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沙龙中的阿里耶尔干杯!”
卡尔科与他碰杯。
“为老年妇人们的红人干杯!”
接着补充说:“为香喷喷的理论家干杯。”
“为轻浮浅薄的王子干杯!”弗拉芒克最后说。
这是五年前(即1910年)科克托发表的一本书的题目。这本书几乎没有受到塞纳河左岸的画家与诗人们的赏识。因为他们讨厌右岸的花花公子们搞的任何东西,哪怕他们脱离原来的党派。科克托本人强行加入一个不愿意接纳他的圈子,在那里扎了根,而且成为几乎所有人的知己,但前些年的现实没有得到丝毫改变:他仍然被人看做局外人。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一)第79节 轻浮浅薄的王子(2)
弗朗西斯•卡尔科承认科克托的一大功劳:“如果没有让•科克托,谁能相信那些冒充高雅的人竟然能够接受立体主义呢?”据菲利普•苏波说,阿波利奈尔不怎么欣赏他,他说过:“你们不要轻易相信科克托……这是个善于弄虚作假的人,是个变色龙。”勒韦迪认为科克托是一个“反诗人者”,另外他“有暴露心里秘密的嗜好、爱模仿、有成就狂,是个狡猾的骗子”。安德烈•萨尔蒙对科克托的评价比其他人都更加严厉,更加不讲情面,他写道:“从右岸过来之后,他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与速度,哎!出租车!争取从此再也不在右岸出现。在他满口精细地道的方言令整日泡在罗童德奶油—咖啡酒馆里的人们折服之后,诗人……走了。”[摘自安德烈•萨尔蒙的《蒙巴那斯》]
马克斯•雅各布也批评科克托,科克托也鸡蛋里挑骨头,挑雅各布的刺:《摇骰杯》的作者是一位“天主教暴发户,是个事事插手的温柔而肮脏的人”或者“是厕所里的让-雅克•卢梭……”然而,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在后面还将看到,在马克斯•雅各布被关在德朗西集中营期间,毕加索躲得无影无踪的时候,科克托却千方百计地设法要救他出牢笼,遗憾的是为时已晚。1942年,他也曾经为自己向维希政府求过情。正因为他的这一卑劣行为,使菲利普•苏波对他痛恨之极。苏波讲,他在1983年信件和手稿原件的公开出售会(在这次出售会上,他出让了《磁场》的手稿)上,发现了1942年2月科克托写给贝当的两封信。在让•马雷和科克托本人受到宪兵监视,同时成为与伪政权合作的新闻界的攻击目标之后,科克托请求贝当元帅出面调解,能让本该被禁止演出的剧作《renaud和armide》在法国歌剧院继续上演。苏波引述了信件的一些节选:
我已经与法国歌剧院商量,决定为该歌剧院写一部宣扬阁下教导我们的……大型抒情歌剧。我的一生无可指责,我的作品没有污点。我是达尔兰海军上将的表弟。元帅先生,我之所以向您提出上述请求,是因为我尊重您、热爱您。
[摘自菲利普•苏波的《遗忘的回忆》]
在1942年2月之前很久,超现实主义者们就十分鄙视让•科克托。安德烈•布勒东甚至为在其作品《漫步》中提及科克托的名字而请求大家原谅。他谴责科克托是个贪图名利地位、一心向上爬的疯狂野心家,千方百计巴结比波斯科公主、波莉尼亚克公主、欧仁妮皇后、罗马尼亚的乔治•基卡亲王的妻子李阿娜•德•布基,以及同他有着爱金首饰和逛沙龙共同嗜好的法国作曲家雷纳尔多•阿恩和画家雅克-埃米尔•布朗什。其实,蒙马特尔的诗人和画家们早已看透了他的一切。
让•科克托爱出风头,到处炫耀自己。他到达蒙巴那斯的时候,到处炫耀他的一件最漂亮的宝物——俄罗斯芭蕾舞剧团的一枚闪闪发光的饰物。
