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方丈_分节阅读 1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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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出征的几十个人,先后全都死在了边外。

    娘对翰成说过,她这辈子没别的企求了,只想翰成能在官府谋个职事,再娶上一位 本分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一家子从此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地过一辈子,便是周家前世积下了 大德、今世意想不到的大福分了! 其实,翰成自己倒想到隋国公的属下南征北战、驰骋一番。他渴望自己能纵马天涯、 杀敌报国,有朝一日能以武勋得马上功名。不过,既然娘不想自己去出门冒杀伐之险,只想自 己做一名皇家侍卫。翰成觉得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自己从此至少可以经常出入皇宫大内, 就有机会看见公主妹妹了。自从搬到京城以后,翰成每次从官学回家路过皇宫时,总 要在宫门墙外徘徊张望一阵子。他伫望着墙内隐隐约约的重檐飞阁,不知里 面究竟有几道门、几层院。也不知贺妹妹究竟住在哪处宫殿,这会儿正在做着什么,是在赏 花、读书还是在弹琴? 前年,贺妹妹回乡下时带给了翰成一把宫制的七弦琴,也曾手把手地教翰成弹《广陵散 》,还一句一句地教他识谱。如今,他已经会弹好几首曲子了,可惜妹妹至今还没有听到过。

    转眼又是一年离别了。贺妹妹那双时而俏笑、时而幽怨的眸子会不时闯入他的梦中 ,纷扰着他少年的情怀。每当此时,他不是来在院中练一套罗汉拳或是达摩剑,便是把七弦琴放在青石上,净手焚香,抚弦两曲聊寄情思……

    第43节:第十三章(1)

    第十三章

    那年秋天,少林寺大禅师禅坐良久后,蓦然悟出:弟子慧忍初入尘缘的 机运就要到来了。

    这几年里,为了度化慧忍早得圆满,大禅师几乎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慧忍也实在未负他的期望,几年来发愤上进,禅武精益,已经可以入世归俗、马上 阵前一番了。

    自从山门之战败阵,慧忍每天除了和师兄师弟们一样坐禅上殿、值灶种田之外,更 加发愤潜心修习师父为他布下的武学、兵法、药学和少林家传内秘功的修习。

    除了和普通僧人一样禅武诵经、练功值守和诸般功课法事之外,慧忍每天傍晚都要 独自来在一片悄寂无人的草林间,修习剑、枪、箭和内功。

    每晚此时,这方幽寂的山地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为呼啸的剑气、凌 厉的枪法所笼罩。

    慧忍射箭从不以活物为靶子,只以远处一块质地不太坚硬的山岩为靶心。天长日 久,那方岩石上竟布满了箭痕。

    只有到了万籁俱寂时,慧忍才开始易筋经和洗髓经的修炼。

    易筋经和洗髓经是少林寺禅宗祖师菩提达摩亲传的两套内功。当年,达摩祖师在少 室山顶的默玄洞面壁禅坐整整九年。因洞中潮湿阴冷,祖师每次坐禅之后总要设法活动一番 身子骨,久而久之便琢磨成了这两套内功法。

    这一年多里,大禅师将这两套内功一招一式亲自传授给了慧忍。它不仅可 以护身健体,更重要的是,它藏有极深的禅机佛理在内。

    然而,这套功法的练习必得在天黑无人的山间野林中。因为,即使同是少林弟子, 师父也只肯传给少数悟性极高且慧根极深并有浩然正气的弟子。若非慧根深厚者, 难得个中真髓;悟性虽高,若胸臆间挟有私邪之嫌的弟子更无缘得见。因为一旦掌握了这二 功,便会助其魔心膨胀,利用奇功异法到红尘世间涂炭无辜,骚扰众生。

    这两套内功,表面不见张扬也不露夸耀,然而一招一式圆润中透出刚厉,沉绵中隐 含威烈。结合这两套内功练拳习武、布阵用兵,可使禅武交融,达到神出鬼没的境界。

    这一年来,慧忍无论是坐禅习武,还是值殿劳作,无时无刻不在 冥思苦想着师父布 设在山门前的阵法该如何闯破。他曾在心目中无数次反复再现当年打山门的阵法,也曾多次询问过当时担任拦截第二道山门阵的那几位师兄。师兄们却说当时师父只交代如此布阵、那 般拦截,至于个中缘故,他们几个当初也曾聚在一起琢磨了很久,但始终也没有悟透里面究 竟藏有什么玄机禅理。

