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道:“郑大夫在军中与乌丸轨两人交恶,若不是众人拦着,差点出了人命。这 次,太子其实是吃了郑大夫的亏了。” 杨坚冷笑道:“即令没有郑大夫与乌丸轨的交恶,太子此番出征也决无大捷凯旋之 理。一万多大军数月西征,无分毫功勋而返,太子虽有阵前轻视军务之责,却已身受杖策, 郑大夫等人也被除官。寻根究底起来,那乌丸轨和孝伯二人深受陛下重托辅佐太子讨敌,他们数月竟连对敌国的一点骚扰也没有,作为决断军事进退的辅将,二人未受任何惩处和责备 ,又不肯主动引咎自责倒也罢了,若再据此弹劾太子,也实在有些天理不公了吧?” 来和道:“隋公所言有理。我等原想为太子辩解一番的,只是陛下正在雷霆之中, 担心陛下不仅不听,反而更会迁怒连累太子。这样吧,明天我和隋公的亲家长孙将军一起私 下觐见陛下,为太子申辩。” 第二天,武帝单独召见了来和与长孙览二人。
武帝的脸色看上去显得苍黄憔悴,来和觉得有些心酸:自陛下亲政以来,勤政克己 ,多次御驾征讨,亲临前线,自南征发病后龙体一直虚弱。原想太子能率军西伐而历练一番 ,不意竟是这般一个结果!如何能不令他忧愤交集? 因只有君臣三人,武帝赐来和与长孙览二人坐下说话。
来和奏道:“陛下,臣从未有过私下议论朝臣的例子。有些话,臣与长孙将军原应 在朝议奏禀给陛下的,因怕话有闪失会连累他人,斟酌再三,才与长孙将军请求私下 奏禀陛下。” 武帝挥挥手:“来卿,长孙将军,有话但请直言。” 来和道:“陛下,臣不想背后猜疑别人。臣只不明白:太子此番率军西征,陛下原 将兵事进退之权尽付乌丸轨、孝伯二人决断的。太子年幼,又从未有过单独带兵的经历,何以太 子因大军无功退兵而大受杖笞,而二公竟未受分毫责罚?” 长孙览也奏道:“陛下,来大夫所言有理。臣等心下疑惑,即令太子有玩忽军务之责, 而进退兵事却在二公。乌丸大将军素有常胜将军之称,一万二千大军西征数月未得敌兵一马 一卒,若说得失功过尽在太子一人,臣以为于理只怕也说不大通。” 其实,不用两位明奏,武帝也情知原委:太子率军西征无功而返,虽有他自己不争 气的一面,也有因党争所累的缘故。此时听两位为他辩护,不觉又恼怒起来:“二卿不要再为 太子辩解了。朕杖笞太子并不只是因他无功而返之故。身为大周储君、大军元帅,不知身肩 朝廷国家、江山社稷的天大干系,竟然在帅帐军营中通宵达旦地鼓乐醺饮。这样 的太子,这样的储君,死了又有何足惜?” 来和与长孙将军闻言直惊得七魂出窍:原是受隋公之托,替太子辩解一番来的,这 下岂不更累害了太子?两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流泪叩请陛下念及太子年纪尚小,不知世事 险恶。请陛下今后多让太子历练磨砺,太子自然情知江山社稷的沉重,等等。末 了,两人竟哽咽泗涕、泣不成声了。
第55节:第十五章(4)
陛下见他们如此为太子哀求,长叹了一口气,亲自扶起二公,再次赐座道:“二卿 快请起来。朕不是怪你们,朕是恨太子身兼朝廷江山之重,却如此不知争气啊。” 二人谢恩时,见一向威厉的陛下眼中闪着泪光,显出从未有过的无奈和虚弱…… 阅览了王轨等人联名上疏的奏折后,武帝将孝伯召到小书房:“公卿,太子此番西 征之举,作为一国储君,实令文武众臣失望。朕今天请公直言无讳:以公之见,朕若废掉现 太子,当改立何人合适?” 宇文孝伯望着陛下高深莫测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见孝伯沉默不语,武帝又道:“公卿,朕的帝位原是两位皇兄所传,若为大周江山 长久之计,诸子中无有堪当大任的,是否仍当传位于诸王兄弟的好?” 孝伯正欲答言,蓦然记起这个话题乃帝王大忌,一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答道 :“陛下,此乃陛下家事,臣、臣、不敢妄言。” 武帝沉默了一会儿道:“朕废掉太子,若论兄弟长幼之序和雄才大略,应当立五 弟齐王为太弟。公卿以为,凭齐王的禀赋圣质,可否担当得了大任呢?” 孝伯觉得自己的背上开始冷汗横流了:“陛下天纵英明,胸中自有经纬……” 武帝转身望着殿外的天空说:“自朕亲政以来,旧日要臣中,唯有齐王一人,朕却 升他为三公之首的大冢宰。