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领悟的刀法,这次还是第一次使用,使得对是不对,自己也不知道。黑摩诃喝
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尽其在我,管他强弱!”
这四句口诀正是上乘武学的精华所在,“目中有敌”,即是在交手时要认真对付敌人,
“心中无敌”则是不管敌人多强,和他们拼斗,就必须蔑视他。
陈石星正是因为第一次使用自己所领悟的刀法,心中缺乏自信,听到这四句口诀,心领
神会,登时精神大振。一口气连环三刀,反守为攻,朗声说道:“多谢指点!”那短小精悍
的汉子见他刀法的威力突然大增,又惊又急,喝道:“犄角相连,乱刀劈他!”他们三个人
虽然布不成刀锋阵,但由于平素配合惯了,攻守配合,互为章法。威力确也不可小觑。激斗
中听得嗤嗤声响,陈石星的衣裳被刀锋荆破,一副袖子都给他削去,在乱刀斩劈之下,化为
片片蝴蝶!不过由于是快刀一削即过,衣裳虽然破烂,可没伤着他的皮肉。若在从前,陈石
星处于这样危险的情形下,胆子再大,恐怕也要慌了。此时他对身受的危险却似毫无所觉,
斗了一百多招,刀法越来越是纯熟,熟能生巧,所领悟的精义也越来越多。
舍死忘生的恶斗中,陈石星一声大吼,猛地又是一招“云摩三舞”,宝刀挥出!同样的
一招“云摩三舞”,第二次在陈石星手中使出,威力可是比第一次大得多了。
霎然间,面前刀光四散,只听得裂人心肺的一声惨叫,向陈石星正面攻击的那个短小精
悍的汉子,一条右臂已是给陈石星的宝刀削了下来,倒在血泊之中。左面那个汉子钢刀断为
两段,虎口划破。右面那个汉子给刀柄撞着了胁下的“愈气穴”,痛得掩着小腹,伸不直
腰。这两个汉子,顾不得身受重伤的同伴,负痛狂奔。
陈石星从没杀伤过人,忽然在苦斗中获胜,想不到自己这一刀威力竟是如此之大,眼看
那断了一条手臂的敌人,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之中翻滚,这刹那间,陈石星反而
不觉吓得呆了。黑摩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陈石星得胜,便即叫道:“此时不跑,更
待何时?你要去什么地方自己去吧,我有办法找到你的。”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黑白摩诃
仍然困在刀阵中,白光绿光,忽合忽分,缠斗正急。他的武学造诣尚浅,看不出是哪一方占
了上风。心里想道:“看这情形,黑白摩诃暂时虽然未能脱困,倒是未见显露败象。我跑开
之后,他们用不着分心来照顾我,说不定就可战胜强敌。”此时他对黑摩诃已是极为佩服,
黑摩河所说的话,他也是完全相信。由于余俊峰、尚宝山等人在场,他怕泄漏张丹枫的秘
密,于是说道:“好,我在你们要去的地方等你!”便即飞跑下山。此时他业已相信黑白摩
诃是张丹枫的朋友,只道他们亦已知道张丹枫的隐居之处,他这么一说,黑白摩诃料想也该
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乃是石林了。
陈石星好似做了一个噩梦,跑了一会,已是听不见兵刃碰击之声,心里想道:“人真是
不可貌相,我以为这两个老头是大恶人,谁知他们却救了我的性命。要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到
石林去见张大侠那就好了。”想起自己的遭遇之奇之险,不禁心中犹有余悸。
正在跑下山坡之际,忽所得草丛中有人呻吟,陈石星收不住脚步,踢着一个人,突然给
那人抱着双腿。陈石星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在暗淡的月光下依稀认得,正是那个被黑摩诃
用人球撞得滚下山坡的刀手。他伤得很重,双腿都已跌断,紧紧抱着陈石星不放。
陈石星不忍他受痛苦,替那刀手敷上金创药,那刀手也感激他的好心,在知道他要去的
地方之后,就指点了他下山后应走的方向。
下得山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山风吹来,隐隐听见啸声,也不知是虎啸还是人
啸。陈石星不觉有点儿喘喘不安,“那两个天竺老头不知脱险没有?”但想自己身负血海深
仇,决不能留在险地。余峻峰有那么多手下,黑白摩诃即使能够打败他们,也不能够将他们
尽歼。万一有几个漏网的追下山来,给他们追上,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趁着大清早路上没有行人,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了十里,到了一个小镇,买两套现成
的衣眼换了破衣,饱餐一顿,又再西行。陈石星一路提心吊胆的前行,可喜却是平安无事。