    慧忍明白,他们也不过是将军阵前的一兵一马,是师父棋盘上的一个子 儿而已。若能悟得个中真谛,只怕也早就纷纷打出山门、闯一番天下去 了。寺中几位习武的师兄,其实私下里个个都抱着雄心,幻想下山做一番英 雄大事的。可他们深知师父阵法的个中厉害,都惧怕一旦打不出山门反丢了面 子——因为当初也曾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师兄,原以为足可打出山门的,结果都是大败而 归。

    夜越来越暗,景物也越来越朦胧了,山野林间草茎、绿叶和花瓣的气息却 是越发地浓郁起来。

    月光如水,慧忍已经整整打坐一个时辰了。

    少林内功修炼到某种境界时,修持者往往会陷入新的混沌状态。而继续禅悟 是闯破这种混沌、继而达到更高境界的唯一途径。

    这晚,慧忍打坐时,觉着自己的心境渐渐地宁静,如水、如风、如云般轻若无物 起来……他突然生出一种预感:离破译师父的山门阵法越来越近了,他几乎能 听得到它的脚步声、嗅得到它的气息。它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他的眼前似乎还蒙着一条黑纱。因此他一时还无法准确地判断:它到底在前 面还是后面,左面还是右面。

    第44节:第十三章(2)

    待到收功时分,月亮已高高地悬在了正空,孤独而清明。

    远处有黄鹂的叫声蓦然响起,风中飘来了麦子快要成熟时秸秆特有的芳香气息。

    黄鹂的啼声和麦子的气息,把慧忍突然带回了儿时…… 他们的相会多是在麦子泛黄时节。那时,他和小公主一边坐在少溪河畔听黄鹂 婉转的啼鸣,一边揉搓泛着黄绿的新麦,轻轻吹去浮皮,然后细细地品咂那还带着几分汁液 的、饱鼓鼓满口留香的新麦仁…… 四年前那天,翰成因新得了一套剑谱,离开学馆后和三五同窗好友来到自家院中,按着剑 谱一面琢磨一面研练。

    门上家人走过来对翰成报说,外面有一位少年公子,说有事要单独面见周家公子 。

    翰成放下剑迎了出去。

    出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来人竟是贺公主! 见她一身宫中小太监的打扮,青布袍子,青布包头,兀自站在门外的大柳树下。见翰 成出了门也不说话,只是调皮地望着他俏笑。

    翰成瞅了瞅左右,见竟没有一个跟随的人,立时急得什么似的:“啊?贺……妹妹 ,你怎么……咳!” 说着,他一把拉着公主的袖子便向后面侧院自己的小书房匆匆走去。一俟来到屋内, 劈头就问:“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出宫来?” 贺公主嬉笑着,也不理会他的问话,两眼只管四下里瞅着翰成书房的摆设,一边信 手翻着他平素看的书和写的文章。

    “你也太大胆了!万一……咳!宫里娘娘和我娘一时找不到你,不知急成什么了 !快,我马上送你回去!”翰成着急地说。

    贺公主闻言,一时就红了眼圈:“你……人家好容易才混出宫来看你。这还没坐下 呢,水也没喝一口,你就狠心赶人家走。你真是……无情无义!”话音落时,早已满眼泪花 了。

    翰成望着贺公主泪汪汪的眼,一时无话可辩。又心急如焚地在屋内转了两圈,最后 还是忍不住又催她:“不行!贺妹妹,你不能在宫外多停留。我这就送你回宫去!” 贺公主道:“偏不回去!你再赶我,我就一个人到外头闲逛去,是死是活与你无 关就是了。” 翰成怔怔地望着她,一点儿招数也没了。

    贺公主故意装出一脸的不在乎,也不再理会翰成,只管拿起架子上的兵器,一会儿拉 弓、一会儿挥剑的;又取下挂在墙上的蓑衣和斗笠披在自己身上,样样都稀罕得很。

    翰成怕她真的赌气一个人跑到繁华街市上乱闯,万一惹了乱子更了不得了。他无奈地 望着她,只得先由着她的性子,又问她喝不喝水? 贺公主说:“我都快渴死了,你才想起问我……”说着眼圈又红了。

