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公司的流氓们（《发财梦》）

    作者：害蚂蚁

    第 1 部分

    《发财梦》目录

    楔子

    一、走投无路

    二、绝处逢生

    三、前程似锦

    四、心安理得

    五、狐假虎威

    六、一毛不拔

    七、争风吃醋

    八、白手起家

    九、美不胜收

    十、春秋大梦

    十一、风水宝地

    十二、黄花闺女

    十三、忍辱负重

    十四、孤男寡女

    十五、寂寞烟花

    十六、心猿意马

    十七、攻于心机

    十八、流言蜚语

    十九、烟花柳巷

    二十、投怀送抱

    二十一、三令五申

    二十二、渔人之利

    二十三、风水大师

    二十四、患难与共

    二十五、南柯一梦

    二十六、情不自禁

    二十七、三寸金莲

    二十八、情谊绵绵

    二十九、士别三日

    三十、声泪俱下

    三十一、惺惺相惜

    三十二、话中有话

    三十三、好戏连台

    三十四、触景生情

    三十五、另有隐情

    三十六、欺软怕硬

    三十七、穷途末路

    三十八、趁火打劫

    三十九、啼笑因缘

    四十、真相大白

    四十一、失魂落魄

    四十二、冤家聚头

    四十三、弄巧成拙

    四十四、歪打正着

    四十五、黄粱美梦

    四十六、因果报应

    四十七、东山再起

    楔子

    2007年元旦刚过，冷空气就南下，广州的气温骤然降低。

    衣伯勋从睡梦中醒来，一身冷汗。身边的女人紧紧地挨着他，一只手还搭在他的小腹处。女人睡得很死，竟然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衣伯勋借着透进来的城市微光，看着女人嘴巴微张，想不到漂亮的女人睡相也会难看，他感到厌恶，暗暗决定以后不会跟这个女人上床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感到房间寒冷，轻轻拿下女人的胳膊，侧身下了地，赤条条的，不禁打了冷战，摸索着在地上拾起自己的日式长袍睡衣穿了，走到窗前，把开着的窗户关了。一时有些懵懂，不想再睡，就倒了一杯热水走到阳台上。阳台直接连着卧房，放着实木制作的矮茶几和两个摇椅。他坐下来，透过落地的大玻璃仰望天空，天空被都市的霓虹光束照成猩红，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借着江岸的璀璨灯光，可以清晰看到珠江泛着七彩的流波以及再远一些城市高楼的幽暗影像。

    他又梦到洪水，洪水从山岗上浩浩荡荡的冲刷下来，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西瓜，西瓜载沉载浮，可是在一瞬间变成人的头颅，在滔天的浪花簇拥下拥挤在一起，张咧红色的大嘴，似乎在咝咝尖叫，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这梦可以追溯到2001年夏天的那场洪水，他站在屋檐下看着洪水洗荡一切。

    2001年夏天，多雨，大雨，倾盆大雨。

    衣伯勋7月8号大学毕业离校，从西安往故乡赶。当汽车穿越险峻的秦岭，天气已经变得燥热、阴郁，随时都会下雨。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乌云携着闪电逼迫着大地，猛地一下把黑暗撕开。闪电过后，四周黑漆漆的。黑暗中有种无形的力量迫使人感到胸闷，透不过气来。衣伯勋拖着笨重的行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虽不着急，但心绪烦杂，比这天气还要糟糕。

    也算是幸运，他前脚刚进家门只听一声炸雷，雨就倾盆地倒了下来。这场雨一下就是半月，洪水便泛滥起来。

    衣伯勋站在屋檐下，看着汹涌的洪水从屋前滚滚而下，心里思绪万千。水面上开始还漂浮着麦秸，庄稼的枝叶，后来飘过来西瓜、南瓜，一个个载沉载浮，簇拥着向下漂去。衣伯勋想起一副油画，作者记不起来，那副画带着后现代的荒诞气息，远处的天宇是末日世界的黄色，几只海鸟在飞翔，而近景是浪花，每朵浪花依稀可见一个头颅，沉默、凝重、绝望的头颅。衣伯勋感到那些西瓜就像光秃秃的头颅，在水面上沉浮，他的嘴角不觉挤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每十年就会有这样的洪水，父辈们习惯了，房屋早就修建在坚固的高地上，此刻都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洪水泛滥成灾。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地里的庄稼被淹没、冲走，甚至连心疼的表情都来不及流露。靠天吃饭呗，风调雨顺那就多收点，遇到天灾颗粒无收也只能干看着，人有再大的本事都拗不过老天爷。

