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我叫蓝夏雪
其实有些事情,是不用说的。只能在岁月中验证,用心去感受。因为眼睛所看到的真实,往往是最不真实的。
我叫蓝夏雪。
我大姐叫蓝鸿鱼,二姐叫蓝鸿雁,小妹叫蓝鸿美。沉鱼落雁之美,独独把我排除其外。我的名字和众姐妹的格格不入,就像我在家里的地位。
父亲不肯认我,因为我长得和众姐妹不一样,也因为母亲在怀我的时候,曾有过外遇。母亲对我爱搭不理,仿佛在这个家庭里,我是多余的。
其实我真的是多余的,是不该存在的。像我的名字,夏雪,夏雪,夏天的雪,怎么可能存在呢?
或许因为如此,我从小孤僻,姐妹里只有大姐对我最好,在父亲打我不给我饭吃的时候偷馒头给我。我喜欢她,感激她,但我不会表达。
又或许因为从没得到过父母的疼爱,我异常呵护自己。父亲打我的时候,常常一滴泪也没有,哼都不哼一声。对待别人也是如此。六岁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开心。每当看见父亲疼爱地抱起鸿美。我便握拳,指甲陷进肉里。黑夜的时候,我把脸扎进脸盆,让水没过头。因为,我想哭,也只有在水里,才不会看见自己的泪。从小,我便懂得如何偷偷哭泣。
背部永不消逝的伤痕,见证了我的童年,直到上学,直到遇见林沛原。沛原算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的同桌。还记得他笨拙地掐我的嘴角,教我如何微笑。他是个有趣的男孩,也因为有他,我的生活才有了一点色彩,我离不开他。
直到现在,我还是离不开他。因为我们都受过伤,都曾在孤独的夜寂寞地舔自己的伤口。我们怜惜彼此,疼爱彼此,在彼此的关怀里温暖自己。这份感情,别人称之为,爱情。
忘了说明,他是私生子。
沛原理所当然地成为我男友。但这二十多年来,我从不懂爱情是什么。以为可以就这样和沛原一直下去,照顾彼此,然后结婚,生孩子,顺理成章,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
可是现实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有一个唯一的朋友,是从高中一起念到大学的。她是我这一辈子仅有的一个好朋友。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可以把心交给她,就这样而已。
所以我觉得我的人生很混沌。
以上这些,可以算作开场白吧。
我生活在一个喧嚣的大都市里,街上永远充满车辆和行人。偌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窝,充满温暖的小窝,也为着这个,努力着,前进着。
但我却没有。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大街上,每天上班回家再上班,两点一式的生活。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觉得人生本该如此,如此无趣。而旁人给我的评价是“混吃等死”。我不在意,从小到大,我都不在意别人加予我的,我还是依然我行我素。这个世界里,我只有三个在意的人。
大姐,沛原和郭盈。
分别代表亲情,爱情和友情。
其实某些时刻里我是该庆幸的,我并没有被世界抛弃。这三种感情,我全都有,应该知足了。
我是一个小小的文员,每天无聊地对着电脑,闲暇时上上网。我也有很多不错的网友,但始终不曾见过一个。该陌生的总应陌生,破坏了这平衡,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
下班的时候沛原来接我,我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他车里,听他聊公司的事情,偶尔插上一两句嘴。
“夏夏,你知道吗?听说我们两家董事有合作意向,到时候我可能会代表公司出面。”他兴高采烈。
“我怎么会知道?又与我无关。”我漫不经心地说。他是公司的副理,我只是文员,天差地别。更何况,几十年的冷漠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
再度沉默。
总是这样的。人越大,我们之间的交集便越来越少,可是我们却分不开。倘若分开了,如何安慰飘荡的心呢?就好像不会游泳人的救命船,一旦下船,便又要沉在茫茫无边的海里,一个人孤单。因为心中的伤疤已交融在一起,一旦分开,便会扯到另一个人的伤口。
我们都习惯了,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或许我们之间从不曾有爱,纵使有,也随着岁月的冲刷,变淡,变浅,直至没有。
只是分不开而已。
“沛原,我们去看看大姐吧?”我提议。
“好啊。”他答。
大姐住在临近的城市里,一直以来我们都靠书信往来。大姐在信中总是对我千叮万嘱,却很少说自己的事。我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很少主动问大姐的事,只是偶尔去看看她。
车开了足足三个小时,沛原什么都没说。事实上我想做什么事,他都依我。晚上,我们停在附近的山上,他打开天窗,让我看漫天星斗。他不会甜言蜜语,我们只是仰望,仰望,仰望天空的眼泪。
我把星星称为眼泪。
小的时候,因为疼痛曾整宿整宿不能阖眼。大姐轻轻坐在我旁边,抚摸我背上的伤。伤口火辣辣地疼,想哭,却不肯示人,即便是大姐。
看出我忍着泪水,大姐轻拍我的肩,让我仰头,看着满眼星光,眼睛越来越红。
“那是天空的眼泪呢。”大姐微笑着说。
我转头看她,不解。
“夏雪,你看啊!连那么宽广,那么美丽的天空都有眼泪呢。你知道吗?有时候哭是一种幸福。”她声音轻轻,却好温柔。只是当时还并不怎么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再也忍不住,头埋在她膝间,身体微微颤抖。还是不愿意别人看见泪水,但她应该感到膝间湿湿的感觉了吧。她没再说什么,像母亲爱抚婴孩一样地安抚我。
或可以说,大姐给了我缺少的母爱。她只长我五岁。
想起过往,心里忍不住叹息。
心若倦了,便想依靠。我将头的重量压在沛原的肩上,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那样熟悉而且亲切的味道。若有一天,这味道离开我,我会怎样呢?