朕不仅是为安抚手足兄弟之故,也因齐王确有雄才大略,与 公卿兄弟二人和乌丸轨大夫一样,皆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辅弼良臣啊。” 孝伯忙道:“此乃陛下的宽宏厚德。” 武帝道:“错!非是朕更看重兄弟情义,朕更为江山社稷而虑。朕的兄弟诸王眼下 旗鼓相当,各有长短。加上还有闵帝儿子康儿,世宗明帝的长子贤儿两人。贤儿天纵过人, 朕的皇位原是他父皇所传,本当还嗣于他。可是康儿一直又是太祖嫡子嫡孙,他又能服气吗 ?还有,朕的诸王兄弟和侄儿们,个个也都是天纵过人,哪个都有过人之处,可个个也都有 不足之处。而且朕思量过了,无论立嗣哪个,恐怕都会有人不服,最终有可能酿成诸王争重 之变!朕今启用太子,毕竟朕能以父子身份格外严厉教导于他,眼下太子虽说声德未闻,可 毕竟还是最肯听朕一个人的啊!” 孝伯觉得自己全身有些战栗发冷了。
“卿公,历朝灭国之祸,多从手足骨肉的相互争重开始生出动变之乱,以致外敌乘 虚而入告终的!晋朝八王之乱的覆辙,决不能在我大周重演。如此,公从朕的位置所虑,又 当如何定夺方为万全?”武帝继续说。
宇文孝伯满脸大汗地说:“陛下,臣、臣明白了……” 武帝继续说:“公卿,朕与公自幼亲如手足,患难与共。朕虽侥幸位登九五至尊, 却是高处不胜寒啊。又兼国事家事内忧外患,万机之重缠得朕喘气的机会都不敢有。怎么比得你我兄弟旧日当年,每日朝夕相处,无话不谈。虽有万千烦忧惊险,毕竟相互激励。唉! 如今不是朕远了公,实在是公平素不肯常来与朕排解忧烦了。” 孝伯此时才感到愧悔难当:当初陛下册定太子后,曾郑重托付自己辅佐教导太子。
这些年来,自己只因担心外戚势力过重,又因与杨坚一党旧有嫌隙,故而不仅未能尽心尽职 ,反而和齐王等人一起屡屡上奏太子的不堪大任,实际上是一直希望陛下终究能改立有雄才大 略的齐王为储,以此扳倒杨坚。结果,不仅不能体谅陛下的苦衷,有时甚至连“投鼠忌器 ”都顾不得了! 再思量前不久的吐谷浑之征,自己和乌丸将军辅佐幼主出征敌域数月,因有私心 ,实在并未全力辅弼太子。天纵英明的陛下什么底里看不透?然而却只对太子一人大加杖笞 ,又削去了太子东宫官属郑译等人的官职,而对自己和王轨将军竟连半点不满都未流露。
这里面不仅有陛下顾惜自己和王轨的脸面,更有陛下珍重情义的意思在内啊! 此番的君臣交心,宇文孝伯决计从今往后全力辅佐和教诲太子,再不能有负陛下的 重托和恩情了。
第56节:第十六章(1)
第十六章
突厥和大周两国突然交恶了—— 自迎回大周皇后不久,阿史那皇后的生父木大汗便因病薨殁。
木大汗的弟弟佗钵继承汗位后,为了牵制大周,几次派使前来求 聘大周公主。
自迎回皇后,武帝也和左右私议过:只怕突厥接下来就该求聘大周的公主为王妃了 。众人当时曾商定,事到临头时,可把武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河阳公主聘嫁突厥。众人没有料 到,突厥使臣公然说明:突厥太子当年送堂姐回中夏时,在后宫曾遇见宇文贺公主,从此一 直留恋钟情。所以,这次突厥太子是非宇文贺公主而不娶的。
武帝一向疼爱贺公主,如何舍得将她远嫁荒漠酷寒之地?朝中大臣于是几番与突厥 使臣好言交涉,并请转告大可汗,此门婚事有二不妥:一是中夏风俗不同胡番之地,辈分不 合不能嫁娶。突厥太子系皇后的堂弟,按辈分,宇文贺公主当叫他舅舅的。虽说突厥不论此 说,可此事在中夏却有乱伦之嫌,是风俗之大忌;二是陛下只有这么一个公主,自幼禀质柔 弱,常年疾病,只恐怕难禁风寒,故请改聘陛下的妹妹河阳公主。不想,突厥使者态度强硬 得很,说什么王命不可违,还说突厥太子已经发誓:非宇文贺不立正妃。
武帝情知突厥汗国有心拿自己的爱女做人质,直气得两手发抖。本欲一怒之下将突 厥使臣逐出中夏,又顾虑大周眼下正在积蓄全部力量,准备一举灭齐,担心与突厥一旦闹翻 ,会毁了大计,故而不愿因此引发两国交恶。
武帝神情忧戚地来到后宫时,李妃吃了一惊:自陛下亲政以来,她从未见过陛下为 什么事这般忧虑的。一面亲手为他泡上新茶,一面轻轻抚搓他的额头和颈背,轻声问道:“ 陛下有何心事,竟致忧戚如此?” 武帝犹豫许久,终于将突厥求聘之事述说了一遍。