    只有孩子们无忧无虑，只要不靠近洪水，不靠近就要崩溃的山坡，大人们都懒得管他们，任由他们在泥巴地里和着稀泥。

    衣伯勋两眼空洞地望着这一切，心里空得可怕。派遣证应该到县城了吧？可是这样的天气能作什么？所有的道路都被冲垮，只有等到天气晴朗，才能沿着干涸的河道往下走，走出大山，走上通往县城的柏油路，去看看工作安排得怎样。

    这夜，他就做了梦，梦到了肆意横流的洪水，浩浩荡荡的冲毁一切，水面是漂浮的西瓜，载沉载浮，可是在瞬息变成一个个光秃秃的头颅，脸面扭曲，嘴巴圆张，似乎在痛苦地叫喊。他顿时从梦中醒来，浑身冷汗。

    后来他翻看了家里的老黄历，后面附着周公解梦：水，女人也，财也。后面还草草地简单附注：水属阴，梦到戏水、游水，多是春梦；水也意味财源，求财必应。衣伯勋当时就笑了，有了钱财自然有女人，看来古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啊。可是梦到洪水呢？意寓财源滚滚，美女如林吗？周公解梦没有关于洪水的注解，只不过也引得衣伯勋内心发笑。只是最后梦到头颅，这又意味着什么？衣伯勋没有多想，眼前便是那副油画，只能说是昼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这样，这梦就时常钻进衣伯勋的甜美梦中，把他从酣睡中唤醒，久而久之，它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只不过习惯了它，除了引起脑袋一时的昏昏沉沉，衣伯勋并不把它当成一回事，更渴望存在一股神秘的力量能够在冥冥之中左右他。

    而今，一切应验，短短的五年多，他白手起家，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事业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在珠江新城这个豪宅区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豪华的汽车，还有拦也拦不住的桃花运。他似乎看到了梦的暗示：水，女人也，财也。

    衣伯勋想着，嘴角浮出得意、自信的笑容，扭头看了床上酣睡的女人，嘴角流露一丝诡异的笑意，五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在眼前慢慢浮现……

    一、走投无路

    该从哪里说起呢？

    衣伯勋所经历的那些事儿实在一言难尽，也毫无头绪可言。社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万般滋味，没经历过的人自是不易体会。

    还是从衣伯勋大学毕业说起吧。

    衣伯勋是九七年考上大学，那个二流大学恰好并轨，原来的公费变成自费，一年要多缴好几千元学费，把衣伯勋心疼得要死。谁让他不争气，初三要留那么一级，以至于流落得这样倒霉，使自己那清寒之家雪上加霜。好在家里三代才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他父亲说砸锅卖铁也要让他上大学。临到开学，父亲东挪西借，总算给他凑到一年学费，他也就咬咬牙去西安上学了。

    只不过衣伯勋这个人爱争囊气，家里没有钱，自己又不会挣外快，也只有好好学习，挣奖学金了。就这样一晃四年，全靠奖学金挺了过来。原以为毕业找了好工作，日子也就会一天天好起来。谁料到，等零一年毕业，大学生就贬值了，原来受人尊重的地位一下子因为大学扩招跌落下来。随便什么样的人才市场，大学生出售自己就像菜市场卖小菜一样，任人挑肥拣瘦。

    衣伯勋去上大学的时候，村里人吵吵嚷嚷说大学生可是古代的状元进士，出来就是当官吃皇粮的。他当时土包子一个没啥见识，听大家这样起哄还美滋滋的，可是现在毕业了，才知道大学生不过是长大的学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真的跟过去的科举制度来攀比，充其量大学生相当于过去的举人解元。而二流大学毕业的学生更惨，秀才可能都不如。

    人才市场，挤满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二流大学毕业生只好靠边站。即便有人要，也是男做保安女做保姆，你说他们甘心吗？衣伯勋每次从人才市场出来，脸上都挂不住，好像丢人现眼了一样显得灰溜溜的。