日头还未落山,他已经走了一百多里路了。
“但愿老天保佑,我能够平安到达石林,找着了当今之世第一剑客张丹枫,学成武艺,
回去报仇。不过听说张丹枫年纪已经很老,不知是否还活着?那两个天竺老头是张丹枫和云
大侠的朋友,如果我能够再见他们,请他们教我一点本领,想来他们也会答应?”陈石星打
的如意算盘,可惜跟着来的却是失望。
他一路西行,这天已经第三天了。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却没有碰见黑白摩诃。
正在他怅怅悯悯,独自前行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啊呀,你,你不是那位小琴师
吗?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陈石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书生正在加快脚步向他跑来。虽然不是黑白摩诃,陈石
星稍稍有点失望,但与这少年书生意外相逢,却也不禁有了意外之喜。
这个少年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那个小镇的酒馆里,赞赏他的琴技,请他喝酒,送
他银子的那个龙秀才。
陈石星停下脚步,说道:“龙相公,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多谢你呢。”那少年书生
道:“那天我真是为你担心呢,想不到你不但琴弹得好,还有一身武艺。你逃出了那些恶人
的掌握,我才安心。对啦,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
陈石星心想自己不过是个初出道的“雏儿”,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让这书生
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无妨,于是便老老实实的告诉他。那少年书生道:“我姓龙,名叫成斌,
你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一声龙大哥好啦,别那么客气。”陈石星道:“我是个穷小子,不敢
高攀。”
龙成斌眉头一皱,说道:“你这么说,那是把我当作俗人了。结交何论贵贱,何况你是
身怀绝技,说句实话,我还恐怕配不上和你做朋友呢。”
陈石星笑道:“我不过学会几招庄稼汉的把式,哪称得上是身怀绝技?”
龙成斌笑道:“武功一道我是门外汉,你那天抖露的功夫,已是足以令我五体投地了。
不过我说的身怀绝技;还不是指你的武功,我最佩服的是你弹得一手好琴。不瞒你说、我性
喜琴棋书画,尤其酷嗜弹琴。我结识的琴师也很不少,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陈石星听他称赞自己的琴技,不禁颇有知音之感,说道:“龙相公谬赞了。”
龙成斌道:“怎么又叫我龙相公了?你若看得起我,请与我兄弟相称。”
陈石星心想:“这秀才的确不俗。”当下便叫了他一声“龙大哥”,说道:“龙大哥,
你留个地址给我。他日若路过贵乡,定当登门拜访。”
龙成斌道:“别忙,别忙,小兄弟,你上哪儿?”
陈石星当然不能把要去石林找张丹枫的事情告诉他,想了一想,说道:“我是在江湖卖
艺的穷小子,四海为家,哪有一定去处!”
龙成斌道:“小兄弟,你既无一定去处,我倒想和你商量商量。”陈石星道:“商量什
么?”龙成斌道:“我想请你到寒舍住下,拜你为师,跟你学琴,不知你可肯答应。”
陈石星道:“我这点微末之技,怎配为师?龙大哥,多谢你的照顾,我心领了。”
龙成斌道:“你的年纪虽然比我小,但项橐七岁为圣人师,你是学有专长,何用这样客
气。小兄弟,我是诚心拜师的,你若不信,我给你磕头?”
陈石星连忙将他拦住,说道:“不是客气,我自问尚未到家。再说我浪荡江湖,已经惯
了,也不想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
龙成斌看他辞意坚决,料想请不动他,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小师傅,你不肯到我家
里,那我只好跟你走了。”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位秀才公,怎能跟我江湖流
浪?”
龙成斌笑道:“功名富贵算得什么,像你这佯的琴师都是难得一遇的。既然给我碰上,
那就不能放过你了。”
陈石星感激他的知音,但却怎能让他缠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情急之下,只能
连连说道:“这怎么行?这怎行?”