伊斯库斯特瓦芭蕾舞团于1898年在圣彼得堡成立。在俄罗斯舞蹈设计家福基纳的领导下,这个剧团招募到了一些画家和音乐家。1909年,该剧团在巴黎的夏特莱剧院站稳了脚跟。福基纳和塞尔日•佳吉列夫懂得如果想同古典芭蕾舞决裂,他们的剧团中就必须增加现代艺术家。从这个角度讲,他们是现代芭蕾舞的奠基人。他们同当时流行的音乐彻底决裂,由全新的作曲家为他们的作品配乐:奥里克、德法拉、米约、普罗科费耶夫、萨蒂、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i(1882—1971),俄国作曲家,后来加入法国籍,接着又加入了美国籍。。继巴克斯特之后,该剧团也同德朗、勃拉克和毕加索签订了参加布景设计的合同。
尼金斯基和卡萨维娜的演出引起了法国人对芭蕾舞的狂热……或者愤怒。1913年5月,在香榭丽舍剧院演出的克洛德•德彪西的《牧神午后前奏曲》,特别是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这真是可以与第一个《欧那尼》相媲美的大丑闻1830年2月23日首次在法兰西歌剧院演出维克多•雨果的剧作《欧那尼》或者叫《卡斯蒂里亚暴行》时,发生在剧院正厅里古典派与罗曼派之间的激烈争吵。。全巴黎的艺术界和文学界的名人全部出席了:德彪西、拉威尔、纪德、普鲁斯特、克洛代尔、萨拉•伯恩哈特、利佳纳、伊萨多拉•邓肯……当然还有让•科克托,整个剧院似乎即将被出席的宾客们的华丽首饰与高档皮毛服装压垮。
幕布刚一拉开,争吵立即开始。整个大厅分成了两派:维护斯特拉文斯基和尼金斯基的舞台设计者为一派,其他所有人为另一派。这一边,人们在欢呼和鼓掌;另一边,在咒骂和用手杖敲打地板。观众的争吵声完全掩盖了音乐声。舞台上,镇定自若的舞蹈演员们若无其事地仍然在表演着。头戴大礼帽、手戴崭新的米黄色手套、身穿礼服的阿波利奈尔从一排排的座位间走过,当那些漂亮女人没有注意看他时,他挨个儿地亲吻着她们的手。《春之祭》的丑闻也可以同几个月前在独立派绘画博览会上展出立体主义派绘画作品时引起的轰动相媲美。
让•科克托像只到处采蜜的蜜蜂,正在坐收渔翁之利。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一)第80节 轻浮浅薄的王子(3)
他在几年前就认识了佳吉列夫,并且在1911年与斯特拉文斯基相见。一年之后,他写了一部芭蕾舞剧《蓝色上帝》,由雷纳尔多•阿恩配乐,俄罗斯芭蕾舞剧团于1912年5月演出了这部舞剧。
从那时起,科克托心怀一个伟大理想:团结先锋派人物,给佳吉列夫提供他还缺的东西:让圣彼得堡剧团同画家合作。现在他成功了,这一合作激起了公众的愤怒,该轮到科克托出马了,他要成为新艺术甚至整个艺术界的总指挥。
在经过多次努力之后,科克托开始靠近立体主义。为此他必须会见阿尔贝•格莱兹,格莱兹将他介绍给金派艺术家。但这仅仅是开始,还远远不够。
到了蒙巴那斯一看,科克托立即意识到那里与他同等出色的人都已经到了前线,他出人头地的时刻到了,他写道:“该夺取巴黎了。”
巴黎是什么?巴黎就是毕加索。很早以前,科克托就已经开始揣摩他。让•科克托没有任何理由不浑水摸鱼乘机大捞一把,而这位艺术家是否能够归顺到自己的队伍中来呢?这支队伍必须是与马克斯•雅各布、皮埃尔•勒韦迪和纪尧姆•阿波利奈尔齐名的艺术界名人。于是,他开始为实现自己的目的努力奋斗了。他这位年轻人(当年他26岁)瞄准选中的对象下手了。每当有机会,他就给毕加索送点儿小礼物,例如香烟,也常常给他写一些至悲至惨的信件,例如:“我亲爱的毕加索,必须尽快地为我画张肖像,因为我快死了。”
在爱娃去世前几个星期,他比较轻易地进了毕加索位于舍尔歇街画室的门。是埃德加•瓦莱兹帮的忙。诗人为此感叹不已:“我认为我是为数不多的有资格即刻进入你的领地,并且有资格用我的语言将它准确翻译的人。我认为咱们二人的方式虽然不同,但需求却是完全一致的。”[摘自让•科克托的《毕加索》]
从第一次拜访起,科克托一直抱有一个梦想:能够再去。因为和马克斯•雅各布一样,他已经知道毕加索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伟大的人物。不幸的是,如果他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去罗童德酒馆与他不十分理解的那一帮立体主义画家交往。尽管他们衣着破旧,谈话枯燥无味,但总是用鄙视的目光看待穿着讲究、漂亮与雅致的人。他的梦想是得到一幅由这位著名的西班牙画家签名的绘画作品。为达到此目的,他在所不惜。