李妃蓦然怔住了!末了,当武帝请她设法先与女儿商议,请述说国家朝廷和江山 社稷的利害时,李妃直如五雷轰顶!虽不敢放声大哭,却也哽咽得心痛喉堵。
武帝一面叹息不已,一面含泪抚着李妃的肩膀说:“爱妃,朕知你是知大义之人。
朕何尝不疼爱贺儿?朕又何尝舍得她远嫁酷寒荒凉的大漠他国,远离你我……” 李妃五内如裂地哭了许久,心内却情知事关江山社稷,非到无奈之时,陛下也不会 如此狠心,也情知陛下此时和自己一样心内痛裂。为了国家百姓,李妃只得忍悲含痛,答应 陛下去劝说公主。
送陛下走后,李妃一人躲在掖宫花园的角落悄悄哭了半晌。好容易收了泪,才来到 公主的寝殿,绕了大半天的圈子,终于说明了话意。
贺公主一俟听明白母妃的意思是来传达父皇的旨意,要把自己远嫁突厥和亲之时, 顿然脸色煞白、四肢冰凉,好半晌才突然放出悲声:“母妃,你和父皇好狠的心哪!竟 也要拿女儿去学那和亲的昭君?可昭君毕竟不是真正的汉家公主啊!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宫 人,女儿可是你和父王的亲生骨肉啊!” 李妃哭道:“女儿,娘怎么忍心你远离娘亲?你父皇又何尝忍心你嫁到那荒蛮酷寒 之地?可是突厥可汗几次派使求聘,突厥王子言明非你不娶。就连你小姑河阳公主,突厥都 执意不肯聘娶。” 贺公主哭道:“母亲,如果女儿与突厥的和亲真能让突厥永不南侵,女儿情愿为了 父皇,为了大周江山和黎民百姓远嫁他国。可是这些年来,母亲可曾听说有哪两国是通 过和亲就能真的平息战争了?都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你和父皇若为了眼前一时安定之计就 把女儿送到那荒蛮酷寒之地,两国有朝一日又突然交恶,他们必会把女儿当成要挟父皇的人质 ,那时女儿可就生死两难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早已泣不成声了。
紫云殿的众宫人看着小公主自小长大,闻听此信一时一片悲咽之声。奶娘秀月未及 劝说娘娘母女,自己早已先自哭得头昏眼花地晕了过去。
贺公主渐渐生出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来。她预感到自己无法逃脱远嫁和亲的命运 ,突然决定一死了之:一来断了突厥的念头,二来总算以死酬答翰成哥了。
想到此,趁李妃一时不备,贺公主蓦地站起身来,朝着殿堂里的大柱子石基一头撞 了过去! 虽说李妃和众位宫人急忙去拦,贺公主也早已撞得鲜血迸流,昏死了过去…… 武帝闻听女儿撞了柱子,又惊又痛,只得暂缓和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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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第十六章(2)
为防突厥因和亲不成而借口进犯,武帝一面与大臣紧急商议加固修筑黑龙山一带长 城,并加派瓜洲、西凉、酒泉等地的防守兵力,一面令尉迟迥在秦蜀调集两万步骑,准 备随时北上增援。
太子得知妹妹被人逼得撞了柱子、又连着两天都昏迷不醒时,不觉怒火填膺,几 次叩跪恳求父皇准予自己率兵讨敌:“父皇,突厥对我中夏一向有侵凌之意,决不会因为公 主嫁过去就会永熄战火、永结和好。木大可汗薨殁后,佗钵只是 皇后的叔父,决不会再因皇 后而虑。父皇若再使公主远嫁他国,只能是一时缓兵之计。将来两国一旦有变,突厥就会因 父皇爱女心切而拿公主作为要挟。那时,不仅公主死无葬身之地,父皇也会因顾忌骨肉而受 制于他人。父皇,儿臣愿率三军与突厥决一死战,以示我大周天威!” 武帝见太子此番为了胞妹竟然如此义气勃发、请缨求战,发觉太子开始长大了,心内 不觉感到了几许安慰。
然而北方胡地,眼见又酷冬将至、风沙弥漫,一是担心身子骨并不强壮的太子会吃 不消;二也担心他前番率兵西讨无功而返,再次任用他为行军元帅只怕会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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