龙成斌道:“为何不行?”
陈石星道,“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
龙成斌道:“你有什么事情?”
陈石星道:“我要走江湖混饭吃,你要读书应考,不回家里怎么成?”他不擅言辞,只
好重复刚才的理由。
龙成斌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求功名富贵了。至于你要谋生,那更不成问题,我跟你
学,难道还能不供养师父吗?”
陈石星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龙成斌道:“为什么还是不行?”
陈石星道:“你这次出来,总有一点你自己的事情吧,怎能说走就跟我走?”龙成斌笑
道:“原来你是为我顾虑这个,实不相瞒,我性喜游山玩水,这次离家,也是和你一样,并
无固定的去处,只是随意所之,哪个地方风景好,就在哪里多留几天。嘿嘿、这可对了你的
脾气吧?”陈石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天那个酒馆的人说他行径怪诞,不通世务。”其实
不通世务的是陈石星自己,他碰上了这样出乎常理之外的事情,也不仔细想想人家是有什么
用意,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行径怪诞”所能解释的。
龙成斌继续说道:“反正你也是一个,咱们结伴同行不好吗?你高兴的时候,就随便点
拔我几下弹琴的技法。”
陈石星一来是对他有知遇之感;二来也实在没法拒绝他的请求,心想:“待将到石林的
时候,我再设法摆脱他吧。或许他是公子哥儿脾气,一时高兴,任性而为。过得几天,待他
吃了苦,就会知难而道的。”于是说道:“好吧,咱们结伴同行。我教你弹琴,你教我读书
写字。大哥,你想到哪里游玩?”
龙成斌道:“这里已是云贵交界之处,咱们就去一访溪中名胜如何?先到四季如春的昆
明,再到风花雪月的大理。”昆明、大理当然是云南省的风景幽美之地,但还有一个石林,
更是被人视为“天开异境”的地方,龙成斌说了昆明大理,却单独没有提到石林。
不过陈石星对他也没疑心,反而暗自欢喜,“这可正合我的心意了,我可以陪他同到昆
明。”石林在离昆明二百多里的路南县的地方,陈石星在路上早已打听清楚了的。
陈石星道:“好,咱们走吧!”故意加快脚步,令他吃点苦头,龙成斌赶得吁吁气喘,
陈石星听得不忍,只好又再放慢脚步等他。这样边走边停,结果这一天仍然走了六七十里,
龙成斌居然没有叫苦,晚上宿店的时候,他的精神也没显得如何疲倦,还是谈笑风生,脚上
也没起泡。
陈石星笑道:“龙大哥,想不到你也还能走路。”
龙成斌道:“我常常独自出去游山玩水,当然不是普通的秀才可比,你的本领这样好是
谁教的?”
陈石星道:“我是山沟里长大的孩子,走山路更是走惯了的。爷爷教过我一些强身健体
的拳术,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本领。”
龙成斌乘机便问他的家世。
陈石星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度过了十几个寒暑。不幸今年爷爷也
去世了,我只好独自出来流浪江湖啦!”
龙成斌道:“那么你弹的这手好琴,想必也是令祖所教的了?”
陈石星道:“不错,我的爷爷平生没有什么嗜好,就是喜欢弹琴。”龙成斌道:“你的
武功和琴技都是令祖教的,如此说来,他老人家倒是一位文武全才的隐士呢!乱世埋没多少
高人,可叹,可叹!”叹息两声,跟着便问:“不知令祖大名,可能见告?”
陈石星道:“人家都叫他做琴翁,他原来的名字,我也不知。”
龙成斌道:“你的琴已经弹得这么好,令祖想必更是出神入化。依我看来,他老人家应
该称作琴仙才对,但不知他老人家既然身怀绝技,何必自甘遁迹山林?”
陈石星道:“爷爷从没和我谈过他的生平,不过他倒是非常喜欢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
村夫野老的生涯;怀才不遇之感,我相信爷爷是不会有的,只可惜,唉!”
龙成斌注视着他,问道:“可惜什么?”
陈石星道:“只可惜这样平静的生活,我们过不久长。”想起爷爷平生与人无忤,人家
却不肯放过他,垂暮之年,竟遭害死,不觉眼圈红了。
龙成斌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伤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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