    翰成忙出门叫人到前面拎过来一个小铜壶,亲手烫了一个茶瓯,拿出一个细篾的小 篓,从里面的茶罐里舀了些茶叶放在杯子里。

    公主探头来看:“是什么好茶?这么鲜绿?” 翰成笑道:“哥哥这里可不比皇宫大内,能有什么好茶?统不过是柳叶竹尖罢了。

    ” 公主接过杯子,细细啜了一口:“还说不好?比宫里的茶强到天上去了!” 翰成一笑:“真是渴了,粗茶淡饭也成了好的。” 公主放下杯子,抹嘴一笑:“我倒想天天吃你家的粗茶淡饭!” 翰成嘿嘿一笑:“傻妹妹!” 公主放下茶,一眼瞅见窗台上前年她送翰成哥的七弦琴,走上前用食指和拇指来回 拨了一番,不觉惊喜道:“成哥哥,你会弹琴了啊?” 翰成道:“我是个粗人,哪里学得会这个?不过白放在那里附庸风雅罢了。” 贺公主道:“哼!骗得了别人,休想骗我。若每日闲放着,这琴弦的弦音这么准, 又是谁定的?快给我弹一曲上来!” 翰成担心宫里找不到公主,一时闹得上下不宁,看看外面渐高的太阳说:“好!我 就给你弹一曲,不过你听完曲子得赶快回宫去。” 贺公主点点头:“一言为定!” 翰成坐到琴前,微微入定,弦音流泻处,一曲《高山流水》时而奔放、 时而沉抑,时而清柔、时而雄浑…… 贺公主呆住了:自己修琴数年,可是翰成哥琴韵中那种高亢沉抑、雄浑奔放、挥洒 自如的气势,自己竟然十不得其六七! 一曲终了,公主仍旧沉浸其中,一双眸子不禁久久地 望着翰成,觉得这个翰成哥实在是了得! 翰成起身道:“哥的琴也弹了,天也不早了,妹妹总该回宫了吧?” 贺公主没有理会他,也不说话,兀自走到琴边,手指随意抚着琴弦呆呆地出神。

    第45节:第十三章(3)

    翰成走过来:“妹妹若想在宫外玩儿,改天和娘娘说好了,让娘带你出来。咱们一起 还回老家摘野槐花、网鱼,让娘给咱做槐花糕好不好?” 贺公主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笑容:“此话当真?” “当真!不过今天你得听我的,这会儿就回宫去!你若只管任性,哥哥以后真的不 理你了!” 贺公主闻言,一脸落寞地咬着嘴唇。她正要跨出门槛,又止了脚,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说:“成哥哥,你答应给我一样东西,我才回宫去。” 翰成忙问:“什么东西,妹妹尽管说出来,只要我有的。” “我要……我要哥哥脖子上戴的这个玉佛!”贺公主指着翰成的脖子说。

    翰成有些犹豫。

    这尊玉佛不过是普通的玉料雕成,但却是奶奶亲手系在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十几年来 从未离开过。

    见翰成沉默着,公主眼里骤然噙满了泪花。翰成见公主一人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怕 宫里娘娘着急,娘也会跟着受连累,一时也顾不得诸多,一把将玉佛取下递给公主。

    贺公主破涕为笑了:“哥哥帮我戴上!” 翰成小心翼翼地帮公主把玉佛戴在脖子上。

    霎时,他的鼻中弥漫着贺公主衣服上透出的花瓣般沁人心脾的芳香。

    两人长大以后,翰成还是头一次这么近挨公主站着。伴着这令人眩晕的芳馨,翰成 一下子心慌意乱并有些醺醺欲醉起来,脸一下子热得吓人…… 贺公主爱惜万分地抚着玉佛,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这时,她捋开宽大的袍袖,把自 己腕子上的一对翠镯先后褪下来,拉过翰成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成哥哥!我拿我 的翠镯换你的玉佛了!” 翰成忙推了回去:“不不,男人不兴戴这个的。” 贺公主的脸也红了:“不是让你戴在腕上的,是让你……揣在身上,就当……就当 我在你身边一样的……” 此时,翰成反倒冷静了下来:“贺妹妹,我听娘说过,这对翠镯是十年前西域国王 派使臣千里迢迢专门送到大周国的贡品,是能预兆风雨阴晴的稀世珍宝。我是个粗人,天天 拳脚刀剑的,这样珍贵的东西放在身上,一旦有个闪失跌撞,岂不可惜?” 说着,一边坚决地推了回去。

    贺公主突然珠泪飞溅起来:“成哥哥,母妃常说,宫里上上下下的人虽众多, 可是哪怕是在自己的寝殿,也保不定哪个给你端茶递水、毕恭毕敬的下人正是别人安插下的 眼线。处处都要设防,步步都得留神,怎比得当年在山城老家?奶奶、奶娘、你,大 家统统挤在一张矮桌上吃饭,谁也不用设防什么,就连小灶房的烟都带着浓浓的家味。我 在宫里,常常想起当年哥哥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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