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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回:绿窗冷静芳音断

    十五回:转烛飘蓬一梦归

    引  子:山远天高烟水寒

     

            浪 淘 沙  

              --李 煜  

              往事只堪哀,

           对景难排。  

           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桁珠帘闲不卷,  

           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  

           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月华开。            想得玉楼瑶殿影,

           空照秦淮。

      初秋。江南的初秋。  

      金陵的秋气,清新爽洁;金陵的风物,明畅怡人--数年如此。  

      李昪代吴称帝建唐,定都金陵,已历数年。  

      这正是昇元五年的江南。  

      金陵,初秋,黄昏已悄然而来。  

      “嘶--”显然是马匹已气力衰竭。  

      石城山,在这个黄昏之中格外凄凉。  

      况且,还有一匹将入地府的良驹,在那里悲嘶。  

      马既是良种,本该健步如飞,谁也不明白它怎么会口吐白沫。  

      “哇--”婴儿的啼哭声大作。  

      马蹄终于软了。马后的车厢随着马的倒下,翻倒在地。  

      “冰儿,摔着了吗?云儿怎样了?”

      驾马车的男人跃下来,去开车门。  

       “只是受了惊,云儿没事!”  

      年轻的少妇抱着一个婴儿钻出车厢。  

      方面大耳、气宇轩昂的男人约有二十五、六岁,粗衣布履、举止不凡--他是普通的车夫吗?  

      被唤作“冰儿”的少妇,年约双十,杏眼桃腮、容颜俏丽。怀中的男婴未满周岁--她是普通的少妇吗?  

      “春秋,非去嵩山不可吗?我实在不想见他!”冰儿面有忿忿不平之色。  

      婴儿仍在哭,或许他也知道没有父亲的缺憾。  

      春秋尴尬一笑,道:“我可是证婚人,你们闹成这样,我还能不管?”  

      冰儿拍拍婴儿,口气淡漠地道:“让义德作个清净和尚不好吗?我不想打扰他!”

      春秋叹道:“这些年莫大哥看着你们相知相守……”  

      冰儿仍是轻描淡写地道:“算是齐韵冰看走了眼罢!” 

      莫春秋问道:“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一走了之,也是你任性了些。”  

      齐韵冰转过头去,不以为然地道:“心都不在了,孩子能让他牵挂么?”  

      “你却忍心云儿没有爹?”   

      “云儿能有娘,已经很不错了。”  

      “何苦……”  

      “你是义德的义兄,为他说话我不怪你。不过这嵩山,我却不想去了。”  

      “这又是为何?” 

      “少林寺高手如云,他去作了和尚,说不定仇家不敢再去寻他。若能如此遁迹江湖,是福非祸。”  

      莫春秋一呆,苦笑道:“原来你还在为他着想。既如此,你该让他知道已自己为人父。他并非铁石心肠的人。”

       “难道我是托庇于人的弱质女流么?” 

      莫春秋又苦笑了一声,涩然道:“真是弱质女流倒好了,至少不会用剑去伤他。皮肉伤虽说不重,心上的伤看来却是不轻啊。”  

      齐韵冰忿然道:“江湖夫妻,动手本是平常之事。他下手不容情,我们的功夫在伯仲之间,却要我如何相让?” 

      莫春秋黯然不语。  

       “他一走了之,仇家这一年来却不断滋扰我与云儿……况且,他打我那一掌也不轻呵。”她怀中的婴儿哭得累了,已沉沉睡去。  

         

      “呜--”那匹良驹喘了最后一口气,终于闭上双眼。地上是一大滩白沫。

      “冰儿,有古怪!”

      “我也觉得不对!”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点头。

      “前日未入金陵时,京东钟山下那家酒坊、那个酒保……”莫春秋若有所思。

      “那个酒保步履轻盈、身手矫健,绝非庸才。那几个饮酒的客人互使眼色,应该是一路的。难道竟是冲着我们来的?”

      莫春秋似乎有些想不通:“江湖异人隐居于市,本来不足为怪。”

      齐韵冰接道:“怪就怪在这样的酒保竟然会摔盘子,而掌柜却不出来加以责骂。”

       “你也看出来他们是冒充的?”