1915年1月,毕加索为马克斯•雅各布画了一幅石墨肖像。此肖像的绘制手法与在同一年为昂布鲁瓦兹•沃拉尔德画的那一幅相似。这两幅画在瓦万街艺术家圈子里引起了犹如一枚重型炮弹爆炸产生的轰动:毕加索要放弃立体主义了吗?他要从事比黑非洲艺术还要古典的现实主义了吗?甚至贝阿特丽斯•哈斯丁在她的《新世界》中也谈到此事。
让•科克托想,既然马克斯•雅各布能做到,我为何就做不到呢?
但是,到底何时才能够获得这样的恩惠呢?好渠道只有一条……然而,说实话。这也不是什么新花样。科克托在看毕加索在爱娃病危期间画的《丑角》(图46)的时候,突然萌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因为买下这幅画的莱昂斯•罗森伯格向他透露过,毕加索对马戏脸谱情有独钟。
科克托在柜台上放了一枚硬币,朝着利比翁微微一笑,以优雅稳重的动作从吧台前的高凳上下来,仔细拉平红裤子上的皱褶,右手捏紧紫色帽盔的系带,十分礼貌地向所有在场的人致意表示再见之后,离开酒馆,去完成在他聪明的脑海中已经形成的一整套计划。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一)第81节 公鸡与小丑(1)
我回到家。暴风雨很大,两天的时间内,我就失去了用两个月时间才获得的黑色。
让•科克托
让•科克托住在安茹街10号。他喜欢在这里接待来访的客人。维克多•雨果的重孙让•雨果正是在这里见到了他:
诗人站在他的男女崇拜者们中间,一手拿着电话听筒,想像着他的声音通过拖在地毯上的电话线蜿蜒曲折地传向对方,他的心情就激动不已。
[摘自1994年发表的让•雨果的《回忆》]
让•科克托正在这里向一批来访者们宣读他的诗作《好望角》。飞行员罗朗•加洛斯(roland garros)不仅为他的这首诗题了词,而且还为他创造机会,让他发现了在空中飞行的无限乐趣。
诗人科克托站在一张崭新桌子的后面。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画出的花朵。他身穿黑色套装,系白色领带,在纽扣上别着一枝他人送的栀子花,他向大家保证每天换一枝。但它们不是来自巴黎,那太普通了,是来自伦敦。
他朗读完诗作之后,征求在场听众的意见。波兰雕塑家西普里安•高德斯基的女儿米西亚•塞尔特是佳吉列夫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在戏剧演员罗兰•贝尔坦和画家瓦朗蒂娜•格罗兹的鼓励下,带头鼓起掌来。瓦朗蒂娜•格罗兹是让•雨果未来的妻子,正是她把让•科克托带入了蒙巴那斯艺术家的圈子里。身穿紧绷绷军服的军医安德烈•布勒东一言不发,科克托朗读结束后,他便离开了现场。
这一幕发生在科克托拜会毕加索之前。从那以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为实现自己的计划积极创造条件。
科克托打开衣柜门,在他为佳吉列夫的一部芭蕾舞剧准备的服装中,选择着对他此时此地最适当的服装。他最终选中了一套小丑服装:五颜六色带菱形图案的裤子和衬衣。
他将衣裤穿好。正准备出门,突然想到在处于战局下的巴黎,穿着如此华丽的服装到处游荡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他在稍微迟疑一下之后,在鲜艳华丽的服装外面套了一件下摆很长的大衣,但在脚腕处仍然露出一节小丑服装。他心想,如果有人问起,他就回答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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