    结果，等到毕业典礼，校长像审判长似的站在台上对着喇叭，像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站起来”那样喜气洋洋地宣布：“你们是学校的骄傲，社会的栋梁，祖国的未来……”衣伯勋还没有找到工作，坐在台下惭愧得要死。不知死活的师弟师妹们后来还组织欢送会，哄鸟一样敲锣打鼓撵着他们走好。那情景感动得衣伯勋想掉眼泪，和大家伙一起唱着“实际我不想走，实际我想留”时趁机把小师妹搂了个够。等到学校派发了犹如“遣散证”的毕业证，大四的学生人心涣散，一家欢喜一家忧。衣伯勋还没有找到工作，成了滞销货，与难兄难弟们发愁得要死。我他妈的算倒霉，应了那句话，毕业就是失业。那年这句话正开始流行。

    后来，衣伯勋卷了铺盖卷，回了老家。他们老家是山屹落眼，穷山恶水，没有几个大学生愿意回来，掰指头算一算他是头一遭。可是就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不希罕这些大学生。说是不能让他们人才屈就，首先要待业，等有了好空缺就会安排。

    衣伯勋有一个高中同学，中专毕业后在人事局下属的人才劳动市场工作。他告诉衣伯勋：“想找工作，要有门道的，以往安排的，没有一个不是花钱买出来的。”

    衣伯勋一听就急了。“我哪来的钱啊，家里早就是一贫如洗，还落了一屁股债。”

    高中同学叹了口气，冲着他同情地摇了摇头。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最后，衣伯勋还是忍不住问道：“要多少？”

    高中同学说：“一万可以找个村小学教师，两万可以找个乡小学教师，三万可以到乡中教书，五万才能到镇上。如果要进行政部门，那就需要十万八万了。”

    衣伯勋顿时傻了眼，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十万块是啥样呢。“这不等于杀了我？杀了我卖也不值这个钱啊。”

    同学又替他叹气。“你可真天真，你以为你待业一年就会有工作？别想，没有钱就迟迟不给你安排的，即使安排了，也是县里就要倒闭的酒厂化肥厂，进去光干活没有工资拿，而且干等着拿下岗失业证。”

    同学这番话让衣伯勋死了心，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太天真，看来为了获得一等奖学金，落了个书呆子的后遗症。

    总不能坐家里等死吧，衣伯勋在家待业半年里，看到时常有人上家来要债，父亲的脸一天天兜不住，衣伯勋也感到丢人，只好卷着铺盖卷南下去了广州。

    过了一两年，一些人问衣伯勋当年为什么来广州，衣伯勋不好意思说是走投无路，只说看人家来了，我就跟着来了。通常，人家这样问他，定是嫌他混了一两年还没有混出样子，所以人家才纳闷，怎么过了两年，你还是为那千儿八百忙得焦头烂额。言语间，自是对衣伯勋横竖瞧不起。

    可是又过一两年，有人再问衣伯勋当年为什么来广州，衣伯勋那时已经发达，底气十足地笑道：“人家不是说广州遍地是黄金，我这不是过来捡黄金啊。”说着，脸上就流露出得意的表情。这当然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

    衣伯勋来了广州，先是借住在同学家里，一个多月过去，天天去南方人才市场排队等候，但工作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同学虽然对他没意见，可是人家家里是广州人，自然瞧不起这个乡巴佬，嘴上没说什么，举止神态都流露不满。衣伯勋脸皮薄，好面子，有自知之明，趁身上还有家里东挪西凑的千八块在外面租了一间屋，搬了出来。

    说是房子实际是个小阁楼，就是楼顶的临时小建筑，由塑料板圈成，像鸽笼那模样。这阁楼隔风挡雨还行，许多人活着也就是求个隔风挡雨。人住进去冬冷夏热，他租的时候已是阳春三月，在里面住了过了夏天才搬走，所以对广州的酷热深有体会。当时顾不得挑肥拣瘦，只图它便宜，一月房租只要一百五。房子就在五羊新城，他搬出去几年后路过还上去看了，阁楼还在，里面竟然还住有人，是跟他当年出来差不多的大学生。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一番感慨，两眼潮湿，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搬进阁楼后，衣伯勋就在保险公司找到头一份工作，是中国人寿保险公司，中国的五百强企业呢。他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喜，父亲虽不知道什么人寿保险，但是明白五百强，所以在电话那头还美滋滋呢，连连说好好干，好好干，可要争点气。可是一番问寒问暖后，最后叮嘱了一句，钱可要省着花啊，年前捎回家里万儿八千，好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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