      “我想不到他们会与我们有关,是以没敢惊动你。”

      莫春秋恍然,既惊且怒地看着那匹已倒毙的良驹。

      天色渐低渐沉。

      江南初秋的暮色,本该如画如诗。

      可惜来者却无心风景。

      齐韵冰与莫春秋相对一点头,立刻闪到附近一块红色砾岩的背后。

      影影绰绰,几个方向围过来的十数人,行动迅速、落地无声,显然皆非泛泛之辈。并且都是一式的夜行服色及难辩面目的满脸油彩。

      他们围住马车、马尸,搜出了车厢里未及取走的衣物。

      衣物、车厢开始燃烧。有人开始狂笑。领头的乃是那个“酒保”。

      莫春秋按剑的手,被齐韵冰按住。

      齐韵冰手心发凉,指尖发颤。

      他知道她不怕死,但是却牵挂着丈夫和儿子。齐韵冰的刚烈秉性,甚至超过了平常男子。她能忍看马被下毒车被焚烧,只因为怀里那个未满周岁的儿子--石湘云。

      孩子在朦胧间咳了一声,似被烟火呛到。

      “莫春秋,你还真大胆,居然敢躲在这里!留下齐韵冰和那个孽种,保你全身而退。”那个酒保哈哈大笑。

      齐韵冰手扣一把碎石,当作飞镖射了出去,出鞘的剑紧随其后。

      随剑而出的,还有莫春秋的双拳。

      “嗤”一声,有人手腕中剑。

      齐韵冰的剑,专刺人手腕;石义德的鞭,专攻人下盘。每次,他们夫妻都是这样共同进退的。

      莫春秋的双拳已经挥出,扫中了一个人。

      而齐云冰只好撤剑。本来她至少能一剑连刺五个人。

      莫春秋和她的配合一点儿也不默契,他挥出双拳时,她几乎刺到了他。

      被莫春秋拳风扫中的人居然没有倒;被齐韵冰刺中手腕的人也没有倒。他们的下盘都很稳。

      如果是石义德和她配合的话,这一瞬间,至少已有五个人被绊倒,而且,手里也拿不稳兵刃了。

      默契?那个和她同样刚烈的男人,在后来的生活中,何曾推己及人地为她想过?

      齐韵冰感到一种尖锐的痛楚,缓缓扩散,成为一条条裂缝,裂纹弥深,心,似乎也要渐渐裂开--莫春秋和她,竟然这样缺乏默契!

      也许因为她很在乎默契,石义德也在乎。她和他才会越走越近。

      莫春秋其实待她也很不错。

      天若塌了,莫春秋一定会站出来帮她顶着,而且毫无怨言;而她更喜欢和石义德交换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一起,把老天当被盖--谁教她不是弱质女流呢?

      她不是弱女子,所以不要莫春秋替她独当一面,宁可和石义德共同进退、患难相随、生死相依;她不是弱女子,所以石义德才会“舍得”打她一掌,她也才会“狠心”刺他一剑,两个人的伤都不重,各自的心却痛了很久。

      那年,他们夫妻各自游历、小别重逢。他结下的仇家迁怒到她身上,暗算她几乎得手。她带伤回去,怕他担心,未曾实言相告。

      她不过劝他凡事三思而后行,他却嘲笑她婚后只以儿女私情为念,侠骨不再、巾帼气短。就这样,他们开始冷战,然后争执,最后终于动手。

      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她刚怀孕,曾托莫春秋传信,约定归家之日、及她身孕的消息。他晚归了十天,带着一身酒气和一阵冷嘲而来。他们于是最终动手。动手的时候,他竟然全不念夫妻之情、全不怜她六甲之身。

      心寒之下,她一呆,中了他一掌。她反手过去,刺了他一剑--从此,夫妻恩断义绝!

      心有灵犀呢?还有临敌时的默契,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经历婚姻的考验,这份相互体谅与欣赏便消失殆尽?

      他的一掌,把她的爱意打得支离破碎;她的一剑,把他的相思刺成铭心之痛。他们都不是痴男怨女,不惯于死缠烂打--他心中,她已不复巾帼气概,骂走做鲁仲连的莫春秋,胡乱怒迁于人,谈何肝胆相照?于是他写下休妻书。她心中,他已无资格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友,与莫春秋吵得不欢而散,连手足之情挚友之义也不顾及,如何指望与他生死相许?于是她写下休夫书。

    ……

       “丐帮与五台山丘家堡素无仇怨,莫某人与尔等亦无过节,以众凌寡,算是英雄所为么?”

