桶到皇帝那，最终的结果他也知道，吃亏的肯定还是眼前三人。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就其实无非是因为皇上有军队保护，他对他手里的这片土地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王汝训又能做什么呢？他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难道保护皇上是错的？”他心里也开始有些怀疑，可想着立刻便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想。长期以来他所接受的听闻的一切，使他不允许自己对这些产生怀疑。

    “那你们是打算自己去报仇了？”终于王汝训囔囔道。

    觉远大师想着微微摇头：“不，我看这件事情还是该由施主去处理会较好。”

    大师说着抬眼看向他，王汝训也正等他的回答，听言立刻显得有些激动。没想到大师还肯相信自己，他居然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大师，在下一定尽全力帮助你们。”

    觉远也得起身佛号道：“施主客气了，应该是我们谢谢施主才对。”两小互看一眼，也是一齐谢过。王汝训终于再次得了三人的认可，可是他又能真正做些什么呢？

    王汝训告辞离开，小九心里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象当初回避去想居山村的事情一样，上次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去回避禅林寺的事情。可现在这种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来得那么强烈，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师叔我回房去练习心法，很久没有修炼过了。”小九说着话有些心不在焉，不详的预感使他觉得有些空，需要找些什么事情来做做。觉远看着他点头答应，通宝也跟着出去了。

    两小回到房中坐到桌边，小九从怀里将那本层层包裹的《阿弥掌法》掏出，那是师傅特地留给他的。说起来从出门这一路上到这里，那包裹的油纸就没打开过。里边的那些记载他早已经背熟，就平时修炼也根本不用看。现在心里担心师傅们的安危，却又不能说出来，他便忍不住将书拿出来想看看。通宝坐在桌对面看着他：“不用担心王施主会帮我们办好的，他现在虽然丢了官，可是要其他朋友托封信给皇上应该还是可以的。”

    小九边打开层层包着的油纸，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知道。”

    通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他说着就将书打开，却立刻惊呼一声：“啊？！”

    “怎么了？”通宝看他表情奇怪，赶紧凑了过来一看，他也呆住了。上边满是乱七八糟的写满了字还画着图，而且那暗红的颜色，应该是用血画上去的。

    “这都是这么弄的？”小九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

    两小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小九狐疑的看着通宝。后者一看吓了一跳，立刻道：“别看我，我可不会干这事。”

    这话小九相信。别说通宝本就性格木木，就算是他哪天真开个什么玩笑，那也决不会做这样没分寸的事情。

    “这本书一直就没人动过啊？”小九实在想不起，他摇了摇头：“那次我们两给丢到水池里，那也没被那两个小妮子碰过啊？”

    当时泣莲姬作这些的时候，小九在昏迷中而通宝还在寻找他的路上，是以现在他们两都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上边写的是些什么？”通宝站在小九身后扭着头看着那些字。

    小九看着摇摇头：“好象是行气的方法，你看这些都是穴位的名称，从哪里到哪里的。”

    通宝看着点头：“好象是的，那谁会把这些武功画到这上边？”

    小九扭头看着他：“会不会是救我的那个猎手马三？”

    “那他怎么会用血写？你自己看看。”通宝这次反应不慢。

    小九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那时侯不是没东西可以写字吗？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是那个魔女弄的这些吧？”

    通宝有些想笑，却又摇头耸了耸肩道：“那你就当是马三画的好了，反正下边的字你也能看得清楚。不过要是想再弄干净恐怕就难咯。”他说着还是忍不住侃了小九一下。

    小九将书从头翻一遍，郁闷道：“都给我画满了，真是的。”

    他说着将书放下：“算了，不管是谁留下的，以后有机会再仔细看看。”

    “那要万一真是泣莲姬的，你不是练了邪门武功吗？”通宝听着立刻反对道。

    “哎呀，没事啦，练一段知道是什么样的停下不就没事吗？”小九不以为意道。

    接下来两天小九练功特勤，好象要将前边所耽误的时间都补回来一般。到了第三天，他让掌柜的准备了一口两人高的大缸水灌得满满。他在离缸两尺远的地方扎起马步，一运内力，随着双手的滑动，那缸里的水居然旋转起来。他双手的速度越快，那水转的速度也更快。这回店里的掌柜伙计们可就来看希奇了，一个个趴二楼客房的窗沿上看着水打转。希奇事情的魅力是无穷的，掌柜的将小二骂走他自己却看的津津有味。那些伙计一会又凑了过来，一同探讨着那水面细微的变化。

    半个时辰后缸中的水开始冒起丝丝热气，这样冷的天只要有一丝热量就能看得很清楚。再过一个时辰后，那缸水就变成了真正的热水，就象是下边真有火在给它加热。

    伙计们这回议开了，这个问：“你们说他能把水烧开不？”

    另一个立刻反驳：“这哪叫烧？又没火。”

    其他的说了：“我看差不多，照这样下去，还一个时辰就能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居然就水开的时间打起赌来。

    通宝每天一大早就跟师叔出去转，这两天他倒是有兴将个京城跑了遍，也看了很多从前没见过的东西。觉远大师每天给他讲解着佛经，就象是已经承担起师傅的责任一般。现在他两已经到了戒台寺，觉远大师说这里有位高僧是有故交，通宝便一定要他带着来看看。大师在京城没有在庙里挂单，一是因为知道时间会很久，不想麻烦人家。另一个他知道这件事的牵连，一个不好便真惹下什么大祸都不一定。

    就这样小九便一个人在这里为他们表演杂技。可惜再过一个时辰那水还是没能开，他在不停的搅动天又是这样冷，水当然是很难沸腾的。可是他觉得好象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使不完一般，不管他如何拼力，后劲依旧源源不绝。那时他的师伯给他露过一手，今天他这比那推磨也是不差了。当然就只小九的内力而言，并没师伯那么强，几十年的修为是不容小看的。小九渐渐的感觉到，泣莲姬给他留下的不单是那股真力那么简单。那种冲动，曾进几次出现的那种欲望，似乎也来源于此。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好象是不可节制的涌动，那感觉几乎让他无法停下自己的动作。

    他就在那院子里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天黑大师带着通宝回来，他还在那里铆着劲。一整天没吃东西，中间休息也就是喝了些水，可看起来还是精神百倍的。

本文链接:http://m.picdg.com/39_39709/59583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