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就更害怕失去。我下意识地缠住他的胳膊,紧紧的。似有察觉般,他用另一只手轻拍我缠住他的手臂。难道,他已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安?
“沛原,将来你想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有你的地方。”
我感动地靠紧他,他反过来问我:“那你呢?”
“我想要一个雪的城堡。”
“城堡?”
“对啊,我要把墙面弄成雪花的样子,然后桌子要这样……柜子呢就放在那边……”
我比划着,月光射进车里,有点不真实的浪漫。他低头吻我,我感受着他的亲吻,有些醉,有些塌实。他是属于我的,至少在这一刻。
第一章 第二节 我与大姐
第二天驶了一会便到了大姐家,很大很宽敞的房屋。大姐见到我突然的到来有些吃惊,既而高兴地拥抱我。我同样开心,脸上却没有表情。
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男人,闪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微笑令我有些不安,定睛看他。厚实的胸膛,宽阔的臂膀,粗粗的眉,细长的眼,微薄的唇,挺起的鼻子。他不算帅,但很耐看。同时,我注意到他也在打量我,直觉告诉我,他的这种打量不同于初次对陌生人的打量。也许沛原也察觉到了某些端倪,开口道:
“鱼姐,夏夏说来看看你,我们也没打招呼,很冒昧就来了,没打扰你吧?”
大姐笑着说:“怎么会打扰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沛原只微笑。
大姐明白了过来,于是介绍身边的男士。他叫单宏健,我的准姐夫。其实是应该想到的。
我故意沉着脸:“大姐,如果我再不来,搞不好你把自己嫁了我都不知道。”
大姐一怔,而后眉头舒展了一些,口气似放下重担:“夏雪,你何时也会开玩笑了?”语气中也不乏沉重。
开玩笑?或者说,也只有在大姐面前,我才会多多少少地收起冷漠吧。我不再言语,气氛骤然冰冻。
单宏健始终用充满玩味的眼神注视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不再不安,安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兴趣索然,发觉他的目光加深,犹如在观赏心爱的宠物。多年来我早已习惯被各种眼光注视,而我回应这些注视的,也不过是无所谓。
晚饭的时候大家闲话一些家常,我与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用目光进行无形的较量。大姐和沛原同样亢奋,说起小时侯的事时,眼角忍不住瞥我。像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我以警示驳回。他们也都不再继续,埋头吃饭,似乎我总是把气氛弄得尴尬。
晚饭后大姐忙着收拾,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想,她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只可惜,对象差一点。我瞄了瞄正“交谈甚欢”的两位男士中的单宏健,我总是感觉他不适合大姐,是个不安定的角色。
“单先生能够在诺华财团这样有实力的财团,一定是有不少作为……”
“哪里?林先生年纪轻轻便坐到了方辉副理的位子,也着实不简单……”
寥寥数语,却都话里藏刀。这便是成功男人的相通之处吗?处处都要算计,时时都要防备,惟恐一个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嫌他们虚假,别过头看窗外夜色。沛原发觉我的不悦,也就此打住。他知道我一向讨厌男人间的或互相吹捧或战火硝烟。
单宏健识趣地起身,向我们一一道别。我看到大姐眼神中透露的不舍,有些不解,那是不同于任何人的神情。似乎他一消失,她的世界也会跟着消失,城池为他所建,也只为他而沦陷。
这便是爱情?
不禁诧异。我对沛原也有依赖,但却从没有这般浓烈的不舍。是怕他会离开我,但始终还是有一丝独立。
在大姐身上,全然看不出。他说过明早还会再来,就不过九个小时,竟也如此不舍,如此等不及?
夜晚,我要求和大姐睡,沛原则睡到客房。我与大姐同床而眠,听着耳畔她均匀的呼吸,我却睡不着,空睁着双眼望天花板。
“睡不着吗?”大姐也仰着身子,忽然睁开眼睛,许是早就发现我无法入睡,于是问。
沉寂了一会,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大姐,爱情是什么?”憋在心里的问题竟和盘托出,我也有些惊疑。我只有在大姐,沛原和郭盈面前,才能裸露真实的自我。不等大姐回答,我继续问,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是深深浓浓好似无边大海,还是浅浅淡淡好似细雨微风?”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大姐的话像小河流水,缓缓温暖心田,“难道你不清楚吗?夏雪,你对沛原的爱是哪一种?”
我无语。
确实是不知道。无法形容沛原在我心中的地位,或者说,我不清楚我对他的是不是爱。或只是依恋,只是依赖?似乎我应该与他一起,就像顺理成章。
大姐却当我答不出,不禁莞尔:“就是这样啊,你真的拥有爱情时,就无暇顾及这些了。心里只想着见到他,一颗心只为他而充满。就算为他死,也心甘情愿。”尾音骤然沉重。
只为他而充满?
我,有吗?沛原确实在我心中。只可惜,不是全部。我忽而闪过一丝念头,难道我不爱他吗?但又为何,离不开他呢?
但我想,大姐确实拥有了爱情,而且痴迷,对那个叫单宏健的男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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