      那酒保冷冷一笑,阴森森地道:“怪就怪你们是石义德的义兄、妻儿,我不信这石位少侠会不顾妻儿性命!”

      齐韵冰切齿道:“我与姓石的两年前已然恩断义绝、毫无瓜葛。不过你们这群鼠辈,投毒在先、烧我们行李在后,‘乘风破浪’是好欺负的吗?”捏了一个“拂”字剑诀,手中的剑宛如游龙腾空,“噹噹噹”三声,三件兵器几乎同时落地,她的衣袖也被削去了一截。

      如果是与石义德联手,她这一剑挥出,至少会有六个人倒下。

      趁此时机,莫春秋才拔出他的剑来。

       “你们……”齐韵冰听到他的惊呼,愤怒中夹着绝望。

      心头一乱,她的手臂被浅浅地划了一刀。

      “你们……冰儿小心,兵刃上淬了毒!你快带云儿先走……卑鄙!”

      怀里的孩子不知凶险,居然冲着齐韵冰格格直笑。

      麻、痒、凉,都直透心窝。然后双臂开始发怵。

      “云儿,丘家堡好多老鼠,娘捉给你看!”她冲着怀里的孩子一笑,头开始发昏,视线渐渐模糊。她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

       “石义德,你遁入空门,出家了事,牵连妻儿也罢,却累及你肝胆相照的义兄……云儿,娘真惭愧,没本事保护你……”她终于没有意识了,心里却存着一念--恨!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睁开双眼,齐韵冰看到一个作揖打拱的老婆子,见她醒来,那婆子立即笑逐颜开了。

      “夫人醒了,你昏迷两天两夜,可是饿了?老婆子盛粥去!”老婆子转身而去,口里兀自喃喃念经。

      四顾屋内陈设,显然是寻常百姓之家。

      齐韵冰只觉得浑身酸软乏力,骨头似要散了一般。勉强撑下床,顺手摸去,却是大惊:婴儿襁褓、佩剑及随身包袱皆已不见。

      老婆子端粥进来,见她的神情,笑了一笑:“夫人的行李在清凉寺呢。前几日寺中文益大师救下夫人,托我老婆子代为照料。夫人伤口上所敷的草药、老太婆喂夫人喝的汤药,都是大师叫小师父送来的。小师父来传话,请夫人醒后到寺中一叙。”

      齐韵冰耐着性子喝过粥,草草梳洗,便辞谢而去。

      叩开寺门,一个青年僧人合什道:“石夫人,师父恭候已久。”

       “你认得我?”齐韵冰见他文质彬彬,不似江湖武僧,便还了一礼。

       “小僧清耸,日前遵家师之嘱去送药,师父已将夫人来历相告,说是从兵刃上丐帮的记号辩出来历的。”

      齐韵冰想到莫春秋生死未卜、亲生儿子不知去向,心中不禁黯然。随清耸进了禅房,见一位眉目清朗、道骨仙风的中年僧人端坐其中,正是文益禅师,当即上前参见:“义兄与犬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望大师赐告!”

      清耸奉茶上来,另一青年僧人玄则又将她的佩剑、包袱奉上。

      “丐帮沈帮主与贫僧有旧,石夫人遇险,贫僧未及援手,实在惭愧!”

      “丘家堡不擅使毒,难怪中毒后与人打斗,毒气却不曾攻心。义兄想必也为大师所救了罢?”齐韵冰深深一揖,心头不胜感激。

      “恕贫僧多嘴,这批不像丘家堡的人。兵刃上虽刻了记号,招数却似是而非。丘家堡的武功,刀辣枪险剑毒戟阴,专攻人要害。可这批人招式驳杂散乱、形似神非,以莫檀越的江湖经验却未窥破此绽,真是奇怪!另一奇乃是,石夫人与莫檀越所中的并非毒药,而是一种见血即扩的厉害麻药,虽能让人昏迷,却不致命。此麻药乃出关东顾门,顾门与丐帮交情匪浅,自不会是他们所为,不知此药却何以流到了江湖。”

      “春秋也没有中毒?他人在何处?那么云儿--犬子呢?”她心头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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